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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暗流涌动(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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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的气氛暧昧到会烧伤人,沈裴湘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如既往的暗黄色军装,那上头坚硬的徽章泛出光泽,就连褶皱都显得刚正不阿,可偏偏就是这样本该一丝不苟的着装的领口却松了好几颗,男人那略带麦色的肌肤便从领口处露出。
她匆匆收回眼神,不想再被这忽然开了窍似的席珏城牵着鼻子走,于是只好有些突兀的扯开话题:“你再说下去…韩副官都要回来了。”
“他忙着去找明小姐,哪里还顾得上我们。”
“啊,对了,明黛,被你搞得我都忘了问他们怎么回事?”沈裴湘拍了拍糊成一团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席珏城伸手将方才意乱情迷之时扯开的扣子重新扣好:“只是在巷口碰到了明小姐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拉扯,韩行不放心去看看,具体我也不清楚。”
他的的语气趋于平静,仿佛方才那个满眼皆被情字包围从而神色显得不明不白的男人不是他一般。
果然,动情是真的会要人命。
这句话适用于任何人,正如韩行。
他匆匆赶到方才的巷口,只见明黛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略显局促的从包里掏出什么来要给站在她跟前的男人。
韩行站在不远处伸着脖子,定晴一看,女人递的似乎是一张银票,他一边即刻厉声喝住,一边迅疾的摸住腰间的枪柄随时准备掏出:“是谁?敢在街上行抢劫这样苟且的事,当铁律国法不存在么?”
明黛被这寂静的暗夜里突兀的人声给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找寻声音的出处,她身边的男人原本便因为穿的单薄而缩成一团,再被这穿着军装的男子给一吼,下意识的撒腿便跑。
而韩行则也下意识的迈开腿去追逃跑的男人,可他还没跑几步便被明黛给拦下:“不用追,他…他不是抢钱的。”
韩行则以为她是受了威胁,还再替贼人开脱,反搭住女人拦在他手腕上的玉手:“你不必害怕,我在这里,受了什么气我替你讨回来。”
他急匆匆的说着,迈开步子还打算去追人。
明黛只得用手抓住他的衣袖,有些哭笑不得:“真的…真的不是,他是我亲哥哥。”
“什么?”男人这才顿住了步子,很是诧异。
据他所知,明黛似乎一直都只是梨园子弟,并没有什么亲人。
女人抿着唇,那只揪着男人衣袖的手稍稍松了松,那张向来不见雾色与失意的脸第一次露出神伤的模样:“少时家里穷的很,我又是个没用的女儿家,大哥要娶媳妇没钱,只好把我卖给了梨园,换了几吊钱。”
“那现在呢?又来问你要钱?”韩行皱眉,头一次话里带着愠怒。
“我那大哥前不久染上了大鸦,家里的钱都被他败了,他是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来找我。”她当然知道他们不过将自己当提钱的工具,可即使是这样,她也还是于心不忍不管他们,她也恨自己这副菩萨下凡似的模样,可还是这样贪恋着这么一点点亲情的温存。
韩行很是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这个向来明媚如光又好像没心肝的女人,竟然也有这样失意糊涂的时候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糊涂,但就让我糊涂一下吧,用钱买点爱,也不是很亏嘛。”她笑,明明仍旧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样子,却更显苦涩,叫人心疼。
韩行的眉越蹙越深,语气也更显急迫:“放狗屁,买来的爱算什么爱,明小姐你可别再糊涂下去了。”
明黛听着他的话,缓缓抬眸,那双明眸湿漉漉的,她身上的衣着单薄,肩上披着件坎肩,巷口涌进一阵冷风,冻的她直哆嗦。
韩行见状,赶忙往前跨了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替她挡住了汹涌的寒风。
二人挨得很近,女人身上的槐花的气味慢慢在他的四周铺展开来。
