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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夜引弓 ...
外头做得再像,到底比不得原汁原味就地烹煮的家乡菜地道,更何况一别数年归来,更掺有千般眷念滋味。
迟阶吃得如饿虎吞羊,管临却不见怎么动箸,千辛万苦抢来的一坛春山酿倒被他忙着两边添酒间,不觉自酌下去好多。
“出息了你,”迟阶酒足饭饱,撂杯看向他,“学好了。”
管临不以为耻,微醺漾笑:“开心。”
“不是紫宸殿里雷霆暴怒的脸色了?那气势看要罚着不让我进家门呢。”
管临放下酒杯,不争辩却也未平息。人终于还算平安回到身边了,多日来那些暗自忧狂的恨天愁地至少消散了大半,此时只余一声责叹:“你就不能好生的吗?”
迟阶分明愧对,却举杯自嘲:“不是你说的,我这人生来就爱逞英雄,出风头,名垂千古的时机,我不上谁上?”
眼见着管临神色更郁,迟阶已习惯性准备迎接劈头盖脸的一通正言训斥,却不料管临低盯着酒杯,意犹未平,自言自语恨道:“……朋成真不是个东西。”
迟阶一愣,旋即失笑,心情却愈加和煦柔软,搭上手腕不安分往人袖里钻:“你这些日就是这么暗自消解的,逮谁赖谁?”
管临抬眸,觉得这总结的一点都没错,他就是远远使不上劲,心里头逮谁赖谁。他不用亲临战场,也能从官方传讯中捋猜得到当时状况,毕竟迟阶舍命冲阵背腹受敌,战友冷眼旁观甚至插刀暗算,这些惊现在他白天黑夜无数个噩梦里的场景,根本就不是头回发生了。
他恨每每事过境迁,迟阶总又能笑得这么毫无挂怀,然后下一次继续义无反顾。他做不到,想直接替迟阶做不到。
迟阶摸着那袖内肌肤感觉直蹿凉意,大概也猜得到管临气在何处,胳膊拉回些,手指闲勾着手指,宽慰笑道:“这不是好心得好报,蛊跟着解了吗。”
“吃饱了,详细说,”管临眼神越过杯盘狼藉,切切看来,“真解了?”
“详细说那可是件要关门密谈的惊天大事,”迟阶勾手招引,“管大人,你贴过来,我给你附耳慢慢讲。”
管大人挥掉那没正形故弄玄虚,把他拎直,好好说话。不想全程听下来,果真目怔口呆,消化了半天,才问:“你如何知道这么详细的?”
“还记得才前亚望寻访的那个巫尊?清点上京遗民,把他揪出来的。这家伙得了自己都没法治的绝症,快死了,想是参与实施了这招搅动风云的偷梁换柱,是他毕生得意之作,这次重见贾时,拼死使出全副本领给救治,我也顺便沾了个光吧。”
“巫尊经达坦一伙授意,给冒牌周琅埋下暗蛊,再装模作样排查遴选,最后断定只有贾时能供血疗救?”管临脑子飞快捋析运转起来,“周述其实当时并不确定贾时是他的种,他也是在赌,赌一个验证。”
“没错。他应该早就知晓和卓跟他生的亲儿子养在外头夭折了,但是自诞子消息传到大炎,就被太后欢天喜地入了宗牒,直往着接回当储君的方向上筹划运作了。”
管临思忖:“当时莫鞯也不希望此事打了水漂,对他们来说管他是不是个真龙种,只要是自己培养出去的坐上龙椅就够了。”
迟阶嗤笑:“湭鄞满朝蠢货自己都没想出这么绝的主意,倒是一伙大炎使臣给送到手上的——和宜二十九年,有两个礼部老梆瓜随团出使,上京郊野碰巧见着这位满嘴胡话野孩子似的小‘周琅’,当即就哭眼抹泪,直呼太上皇有灵,活是转世再现,必定还暗自愤慨,尊贵龙种被胡人作践成这样。”
“于是莫鞯将计就计,假的当真的用,”管临叹荒谬,“他们大概不知大炎立储登基还有皇脉验证这回事。”
“连我都没听说过,”迟阶抬抬眉,“只知有这么个过场,以为流程仪制摆摆样子的,谁知他周家佬拿自己血脉当回事到这个地步,结果讽刺吗?血验有招糊弄,到头来最让人盲目信服的,不过只是一张脸。”
“你收敛点,”管临随手一捏,劝这个一向口无遮拦的,这毕竟是皇城脚下,“可是那位……自己知不知呢?”
