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有个当过和尚的》杯子要加冰

28、第 28 章

　　走没几步，刚在山上说的话就应验了，红豆斑点大的雨开始往地上撒，往人身上打，小却疼，饶是打在柳苍云和齐小孟这两个壮实小伙肩背上也还是带着点气力的，更别提是皮薄点的，那是得起淡淡红点呀。看着雨没有要停，要小的迹象，倒是往大了，猛了去。
　　柳苍云觉得路这么长，跑回去不是个方法，就招呼了齐小孟找一处檐下躲去。柳苍云一手抬起袖子掩在头上，走的又快又稳，若不是这雨下得嘈杂，旁人看着都觉得只是在艳阳里遮着日头过街罢了。而齐小孟这是猫了腰双手抱在头上，姿态一时难以言喻，就像化了花脸的小姑娘掩着脸不想被人瞧见。
　　“两位小兄弟，雨这么大，进来躲，进来躲。”路边一家好心的店家出了店门两手招着寻处躲雨二人，唤着二人来檐下躲雨，有闲就赏脸来买两杯茶喝。
　　柳苍云堪堪到了檐下，刚甩了甩袖子，吸了水的重袖晃晃却滴不出一滴水来，想来是衣裳做的实在，柳苍云擦擦额上挂着的那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的玩意儿，才回头看齐小孟，果不其然掩得严实，脸上是半点水痕没有，倒是那袖子布满了水渍。
　　“这雨可还行。”柳苍云手拧了拧袖子，“就是可怜这衣服了。”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了。”齐小孟也摸着水滋滋的袖子，便有水溢出手指。“哎，不知道小祝多备衣物没，不然咱俩明日不光膀子出行，就得臭着一天。”
　　后边两人说完俱是抬头看看天，感叹这袭来的大雨该淋湿路上多少倒霉的可怜虫。
　　这不前边店家还没停下招呼可怜虫，眼睛抓到街上一人又开始招呼：“小兄弟，小兄弟，进来躲雨吧，你那伞撑不久的，避避雨喝口暖茶吧。”
　　雨琏连连垂在天地，那朦胧雨气里被商家喊停步子的人怔了怔，侧身时身后好像多了一条白色的什么物什。
　　站在檐下那柳苍云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脑子里却开始玄玄想着不会是什么白色尾巴吧，难道骤雨现白狐？这是个好现象还是坏兆头，这商家这样招呼没事吧。
　　那边还在魂游，这边雨里的人倒是清楚地猜着那檐下呆愣的约莫该是什么人，只淡淡笑了笑，赌上一赌，尽管时间算上来也还过得去，不如去讨杯茶喝，便起了步往茶馆走去。
　　“这才对嘛，小兄弟快些过来吧。”店家欣喜地搓了搓手，转身对柳苍云二人问：“那二位可要进去喝杯茶？小店茶不贵的。”
　　柳苍云现下想喝碗热酒的愿望大过于喝杯热茶，便是笑笑委婉道谢：“不了店家，身强体壮这点雨不碍事的。”
　　话不对口，店家知晓此人是与自己无缘了，却还是客气地招呼：“不碍事，不碍事，那两位小哥觉得冷了，就进小店赏赏脸。”说完笑意还是那么规矩，只是侧身去见自己另一桩可能成的生意了。
　　在近店，快到檐下的地方，那妖雨却不与柳苍云幻思中的那妖狐同恺，骤然扭起了身，柳苍云这才不信这是什么妖人，这只是个出外遇上骤雨的可怜虫罢了。那雨中人原来手中是持着伞的，此刻却因手里握着另一把伞，一时倒站不大稳，堪堪几次就旁人看来是要被雨掀翻了去，但幸好还是被那人把在手里，一步一步地往茶馆赶来。
　　这一幕幕看得柳苍云都有些心惊，这雨太妖了，这人该淋成什么样啊。
