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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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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主题,不去纠结纯情公子柳苍云的事了。
“我到酒楼来是因为两桩案子,也是这般没了管家老爷的,俱是拿了壶酒来酒楼,却没见着人的。”柳苍云揉揉耳朵,欲将方才红了的事掩盖过去。“其实查实有无入过酒楼挺简单,核对下账本,卖入和卖出的就能对上了,刚才我也看过了,数目没错。”
“对了,头,我这边都是春分前后不见的,还听说我这边几个跟县上一户姓徐的闹僵了,而这几个人也都刚好不见了。你说会不会跟那姓徐的有关?”齐小孟又开始比划他的筷子了,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
“未可知,那徐家老爷也不见了,不过我这有一个口子,就是同样与徐家交恶的吴家老爷还有一与其交恶的人,所幸我这没有他的卷宗,姓黄的,我也不认识,到衙里跟他们说吧,咱也人生地不熟的。”柳苍云感觉耳朵没这么热了,便放下了手,不时揉揉那颗香笼。
这一动作被窦汇瞧见了,心里倒是挺开心的,因为他知晓柳苍云若是喜欢什么就会拿着什么在手里盘,看来这香笼送的不错,心里小小得意了下。
“那咱是不是该走了?也到了散衙的时候了,被褥也还没收。”祝旭提醒到。
齐小孟一想起那破布床褥就嚎:“地里凉啊,小破棉袄啊。”
“得了吧你,睡觉还赤膊的,还怕凉?”柳苍云嫌弃看了眼年轻气盛的齐小孟,想想自己这把坐着睡了个把时辰就浑身酸疼的老骨头。
睡觉?赤膊?窦汇耳朵动了动,“你们同榻?”
“没有,是他俩。”柳苍云回头解释道,指着齐小孟和祝旭二人。
这下放了心,窦汇方才一听还被吓到了,虽说男子赤膊同塌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心里就是有点不舒坦,便出口问了,还好问了,否则该夜不能寐了。“哦。该忙你们就快走吧,初来乍到可需要我引路?”
柳苍云一听,不对啊,不是才下山吗?怎么你引路了。还没来得及怀疑,齐小孟又开始截话了:“谢了兄弟,我们这有熟人,他,可是前辈呢。这片熟着呢。”
“好吧。”窦汇说道。
不知为何,没存在感的祝旭又从窦汇脸上察觉出了一丝失望?怎么回事?自己怎么总是感觉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祝旭想着是不是自个出去久了回来,水土不服了?
“是啊,就不麻烦了,谢过宋弟好意。”柳苍云被这么一牵话题,倒忘记方才想什么了,只搭着齐小孟的话,也客气拒绝了窦汇的好意,跟着两个年轻人走了。
回了衙门,衙里人都散了,三人先交了差,等着堂上的大人说话,看了卷宗,大人便向林阜问道:“你怎么看?这人不就是?”
林阜叹了口气,抬眼扫过三人,对着大人说:“嗯,躺后面那个。”
三人听完俱是震惊。“怎么?”柳苍云问道。
林阜看着三人的眼神还是那么嫌弃,“你们查的人就是我们找到的那个。死了。”
“呵,我还想着来的是什么能人,还不是两手空空回来。”角落一人阴阳怪气地说着走了出来。“拿回来的东西一无是处。呵。”
柳苍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直白的人,一点也不把共事情谊看进去,虽说只是来帮忙搜查这件案子,日后不一定会面,但这般热讽真是不会做人。
“惭愧惭愧,小辈初来乍到也帮不上什么忙啊,这种活我们实在干得不好看。”柳苍云面上和气说着。“还是请前辈们出马吧,相信衙里的案查的差不多了吧。”
恰恰柳苍云说的后一句话戳中了痛处。何为痛处,因那尸体被发现至今已有半月,查得出来的却只有死因,人际交往,身世,说来奇怪,大兴县衙在这案子里其他东西什么都摸不到,跟被人抹去一般。正也因此才叫人来帮忙。谁知倒是让他们排查出了其他同类失踪案,林阜拗不过面子想着不知道是这些人运气好还是有能力,一时不愿承认,也由着旁人去冷嘲热讽。