“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当然了,人本来也有爹有娘的,被赶鸭子上架时也不小了。你想说的是——”迟阶转念领会,“他知不知道派贾时陪同他来的真正用意?”
管临点头,似乎有些当前状况也得到了些许解释:“最近朝中两派都在急谏立储,那位一闻听此议就很排斥暴躁,向来没主见的为此连姓董的都给当庭驳了一回。”
“因为贾时不在,他怕人真死了,没人移血,立储仪式上他自己露馅,”迟阶推想出几分鄙夷,“还当是俩人相依为命,真彼此挂心生死呢。”
管临回想今日殿上周琅情绪流露,也难讲单单只是惦记贾朝奉一汪血。甩甩头,是也好,不是也罢,这事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念经,虽是皇廷至高秘辛,跟着惊愕一下也就暂过了,还是眼前自己人要紧:“所以呢,你碰巧拿到了一份周氏莫鞯血,就解了?可不对啊,按亚望前时的原理,这血质融合不过是能帮你抗击米囊草沙蜱虫相斥,可难讲是脱药彻底化解,更离不了米囊草能生存的气候土壤去……你怎么能回来的?”
迟阶苦笑,发现每与这位涉谈理论,半点都别想蒙混过去:“说了,这横契有一门独家绝学,这不引得亚望留在上京,跟伺候亲爹似的,真心拜这巫尊当师父,说什么要把这招学到手——他能封人经脉,将活血固在指定处,新陈活息滋养,而血质不变,大概这么回事。总之已经半死的贾时是这么给他起死回生的,我们这次一路护送他回来,行得极慢,只怕颠动破了伤口,前功尽弃。”
“你呢?”管临顿时听出端倪,急切问。
“我呢,就是被他将几处巫蛊分割封锁,植入抗抑血药,好了能一次顶用上好几年,不就不受那破草制约了吗?”
管临了然,目色变得苦寒:“你虽能走远了,却靠自己抗瘾,忍疼。”
“不疼,”迟阶轻描淡写挥挥手,站起身来,实体展示一番自己由里至外的重获新生,“能回家心情好,抵百痛。”说着带头往门外踱去。
暮色漫溢,但气氛丝毫不觉空静,春日独享的勃勃生机遍布着炎京每一寸土地,每一息空气,院中鸟叫虫啾,花绽枝摆,芬芳浓萦,迟阶看起来一如他所说般,似乎单纯回归此地,回见此人,已足以疗愈他所有遗憾与宿病,无限欢欣感激。
他回望向跟出来的管临,见他眉间不展,特拉着转了话题问:“才前听说,姓董的曾怕北边冰鬼鹰治不住,都筹措好撺掇周琅南迁的计划了,当真?”
“是,”管临咬唇,不想回顾,“迁到不下雪的江南去。”
“真他妈有骨气。”迟阶笑容消散。
管临无话可劝。
前方将士舍身赴战的时候,朝廷权贵只管收拾家当,准备随时溃逃保命,这就是真切残忍的现实。
管临当时亲历的愤恨心境和不顾一切搅动各方坚持援北的举措,迟阶当然知晓,但是他此刻外亲内疏,知恩图报,倒先公正夸道:“要多谢小六。借领头抗贺得了调配划拨权,却将真金白银的焰硝全部私拨给我们北边。这大炎江山河土幸存,幸亏有个她。我也欠她一份人情,定当报还。”
话到此处,迟阶手上不觉一扯,攥紧身边人,好像什么都能给,只这个绝对没商量。
管临把他往里院引,不解释直接说:“我被他们困在炎京留待周旋,也是此意。”
“可小六这西边拉战线的架势,”迟阶难得没逮着什么调侃,认真分析道,“怕不单单要灭贺贼,是奔着长久养兵蓄势去了。”
管临侧头,赞赏他一参即透:“满朝文武都指望一个公主出面拉近乎,缓战斡旋,像解决前次孟地风波一样,如法炮制,结果——”
“结果六长公主要玩大的,”迟阶先一步迈进院门,“放心把你一大一小两个人质留在炎京,被架在火上烤。”
管临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迟阶说此话的神情,刚想再捡起前时被他刻意打断的要紧事问,却被一阵嘈杂引去。
转头见,院东自搬进来就没住过人的一间厢屋门大敞着,崔伯不知哪淘弄出两把超大蒲扇,正拼了命地里外扇。
耳背的人嗓门都大,崔伯边干着活,边高声嘀咕:“早说今日来客,大早上我就将这房收拾出了,谁想前日阴雨几天造和这么大潮气。”
管临疑惑看向院内阿奇:“这是?”