　　那人终于走到了檐下，店家忙迎上去给接过油纸伞，那人也背着身递过伞，甩了甩袖子。
　　“小兄弟，可要毛巾热水，店里有，可还要喝杯热茶。”店家说的热切，毕竟看这人的境地必是需要的。
　　那人点了点头，店家立马往堂里招呼了小二去备水沏茶，又见那人不往堂里走，便问：“公子不进去？”
　　那人不回，反倒是转身面向柳苍云那边。
　　还在可怜着这人湿的透彻的柳苍云才惊觉：“宋尘？怎么是你？”这已经是第几次的巧遇了，一次在渡船，一次在这镇边茶馆，皆是这般出乎意料。
　　“我去了衙门，你不在，那位叫祝旭的兄台让我顺路给你们捎伞，但眼下这伞也不顶用了。”说完一滴雨水自窦汇额上滑落，浸了眼睛，惹得他不自觉眨了眨眼，眼眶倒微微发红，却还是温润笑着。
　　柳苍云见他抬手拭去雨水时，不知为何那手是这般的葱白，指尖因握着伞噙了湿冷雨水倒是有些发红，一时竟如此好看，搭在那墨发上那叫入“目”三分，像雪白宣纸上泼墨朱红。一时柳苍云觉得过分了，忙别过头去瞧雨，扯起一句：“你快进去吧，别着凉了。”
　　柳苍云昂了头，矮上几分的窦汇抬头倒是瞧见了一抹土色钻在柳苍云耳下。
　　“你能就这样矮下肩吗？”窦汇冷不丁问。
　　柳苍云就迟疑着偏了肩下去，亮出个脖颈来，刚要问：“怎么？”耳后便是两抹冷意袭来贴在颈上。
　　原来是窦汇伸手要去擦他耳后的一抹他方才未拭净的污渍，只因得手凉，柳苍云便猛地一惊往一边躲去。
　　哪知窦汇一手握住了柳苍云另一肩，拍了两下，柳苍云倒老实了，“这有块脏的，我帮你擦掉。”窦汇拿手在他耳后轻轻擦了两下，那泥迹才没了，“这泥干了在身上倒是挺牢的，雨都没冲掉？”话间还透了点玩笑，说这人这么大了还能溅了泥在这？你还擦不干净？
　　柳苍云不知为何微微一颤，稳了神，闻言闷了声：“哈哈。”出来。
　　窦汇也微微仰了头，“体寒，手指有些凉，惊着了？”
　　淡淡气口拂过颊边，柳苍云一时分不清是那风还是什么东西了，只是站定身子时不敢去看窦汇，觉得耳后不凉反倒有点烫，奇怪了，只得傻傻回了句：“哈哈，是吗？”
　　窦汇觉着奇怪，这人是怎么了？擦个泥迹怎么还蒙了？儿时玩闹出了汗可都是自个亲手擦的，可是久了不习惯了？心下倒有些酸楚郁闷，觉着下次不能再这么习惯去擦了，别被厌了。
　　“几位是熟识？怎么不一起进去？茶水都备好了。”店家刚问完小二话，瞧见两人在谈话，便好奇上前，想着有无再揽一单的苗头。
　　“一起？”窦汇问。
　　柳苍云抿了抿，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想想做朋友没什么抹不开的，便侧着头悄悄说道：“我身上没多的银两买茶。”说完，两眼无奈瞅着窦汇。
　　一挑眉，窦汇这才知晓这人怎么傻站在门口一点想进去的意思都没有，便回身从怀里掏了多的碎银给了店家手里，吩咐道：“我身上就这些碎银两能买多少热水毛巾温茶的？”
　　“正好三份？公子你这是？”店家数了数银两，心里打了算盘。
　　“那刚好，你备齐了，等有那三人进了店就给他们用。你先进去吧。”窦汇说完不去看店家，也不去看柳苍云，只是淡淡地瞧着雨里。
　　店家奇怪地看着这个发话的人，又瞧了瞧廊上檐下啊，就这三人啊，难道等下还有人来？这公子冻傻了？都不进来？撒银子发善心？捻了捻胡子，那店家还是规矩进店里置办去了。
　　“你不进去吗？不冷？”柳苍云瞥了眼窦汇，见不回话，好奇地转头去看那人。
　　那知晓那人埋怨地看了柳苍云一眼，眼睛又坦然进了雨里，“这檐下有人进了我再进，不冷。”说完低低吸了下鼻子，手指扶上了手臂揉了揉。