“得了,收敛点。你们都累了,去歇息吧,明日继续,有劳了。”还是知县较会做人,制止了那人,“散衙吧。”说完走了。
知县这么一说,堂上自然散了。林阜也带着人走了。
三人虽说吃过一顿,但素菜白粥对正值青年的三位来说哪里顶饱,此刻不约而同跑去厨房寻吃食了。
“你说刚刚那傻子是谁啊,忒不会说话了,我们忙死忙活帮他们筛查,他这般说话的?”齐小孟低声跟二人抱怨着,揽着祝旭的肩。
祝旭不舒服地晃了晃肩,还是没把齐小孟的手晃下去,放弃了,“那人叫季衮。也是个老人,是那二人里最讨厌咱们这些人的。”
“啊?”饶是齐小孟今日有问过祝旭,也知晓了衙里的人情,但还是惊异了,“不对啊,我可是一贫如洗,没爹没娘的娃,还是跟你们拿一样工钱的白条,抠死也不过是一匹瘦骆驼。头,你要罩着我啊。”
“得了吧,活的最滋润的就是你。我才是一根白条。”柳苍云敲了个板栗给齐小孟。
当年因为柳苍云要当兵的事码,柳家两个大人一下子断了他的财路,给他的铺子尽数收了回去,就给他一个小宝伺候着,等他当了差役,更是让他自个支钱养活自己和小宝。从此柳苍云过上了贫苦贵公子的日子。比齐小孟这种有闲钱买铺子营生的平平无奇光棍难好多。
齐小孟嚎着嚎着,三人到了厨房。此刻已经散衙很久了,厨房里人都用完饭该去那去那了,只有厨子还留在里边备明日的面条。
“这么晚才来?”厨子揉着面团,转头看见三人好奇问到,“大家都吃完了,饭菜都没了,用不用我下个面给你们吃?挺快的。”
“大哥真好,不介意的话就帮我们仨下碗吧。”齐小孟打算上去跟厨子打关系了。“跑了一天还没得吃太惨了,大哥这般善人世间难寻啊。”
厨子看着自说自话的齐小孟笑得欢,挥着沾了面粉的手,:“没事没事,大哥就是这么好。”
柳苍云去开了锅一看还真是连个子都没留下。心里不禁:呵,这群人。
“有劳了。可需要帮手?”柳苍云问到,想着人家好意也不能活给人家全包了。
那厨子一撑手一用力使劲揉着面条,“嗯,就来个人给我切切菜吧,就葱姜蒜的。”
柳苍云应了声好,就去帮忙了,顺便把齐小孟二人赶去梳洗。
“你们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饭都没了。”那厨子大概是揉面团揉的差不多了,揉揉两下就戳一戳。
柳苍云拿了菜板和刀放好,正在挑菜,听到问话,“哦,就是去跑腿查些零碎案子。”
“那,查了这么久没查出些什么?我记得衙里之前就在查了。”那厨子一股脑问着,不知道是好奇还是找个话题。
想着随便与人聊案子不合适,柳苍云只是含糊说:“啊,应该有吧,毕竟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那厨子听完沉默了一阵,窸窸窣窣的。
“什么?”柳苍云问,以为厨子刚刚又说话了。
“没有,没有,面揉好了,我来切吧,快点。”那厨子给面团盖好布,拿过柳苍云手里的菜刀。
柳苍云没事干,便去拿了碗筷摆好。盛了水放灶上,又去生火。
“大哥刀功不错啊。”柳苍云扇着火,看着厨子大哥行云流水下刀切着菜,让他想起了削铁如泥的场面。
厨子闻言怔了下,“还行吧,多练练就会了。”
“哪的话,像我就不行,用剑用刀却还是使不惯菜刀。”柳苍云往灶里吹了下,一时灰迷了眼,揉了揉还得不见好。
此时厨子还在切着菜,却有功夫转过头来,意味不明地看了柳苍云一眼:“入了灰就去拿水洗洗,别揉坏了眼睛。”
火也生的差不多了,厨子去抻面,柳苍云到缸边舀水拿出怀里的手帕浸湿擦眼。
“哟,还有这个法啊。”厨子看着柳苍云的动作说。
柳苍云擦完,拧干水,“这是小时候跟着兄长玩,眼睛入了沙,兄长便是这样帮我擦的,那时起就一直是这般,挺管用的。”摊开手帕,便收在手里。
“这法子好啊,从前入了灰眼就疼,老人说用水冲,手法不对那眼更疼,现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用不惯,还是你们后辈聪明啊。”厨子一上一下地抻着面条,细细的面条就从厨子手里出现了。“你做差吏,那你哥是干什么的?”