韩行微微俯身,风声在耳边愈发张狂,他觉得总不能当众把自己上身的军装扒下来给明黛,只好更贴着女人一些,躬着身子,把双套着白手套的手抬起,护在女人耳朵两侧挡风。
明黛有些意外,意外今天的小副官怎么格外开窍,她仍像往常那般戏谑他:“韩副官这样,可是会叫我多想的。”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忘用手勾住男人腰间的皮带。
她的手指微微一弯,猛地一用力,韩行整个人便往前一倾,他闷哼一声,控制住身体的重心,好险,差点......差点就要撞在她的身上。
女人咧唇,笑得愈发放肆,韩行不喜欢这样,这样一副她把自己吃的死死的样子:“明小姐你这样,也会让人多想。”
“哦?多想什么?”她追问着,语笑嫣然。
“想你是对谁都这样,还是只对我这样。”男人说着,语气与神情是那样的认真,那双从不敢多在女人身上停留的眼,头一次这样毫不避讳地对上她的眼。
明黛没有想到这小副官会这样认真,倒是不敢再随意玩笑下去,脸上多了几分讪笑:“韩副官尽会说笑,我可没对你怎么样。”
“明小姐每次都像是要把我吃掉一般盯着我,隔三岔五的给我送戏票,还有现在用手勾着我的皮带......我自小入营,从未与除了我母亲之外的女人有过这么多次接触,所以明小姐,你的几个眼神,你的三言两语,在我心里头是会掀起惊涛骇浪的。”男人那双如同孩童般清澈的眼里,带着几分窘迫,耳根也很是诚实的开始发烫,“反正......反正说了这样多,我便是想告诉明小姐,你大可不必用钱买爱,我不要钱也还是无可救药的被明小姐吸引。”
也不知是不是头顶上的明月都听到了韩行话里头的爱意,以至于它洒向人间那白晃晃的光里都多了几分暖色。
明黛被他这一翻突如其来的心声给惊到了,她承认她的确觉得这小副官生的俊俏性子又好逗,可你说她是喜欢吧,又不全是,她好像只是喜欢逗逗他而已。
她急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与男人拉开距离,换成了她开始别别扭扭的不敢看他:“多谢韩副官说这么多来慰藉我……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女人话都没说完,便转过身去着急忙慌的离开,仓皇而逃。
而韩行则看着女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迈出步子想追,最终却还是将步子收了回来,在原地那盏昏黄的路灯下徘徊。
他并不明白男女之间的事情,但他却也能明白,这也许便是明小姐不喜欢自己的意思。
他哀哀的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刚前不久明黛送给自己的戏票子,暗自神伤。
随后的几天里,韩行都像霜打了茄子一般,奄奄的在席珏城身边。
席珏城也没空去关心他,他正忙着彻查鸦片泛滥一事,先后封了好几十家涉嫌贩卖鸦片的交易场所,抓了几个烟鬼和商户,搜刮出了不少大鸦的存货。
他看着上缴的好几大箱鸦片,对着身边同他一起前来的席汶若道:“运鸦片进城,无非两条路,一条便是走的官道从城门口进来,另一条便是水路。”
官道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是怀疑柳家?”席汶若仔细的观察者那几个大木箱,木箱外掉了层漆,像是受潮而掉的样子,很像是从海上飘过来的。
只是她想不通柳家好端端的去做什么鸦片生意?
“柳正国在京西城里也算的上是树大根深,钱财权势样样不缺,犯不着冒这样的风险吧。”席汶若将木箱的盖子掀开,箱子里堆着一山的黑疙瘩,透出一股浓重刺鼻的大鸦味。
女人从包里掏出一块方巾掩住口鼻,那双细长的眉拧在一起。
席珏城也用手背上的指关节挡在鼻间,那张周正的脸上是贯有的淡漠之色:“只要是有利可图的事,谁都会想着去做,到底是不是柳正国所为还说不定,但定然是通过他的码头进来的。”
席汶若受不了这些臭气熏天的黑疙瘩,仍旧拧着眉抬手将箱子的盖子重新合上:“老头说了,这件事你放心大胆的去查,只要能整顿好,三军总督的位置定然非你莫属。”
她的话音刚落,韩行便忽然从屋外进来:“少督军,逮到了,正是季家的小少爷。”
“这季照华还真是半点都没继承他老子的聪明劲。”席珏城转过身去往屋外走。
席汶若紧跟着:“什么意思?”
“我们跟了几天季家的人,想试试能不能发现点他们家和鸦片的事,看来,这小少爷还正是上赶着给我解忧呢。”男人回答,面上的凝重也褪去了许多。
席汶若也一直都对这季家小少爷有所耳闻,可谓是荒唐到了一定程度,却没想到不仅这么荒唐还这么蠢钝。
而彼时的季家也刚刚得知了季照华被抓,季照云原本正在陪几位贵太太抿茶,一得知这个消息便只能强装镇定的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