　　柳苍云看着檐下就齐小孟和你我二人，你这话不就是说除了你，我们俩谁都得进去一个你才进，那齐小孟和你不熟必是不敢贸然进店，得看我怎么说，那不就是隐着说唯有这檐下姓柳的自个进去了你才进，真是！有点可怜见的别扭可爱。
　　见窦汇吸了鼻子，还有点真冷的发颤了，柳苍云不忍心犟下去，回了人好意，便轻轻推了推窦汇的肩，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我怕冷，进去了。”
　　闻言，窦汇偷偷笑了，对着柳苍云就是歪了下嘴，得意了，便撒腿跑进了店里，还不忘回身招呼他俩进去，“快进来。”
　　落在后面还听了全程的齐小孟终于有话说了，凑到柳苍云身边，悄悄说了句酸话：“头，这小宋好像很粘你啊，多好，还送伞，哦，伞是小祝说的，哎，就是真好。”说完，拍拍柳苍云的肩，先走一步接过店小二拿来的热毛巾。
　　“有吗？”柳苍云喃喃自语道，“凑巧吧。”揉揉鼻尖也进了店里。
　　备给客人的热水都被放置在靠里边拐角处的隔间里，给些要赶路还讲究点着急换衣裳的客人用，这不，三人都进了那一件隔间里去褪了湿透的外裳，剩下春日里本就不厚的衣服，正在就热水擦脸。
　　“宋尘，怎么又去衙里找我？”柳苍云躲得快，外裳倒没湿多少，褪了一件便开始沾热水洗把脸了。
　　身后边稀稀疏疏地解着衣，想来方才不过晚几步就飘泊起的大雨，确实该湿透了，“就想起些事想跟你说，可能对案子有用。”窦汇说完，低低叹了声。
　　“怎么了吗？”柳苍云心下不是问的案子，是为何叹气。
　　窦汇不知他意，只是摇摇头，“就昨晚路上。”
　　“不是问这，你可是衣服都湿透了？春日里穿太少也会着凉的。”柳苍云擦完脸了，将热巾放在一旁架子上，就要回身。
　　窦汇本来想着衣服湿了就脱下，也不至于全是湿衣服吧，但脱了脱竟只剩下一件也微湿的里衣，着实意外，一开始觉得剩下这么一件，除了不大雅观外，也没什么，此刻听柳苍云这样问倒是有些诧异，这小娃娃长成了会照顾人的男子了，果然是由小看老，儿时那般好的性子，长大也该是如玉的，心下一暖，倒陷入了回忆里，忘了回话。
　　柳苍云仔细瞧了瞧眼前这个人，着着衣裳倒是显得跟平常男子身量差不多，但褪了几件衣裳身形有点不是那么壮硕，也符合在青灯古庙里燃香礼佛，吃斋修身的僧人形象，“宋尘，可要我去让人给你准备件披风什么的？”
　　呆了呆，窦汇发现自己神游了，伸手捻了捻眉间，想着昨夜才服了尹阕熬的药，被叮嘱了莫闷汗着凉了，方才这么一路风吹雨打的，此刻又只剩下件里衣，这么一折腾，头上都有点浮疼了，便说了声：“那麻烦了。”
　　柳苍云得令，便先出了隔间去找店家问有没有干净的衣裳或是披风，最不至就掏腰包买咯，不去喝什么酒了，人家都舍得钱，自己不能抠。
　　便走到柜台前，店家正埋头对着账本，听见有人过来，忙抬头恭迎，一看，原来是方才来躲雨的一位公子，忙问：“公子，怎么了？”
　　“有没有干净的衣裳可以更换的，衣服湿透了，等你们烘干我那朋友该着凉了，价钱好商量。”柳苍云掏了掏口袋，一手架在柜台上。
　　店家招过来一个小二，低头问两句，面露难色，又挥手赶小二去忙，才抱歉地说：“公子，店里都是得提前吩咐了再备的，不过若是现在要，可叫小二去买来，就是得等上一等。”
　　“多久？”柳苍云问。
　　店家掐了掐手指，“大概一个时辰，这路挺远的。”
　　“不成啊。”柳苍云慢慢点了点柜面，有些为难，实在是太久了。