阿奇指着那空闲的客房,又结巴起来:“给,给给……客……”
迟阶一眼看明白了,站定只朝管临笑:“打扫招待我这客人住的。”
管临先还无奈扶额,一看到他眼神突然心怦怦跳,转回面向阿奇,完全不知开口说什么好。
那边厢崔伯兢兢业业地手动通风,边还灵机一动,呼唤阿奇道:“奇小子,你把我前儿晒的那大袋茶草拿来,干茶吸湿,去潮更快。”
阿奇当机立断冲进屋内,将崔伯拽出。
崔伯晃晃悠悠喊着还没收拾完呢,阿奇这口齿自从被迟阶带着扳过,本来大有改善了,此时却越急越不能更快说完句话似的,只拉着崔伯往外院走:“崔,崔伯,咱们遛,遛……遛弯儿去!”
迟阶故意直奔那间房,打着哈欠道:“本贵客奔波辛苦,可要早点歇息了。”
管临自不放手,表情却严肃坦荡:“你过来,给我看看你伤。”
迟阶就此被人主动往自个卧房里领,嘴咧得像把小横弓,还没待彻底得意忘形,就听到一句严冷盘问:“你才说贾时一路不得破伤是什么意思?封脉固血要拿什么换?”
咧嘴变成龇牙,一句也别想含混,迟阶老实交待:“固血吗,血不能破,神不能惊,换人话就是——破皮流血会失效失控,往后不允我上阵砍人了。”
管临本来抱着十足悲观猜测,一听这话,竟有几分……惊喜?进了房一把将人按置落座,不敢轻信,撑身直视着对方眼眸问:“就这样吗?”
迟阶忍耐多时,猛张双臂饿狼攫食一般将人搂进怀中。
饶是他武力超群,也没办法将说话、亲吻、抑喘这三件事同时为之,于是炙热的啄吮火烧一般烫向管临,话语入耳就只落得个勾人心魄的起伏断续:“不止,这样……还,放开……讨债了!”
管临今日心无旁骛,归家来连朝服都还没顾换下,谁知却正正合了有些人心思,那莽撞武士先时在大殿中,遥遥早用眼神将这身规整官袍沿着若隐若现的腕臂与脖颈剥净了一回,这会儿终得化作手上实质,分外圆满餍足。
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让管临深切理解了引狼入室的涵义,说好拉进门验伤是真的想要看伤,不然呢?
……不然就是展枰对弈,刻不容缓,一较高下。
迟阶嘴上不饶,落子更凶,才一先手就占了上方左右星位,他杀气腾腾却又有意稳扎稳打,这撕扯的矛盾给了敌手可乘之机,于是遭了一连串提子回敬,大家便公平坦然相峙。
迟阶一抬手弹熄床角灯烛,待还要将那边桌上的几盏也冲灭,却被管临拦阻。
迟阶微诧,蹭滑着脸颊看向他一双黑亮的眼瞳,低笑:“这可是你家宅院,怕你害羞。”
管临轻手抚在那纵横深嵌在紧实腰背的一道道新伤旧痕上,再意乱情迷也识得破他的鬼心思:“我怕看还是你怕看?”
迟阶抵死不认,就地泼皮天下无敌,不熄就不熄,阻人一千自损八百,只要他压得够紧,就谁也看不清谁斑驳全局。
但管临至少清晰望上了这张令人入骨相思的脸,汗凝滴露,涓流两汇,不知是谁先传染的谁,比着战栗。
迟阶断不觉是他自己,咬耳温声呵语:“你……别紧张,要么再先个示范?”