柳苍云脚一顿,“嗯,好像不干什么。”
“不用干活?”厨子煞是惊讶。
柳苍云想着自己当差吏是家里逼迫的,但像汇哥这般显贵,应该是什么都不用干,收收租,就够开销了吧,那也该算吃皇粮的了吧,便给都窦汇安了个名头:“他也是吃公家粮的。”
“那也该是大人品阶的吧,那确实清闲,你哥俩混挺好啊。”厨子乐呵着跟自家儿子当官了似的。
此刻,那“啥事不干,还吃公粮”的“大人”窦汇正赖在酒楼里查账。
“凤琳啊,尹阙啊,我的好阿琳啊,我的好阿阙啊,我都跑到这边了,你们怎么还跑来叫我查账啊。”点着灯,正被磕着瓜子的凤琳和闲适喝茶的尹阙压迫着查账。
“那也要我们会啊,我会管事但我数数不行啊。”丢了手里的壳,凤琳嘴里卡兹卡兹嚼着瓜子,“尹阙记得再给我买点,不够吃。”
“好。”一旁的尹阙点点头,复又对瘪嘴埋怨的窦汇说:“我查账也不行。”
窦汇看着这两个人那是真牙咬狠了,自己不放心自己不会查,得我查?哪里的道理?
好像明白窦汇眼里的意思,两个人一齐回答:“这是你的铺子。”
凤琳磕完手里的瓜子,拍拍手,琢磨着还想磕点,“再给我拿些。”
拿到手的却不是瓜子而是一杯茶,“别吃太多,上了火就没得吃了。”
怕享受不了零嘴,凤琳这次到是很听尹阙的话,乖乖接过茶喝了起来。
窦汇看着二人,心里痛惜这凤琳怎么就被收买了,两人不吵了是挺好的,但凤琳以前气尹阙而现在二人围攻自己了,为什么自个上次要好心提醒他?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哎,自己也想寻温暖。
忽而想起柳苍云在衙门里,于是心里定了主意告慰自己:没错,他吃的太少了,自己得去给他送些吃的,免得饿坏了。
于是两次借口方便出房去,第一次去楼下让人备了食盒炒了两个菜和些许饭,再添盘点心,第二次便是开溜,脚底抹油往府衙去,讲究一个神不知鬼不觉。
忙里偷闲,顶着被抓的风险,窦汇在巷子里窜,忽而听见一女声,焦急唤到“小姐小姐”,窦汇吓了一跳,按着心口想: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女孩子家在外边跑?
继而继续赶路,过了一条街,又有一声呜咽传来,窦汇这次倒没被吓着,只觉郁闷?怎么今晚有点不合时宜的风向?再一看天,确实夜黑风高适合杀人放火。
“救命!救救我!有人要杀我!公子!”窦汇身后一女声传来。
窦汇回身,黑巷子里瞧了瞧,心想:不会这么合适吧?就让自己遇上了杀人放火?
一女子从黑暗里奔来,顾不得头上发饰微散,只抓紧地往前跑,看见有活人了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喊着,只为求得一点关注将自己带离这困境。
女子跑了过来,窦汇提着食盒往月光微亮处而去,待女子到了跟前,问:“怎么?”