　　“那不然，小的我有一件自家娘子刚给置办的披风，还没用上，给公子用一用？不要钱，多喝几杯茶，关照关照小店生意就行了。”店家乐呵地说，想起个好主意。
　　柳苍云舔舔唇边，“还是收下些银子吧，多谢。”柳苍云拿了块碎银放到桌上，“备碗姜茶，刚煮好的。”
　　“好叻。”店家收了银子，又去后边吩咐后厨办事了，还顺道去拿了方才说的披风递给柳苍云。
　　柳苍云接过披风，点了头就离开前堂了，回隔间去找宋尘和齐小孟。
　　此刻隔间里正悄悄说着话。
　　“小宋啊，你这得练练啊，有点瘦啊。”齐小孟话里带了些诧异和骄傲，“看我，你齐哥我这样的身板姑娘看了得脸红啊。”
　　“说的是。”窦汇应和着，态度谦逊。
　　“我告诉你，我家头那是更了不得啊。”齐小孟突然压低了声音，“那腰腹硬实的跟石头一样哇。”鬼鬼祟祟地拉了窦汇指了指自己腹部。
　　窦汇也微微歪头，怒了嘴，“哦？”
　　“别不信啊。”齐小孟揩了下宋尘的肩。
　　谁知，窦汇突然被这么一碰，一不小心就要往后晃去，来不及撤步。正好，柳苍云目睹了齐小孟神神秘秘地炫耀着他自己和自个的情形，还有窦汇略带疑惑的表情，隐在门后的柳苍云心里倒是对窦汇这表现有点不乐意，这是对身为男人的骄傲的挑衅，但一时的不乐意在看见窦汇要摔倒时，便立马消了，忙上前接住了他。
　　应该说是柳苍云让窦汇往自个怀里跌去，自个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臂，趁着衣服穿的不多，好好感受下备受锻炼的自个那结实的身子，身为男人的自豪感。
　　这不柳苍云先感受到的是窦汇磕得自己有点肉疼，反倒是窦汇感受到了那微硬又丰实的胸膛，有力地接住了自己，方才那略带诧异的臆想倒是被证实了。
　　“你还好？”柳苍云问，自然地挺了挺胸膛。
　　窦汇往旁撤步，“没事，咳，没事。”
　　柳苍云一皱眉，“不会是着凉了吧，怎么还咳起来了？”一手覆上窦汇额头。
　　窦汇自知自己这不是感染风寒引起的咳嗽，不过是一时惊着了气不顺罢了，被这么一探，还真有点额头发热，摇摇头：“没事。”
　　“什么没事，你看你额头都有点烫了，我借来了件披风，快，披上。”柳苍云抻开披风，双手环上窦汇，给他在身前系上。
　　“谢谢。我，再去擦个脸。”窦汇低了头，忙往里边台子去。
　　“好，那我们先出去了，就在外边，不急。”柳苍云冲齐小孟抬了下头，两人一起出了隔间。
　　窦汇站在面架前，双手撑在盆边，盯着这一盆冒着热气的清水，微微弯了眼尾，那是儿时稚童长大成了雄鹰了，自己倒是没变多少，如今他这般高大，双手一开都能圈住自己了，还有那接住自己的胸口，窦汇低低笑了两声，伸手捧了水洗了脸，拿架上的毛巾擦了两下，笼好披风才出去。
　　“头，他出来了。”齐小孟说，指着隔间门口。
　　柳苍云才转身看去，那人本来就生的白皙，那人一袭发本就如墨，那人眉眼本就好看，此刻热水洗了脸，脸更是白里透着粉，鬓角碎发和那睫毛就着水气贴在肤上，比起那女子出水芙蓉都不遑多让。生生将柳苍云一时看出了神，以为是那白狐真的出现了。
　　“头，我本来就觉得宋弟长得好看，这怎么越看越是俊美啊？我没事吧？”齐小孟挠挠头，摸摸下巴，确实心下是肯定窦汇生的好看的。
　　柳苍云一推齐小孟往堂里去，“用你觉得，走走走。”又跟窦汇说道：“走啊，去堂里。”
　　“好。”窦汇眉眼微微一弯，又是柳苍云看漏了一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