管临气息难舒,气魄却果敢无惧:“是怕你伤筋动骨。”
“这不能,回想上回……”迟阶眸光流闪,语顿一乐,“我倒觉着是个缓痛良方。”
管临万不会错过这失口破绽,作势翻身推枰:“那好好给你治。”
来不及了,重兵蓄谋太久,躁动盘旋候令,天王山被围堵了个水泄不通,棋局来到胜负手。
只迟阶沙场征战,从未有过这等慈悲手段,彷佛他格外体恤忠贞守将的感受,彷佛胜利果实要供起来细细研品慢享慢用,空前温柔尽付此时,庄严攻陷。
脖颈起了个弧度,管临一刻脱魂升腾,越砭骨越验证真切,他突然飘忽着想呼喊:给我,过给我,毕生所有的煎迫折磨,但能替你担受半分,让我。
风起云蒸,飙举电至,许久万状拉锯下那丝丝点点漾起的奇异究不好说只是煎迫折磨了,管临失神间捋着一条覆汗的刀痕逆划上背脊,抚过后颈,手指深深扎进迟阶发丝。
这一下终于僵局告破,巅顶崩乱,骆驼被稻草压倒,山海因蝶翅倾逆,惊涛拍岸,千堆雪卷涌,天与地连波白濛。
迟阶未曾沉湎闭眼,自己制造着龙吟虎啸似的噪音也没耽误他全程仪式般矜惜,将每一幕记入眼中,刻进血骨,余韵分外绵长。
而对方却似翻脸无情似的,开始推他。
“谁也别想让我们分开。”
迟阶不撤反沉,轻吻流连难舍,一句耍赖话被他说得双关而动情。
到底是曙光终现,底气硬了。管临沉醉回应,舌尖舐向他唇上自己制造的伤痕,忽而一惊推开,这下使的真劲,“你这算不算破皮流血?”
迟阶轰然着落到一边,气喘还没缓复,听到这话只差笑死,舔舔嘴道:“给小狗牙磕了这么几滴血,我就当即破封活不成了。”
这口吐莲花的秉性今生是不指望改了,管临却一直捉得到他眼里一丝隐约怅憾。
“你取舍太轻率了,”管临叹息,“不是非这个法不可。”
他铁马金戈,纵横塞外,五年春秋从无名兵卒一步步锤炼成长为统帅千军的传奇将领,这打小就闲不住的孩子头、惹祸王,怕不单只出于身不由己感恩回报,本性所至,肆意挥洒,他是当真擅长也热爱,那征伐纵横挥斥方遒的成就与意气。
而与己一言承诺,他甘愿年纪轻轻自弃所长,从此永别沙场兵戎。
对这没头没脑冒出的一句,迟阶不用细想就已意会所指,转脸笑着拧起眉:“怎么着,才一事了就嫌弃人游手好闲?不当个将军,耍个威风什么的,还讨不上大人欢心了。”
管临侧躺看来,眼中星芒闪耀,抬手将他一绺碎发顺到耳后,指端轻划着脸庞:“就要你一辈子游手好闲惹是生非,才好,才是你,最让我欢心。”
即如初见。
一句话几乎比一盘棋更震荡心旌,这种说着一本正经、细究全然没理的纵容认同,一千次流露,一千次让人受宠若惊,惭愧欣喜。
迟阶脉脉回视,分明感念至深,开口却是费解哀叹:“当年怎么我全家上下就认准个你,还望你带着我改邪归正,谁成想你助纣为虐第一号——”
“走眼了,所托非人哪。”
管临撑臂侧支起身,俯视把玩着人耳垂,被正话反说倒打一耙也无尤无怨,随口也学得会大言不惭:“我这良师益友,依着你家精心惯出的原样教导保留,这是千金一诺,择善而行。”
迟阶突有新觉,刻意向下盯看一眼,赫然搭腿迎碰了碰:“良师益友,我家就托你这么教导我?”
……比脸皮管临还是输。
比棋艺他却蓄势待发,百战不殆。
外头花香月阴,才只是楼台歌管浅唱初弥的时辰。
白日里的千头万绪都借夜色慵懒偷起了闲,所有的前愁旧怨被柔风甘雨暂时搁置,拖留给酣睡酒醒后再去烦恼和清算,于是万般温存放肆于此。
所幸,此夜犹长。
大家好,欢迎来到围棋入门小课堂,并附一首耳熟能详、字字珠玑的千古名诗来重温细读:
和张仆射塞下曲其二
卢纶(唐)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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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夜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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