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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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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涣。”
李靖鸣叫他,程涣轻轻挣开阮熠奇的手,局促道:“不好意思,我……”
阮熠奇的手停在半空,仰头看着程涣。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眼神让程涣觉得几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可来不及他多想,李靖鸣来到他身边,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往外走。
几乎是拽,跌跌撞撞被丢出门外,李靖鸣站在一节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程涣。
程涣惶然,满腔疑惑,不知道李靖鸣为什么生气。
李靖鸣抱着手臂,慢慢走近,路上的行人看着他们,他也没管,脸靠在程涣耳边低声问:“你和奇妙很熟吗?”
程涣不作声,李靖鸣打量他,慢吞吞问:“和他上床了吗?”
程涣陡然抬头,眼眶泛红,怔怔看着他。
李靖鸣从他的表情里解读出了答案,舌尖抵在下齿,嘴角微微扯开,“也是,像你这样的身体,怎么……”
他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程涣哭了。
像是一颗石头,任由他打磨蹂.躏的程涣哭了。李靖鸣的声音止住,沉默下来,愣怔地看着。
这是程涣第一次在他面前哭,眼泪从眼角无声无息滑落,一串串连接着不间断地落下。
他听到程涣说:“李靖鸣,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这么欺负我,你不能。”
是的,他在欺负,为所欲为肆无忌惮欺负着程涣。
他就是知道程涣喜欢他,喜欢到不可自拔的那种,所以他才不害怕,才不担心程涣会离开他。因为不管他做了什么,不管过了多久,只要他回头,总能看到一个人走得不远不近,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个人就是程涣。
李靖鸣何德何能啊。
程涣走了,李靖鸣站在门口也没去追,隔了片刻,他回到店里。小狼看到他一个人,就问:“程涣呢?”
李靖鸣侧头看了看窗外,什么都看不到,他心不在焉道:“他有点事先走了。”
阮熠奇放下筷子,掀开眼皮看向他。李靖鸣在他对面坐下,问身边的人要了一瓶啤酒。
有人惊讶道:“这是程涣的手机吗?他怎么把这也给忘了。”
阮熠奇侧目,看到丢在椅子上的手机,他伸手去拿,而后看着李靖鸣问道:“他刚往那边走的?”
李靖鸣刚喝酒,脸有些红,反应有些迟钝,手肘靠着桌子,慢吞吞往左边指了指,“这边吧。”
阮熠奇点头,直接站了起来,椅子擦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他说:“你们先吃,我去找他。”
程涣并没走远,他只是想要找个角落,一个人呆着。
他走进一个广场,中午阳光明媚,有鸽子在场地上驻留。他在长椅上坐下,慢慢的,后背弯折,脸埋进膝盖里,身体一点点一点点蜷缩,像只蜗牛。
他不知道为什么李靖鸣要这么对自己,好像伤害是理所当然,好像他就不值得真心。
可最让他不明白的是,三年过去了,他为什么还要去在意李靖鸣。
明明知道这个人不爱自己,甚至还在用他的爱来伤害自己,可却依旧做不到不去过问。
程涣,你这样不行,你不能这样子。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对自己说着,却也知道这是徒劳。
白鸽飞起,扑扇翅膀。长椅一头有人坐下,程涣往边上缩了缩,对方朝他这靠近,程涣又往外挪,一时没注意,半个身子往旁边倒下去。他惊呼,手臂被拉住,程涣睁大眼,泪意里是阮熠奇模糊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他嘴唇微动,声音哑哑的。
阮熠奇用另外一只手搂住他的腰,程涣的腰很细,他把人给捞了起来,而后拿出手机递给他,“你忘了这个。”
程涣往阮熠奇脸上看看,又低头看着他的手,神色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感觉。但阮熠奇看明白了,他把这种神情理解为,怎么是你?
“谢谢。”
程涣和他道谢,阮熠奇的目光放在程涣眼角的泪痕上。他盯着那点泪渍发呆,沉默良久,在白鸽落下又飞走了几轮后,缓缓开口道:“程涣,你不记得我了吗?”
程涣愣住,“什么?”
阮熠奇侧过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眼镜袋。袋子里是一个黑色带框近视镜,他戴上,鼻梁上架着黑框,肤色在黑色衬托下显出一丝苍白。
像是在说一个秘密,阮熠奇凑近了一些,下垂眼里散发出柔柔的光,是冬天雪花融化的样子。程涣听到他说:“这样呢,认出我了吗?”
在还没认识李靖鸣前,在还未不可自拔失去理智喜欢上一个人前,他帮过一个人,一个高中生。
“那天是我高考,但很倒霉,被掉下来的花盆砸到了头。”阮熠奇指了指眉峰边缘的疤,“是你把我送到了医院,你忘了吗?”
程涣呆呆地看着他,迟钝了很久,才慢吞吞摇头,“我不记得了。”
阮熠奇吁了一口气,他摘掉眼镜,低下头。程涣侧目,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他太阳穴旁的疤上。
“你后来?”
“那年的高考我没去,等伤好了,家里人让我去温哥华。”阮熠奇顿了顿,轻声说:“我出院后其实有去找过你。”
“找我?找我做什么?”
阮熠奇沉默几秒,广场上的白鸽簇在一起,阳光晃目,他微微眯起眼,抬起手,蜷曲的食指蹭过程涣哭过后干涩的眼角,他说:“和你说声谢谢。”
你永远都无法去估量一个少年的执念有多强烈深刻。在温哥华的每个夜晚,当隔壁房子里传来喧闹的派对声,当他看着夜空上潦草的星星时,他都会想到,在受伤的时候,鲜血布满整个视野,在一片红一片白的世界里,他所看到的那个人。
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就算是失血过多,一阵阵眩晕,他也舍不得闭上眼。
这是他想了很久的人。
却在如今这个境遇里出现了。
阮熠奇对程涣笑了笑,把那两个迟迟未能传递的字,亲口说给了程涣听,“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