女子面窦汇之颜一顿,听此人一问,忙答:“有人在追我,想要我命,我方才看见。”话没说完,女子又被一旁屋里咳嗽声吓了一跳。
耳聪如窦汇,他隐约听见黑巷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估摸是有些身手的,想来是真,却又不想动手,窦汇便问女子:“家在何处?我带你回去。”
女子像是怕极了,紧紧抓着窦汇的袖子,微微颤抖,眼睛不时瞟向巷子里,“好,好,不远,隔两条大街,西北角,鲁国公府。”
诧异地挑了下眉,真巧,窦汇想到,怎么还碰上鲁国公的孙女鲁堇雨了?点点头:“好,走吧。不怕。”蹲下让鲁堇雨上背,窦汇也不敢拿手揽着她的腿,只得插着自个的腰用手臂兜住,“帮我拿着食盒,别掉了。”
“好。”逃命要紧,那有心思想什么礼节,鲁堇雨上了窦汇的背,两手紧紧抓着食盒。
窦汇憋了憋气,想着上一次背人还是受伤的时候了,不知道受了伤还背的起来上的了房吗。
好在女子本就轻,没有上次那人这么重,窦汇背着鲁堇雨就开溜,一路踏过了一溜房顶,到了另一条街,窦汇便开始穿行小巷走近路了。
“他会跟上来吗?”鲁堇雨趴在窦汇背上,深深埋着头,不敢多看一眼周围。
本就身上有伤,此刻还难得动了一回,窦汇倒是有点吃力,吸了口气:“应该不会,路不熟没那么快。”
很不巧,窦汇又听见了身后一脚步声,回头一看,大街上一男人由巷里窜了出来,借着月光,窦汇还看见了他手里冒着寒气的刀。
“该死,抓紧了。”窦汇骂了声,忙提快脚步,窜没了影,是时便到了离鲁国公府不远的地方。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窦汇心里数着,终于在第二十步的时候,二人拐进了鲁国公府旁小巷,窦汇踏了一块石墩,往墙那边飞去。此刻二人拐出的小巷那男人又提着刀出现了,四下望了望竟没瞧见人影,咬了咬牙,开始在一条条往对街小巷里巡视。
翻过了墙,一时泄了气,脚有些发软,落地时差点跪下,还好把住了一旁的假树,牢牢握住,被刺了手也管不了那么多。“下来吧。”说完嘶地吸了口气。
鲁堇雨跳下背,大口地吸着气,仿佛获得了新生。见救命恩人手被割伤了,忙问:“公子你没事吧?”
耳朵一动,人跟上来了,窦汇一把抓住鲁堇雨的手臂将人往大门与矮墙夹角带去躲了起来,低声说:“有人来了。”
刚躲到角落,就有一张脸出现在方才二人翻进来的墙头上,露着一双眼四处打量着人影,迟迟不肯离去,黑夜茫茫,墙上眼间阴隼释放着杀意,恍若世间水气都凝滞了带着寒气。
那人嘴里“啧”了一声,才下了石墩,慢慢一步一步往外而去。
等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了,窦汇才放下心来,“没事了,他走了。”话说完了也没听见鲁堇雨回话,窦汇便转过头。
只见那鲁堇雨捂了嘴巴,正小声抽泣流着泪,模样难受极了。豆大的泪珠流过手掌染湿了衫。
“哭吧,哭完就不怕了。”窦汇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安抚这位姑娘,饶是以前的自己遇见这种场面,不哭一场怕是得憋坏了。
鲁堇雨哭的也不久,可能是想着身旁人还受了伤,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喘着大气擦了泪,语气还是有点蔫哒哒地问:“你手?我,我带你去包扎下吧。”
被这么一说,窦汇才想起来手被剌破了,拿起手一看,也还行,只是破皮渗了血,模样不是很怖人。
想着夜里造访人家姑娘家里,再一论上两人这身份,怕是会引起太多麻烦,便摇摇头拒绝了:“不用了,夜深,姑娘早点去跟家里人说明白,最近就别出门了,我这还有事,先走了。”
鲁堇雨问完话,也想起了这层男女有别的事宜,只好点头:“好,那我带你去侧门,从那走吧。”
“好,麻烦了。”窦汇侧身示意。
这几步路里窦汇都担心着食盒里的东西是撒没撒,完全没留意到前边几次回头的鲁堇雨。
“告辞。”到了门前,窦汇忙要告别。
“那个?敢问公子名号?”鲁堇雨壮着胆子问道。
窦汇担心着食盒里的吃食和饿着的柳苍云,没头没脑丢了句:“柳苍云。”给了鲁堇雨便匆匆离去。
“柳苍云,柳苍云,记住了。”站在门里,鲁堇雨轻声念了几遍,回身关上门,踏着月色进府里去了。
抬头瞧着那悬空半月,脑子里是方才那人紧皱的眉间,俊郎的容颜,愠色薄唇,还有那句笃定的“不怕,没事了”。好似方才的惊险如今回味来都别有一番滋味了。
略过几个房顶,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衙门巷子里。此方一停步,窦汇忙大口喘着气,想必是伤牵动的,只觉胸口一阵阵钻疼,攥着食盒,待气稳下来才寻了个较矮的墙脚踏了石头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