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灯》檀汐

23、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于萧到底是和黎阳一家子的亲表妹，可能他们家族基因里就多少带着些大震惊面前的许处变不惊。虽然于萧平时是很咋呼的性格，这会儿石化了两三秒也就恢复了正常，不过还是带着满脸的难以置信，一会儿看看弯着眼笑的苏维，一会儿看看她那正无奈的按着太阳穴的表哥，最后还是冲苏维憋出一句话来：“所以你到底看上我哥啥？”
　　黎阳不轻不重的在她后脑勺拍一下：“上车再说。不是说饿么？车上有零食，路上吃点吧。”

　　回城的路异乎寻常的堵，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的雷暴在高速上造成了一些事故，从出机场之后他们的车速就没上过10迈，以一种堪比步行的速度在车流里缓慢的挪动着。
　　于萧坐在后座咔哧咔哧的吃着薯片，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前排两个人身上打转。黎阳出发前看了路况，知道兴许会在路上耗到天亮，为了提神就买了杯咖啡。正好车完全停住不动了，他就拿起来喝，喝到一半胳膊被苏维拉住，然后于萧就看到苏维凑过去，就着她表哥的手也喝了一口。
　　这画面也是够有冲击力的了，于萧原本的困意早就被丢到九霄云外，此时此刻就只想给自己唱一句“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所以你俩，到底有没有谁能给我大概说说你们是怎么搅合到一起的嗯？”于萧一口气吃掉大半包薯片之后总算腾出嘴来发问。
　　黎阳瞥了苏维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你不挺能说么，你说吧。”
　　苏维“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其实我感觉我也说不大清楚，就……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于萧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苏维原来你是这样的性格啊，没想到没想到，和你人设也差太远了吧。”
　　本来不打算参与两人对话只想认真开车的黎阳没来由的被这句话勾起了兴趣：“他人设是什么？”
　　“冷酷而疯狂的叛逆少年啊。”于萧一边说一边又撕开一袋薯片，看出来是真的饿了，“阳哥你没看过他电影吧。”
　　“那倒未必。”电影黎阳还是喜欢看的，只是他从来都只看片子，不记人名。“你说说看名字？”
　　于萧想了想，“《一个秋日的傍晚》，这片子拿过奖的，阳哥你看过么？”她转向苏维，“这个能算你代表作吧？”
　　苏维“嗯”了一声，他有点紧张的看着黎阳，手不由自主的捏住了衬衣下摆。他不知道黎阳会如何评价，心下不禁忐忑起来。当年他凭借这部片子提名了最佳男配和最佳新人，虽然最后没获含金量比较高的男配奖，只拿了鼓励性质更多的最佳新人，但彼时他不过十六岁，这样的成绩就已经够团队吹好几轮通稿了。
　　苏维觉得当时在电影节宣布最后获奖者时他仿佛都没有此刻这般惴惴不安，交杂着迫切、期待和一点点担忧，想要知道从前还并未与他相识时的黎阳，是怎样看待银幕上那个自己的。
　　黎阳难得的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那个我看过啊，那里面有你吗？”他转头看苏维，“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演谁了？”
　　苏维正屏着呼吸等他宣判似的，愣愣的看着他，一时没接上话。好在身后的于萧非常热情的替她哥答疑解惑：“就是里面那个中学生啊，真正的凶手！”
　　黎阳望向苏维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难以置信：“那是你？”他认认真真的把苏维打量了好一会儿，最后有点感慨的笑着摇摇头，“真没认出来。气质和神态都差太远了。”他语气里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赞扬与欣赏，“那是真演的好，你当时多大？”
　　苏维明明心花怒放的很，但表面还得装着若无其事：“16。”
　　黎阳冲他温柔的一笑：“我看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小孩真的很灵，不过也是从来都没想到那会是你。”他顿了顿，“没想到本人颜值这么高。你在里面是故意画了什么丑妆么？”
　　苏维点点头：“角色设定是一个被同学排挤，平平无奇，几乎是透明人的中学生，我肯定得往不起眼那方面打扮。”
　　黎阳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想到，你还真是挺让人意外的。”
　　苏维被他看得从脖子烧到耳根，还好天色暗看不出来。
　　那是他付出过很多心血的一个角色，是他虽对外从不张扬内心却一直引以为傲的一个作品。不过此刻他发现，比起那些专业评委的认可，好像还是黎阳的评价更让他心旌荡漾一些。
　　“所以说，”于萧又忍不住发出感慨，“我一直以为你本身性格也有点那样的，高冷叛逆的问题少年，没想到……我的天哪，人设崩的好彻底。”
　　苏维耸耸肩，“团队宣传的需要。那时我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他们需要我尽快被人记住，正好那个角色热度很高，顺势而为是最便捷的方法。”他说着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自嘲似的提了提嘴角，“观众的记忆都是很短暂的。”
　　“我记住了。”黎阳突然出声，他依旧保持着直视前方，没有看苏维，“虽然现实里我没认出来人，但是你的表演我记住了。”
　　苏维偏过头，前方车流此起彼伏的红色尾灯将闪烁着的光线打在黎阳的侧脸上，他的轮廓在昏暗的夜色里明明灭灭。
　　苏维恍惚以为自己在做一个很好很好的梦。

　　不出黎阳所料，等他们终于挪回到酒店，天色已经开始有些微明。他帮着于萧把行李搬到房间之后便准备离开：“这一路你也够辛苦的，赶紧睡一会儿吧。”
　　于萧一路都处于一种“过兴奋”的状态，这会儿迟到的困意才渐渐的泛上来，不过再困也不妨碍她八卦：“嗯……阳哥你回家吗？苏维呢？”
　　“我们就住你楼上。”苏维在一旁笑着往上指了指。他看起来心情好极了，神采奕奕的完全不像一夜没睡。
　　于萧看看她哥，又看看苏维，特别心累的挥了挥手：“这一路狗粮我也吃够了，请二位放过我吧。”她蹬掉高跟鞋，往沙发上一瘫，没躺上半秒就又猛的直起腰坐起来：“哎我说阳哥你怎么非让我定这个酒店呢！”
　　黎阳并不接她的话茬，替她把扔在地上的包捡起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你休息吧，走了。”带上门之前又探头补了一句：“回头醒了要想吃饭再叫我。”
　　于萧点点头，就在门要关上的前一秒，又突然出声叫了一声“哥。”
　　黎阳正准备带上门的手一顿：“嗯？”
　　于萧看起来有点犹豫，顿了几秒，还是摇摇头：“算了今天太累了，不想说了，阳哥你也早点休息吧。”
　　黎阳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晚安。”

　　自从和苏维住到一块儿之后黎阳就没再因失眠而困扰过。而且兴许是开夜车太过辛苦，他这一觉甚至睡得格外黑甜。再次睁眼的时候看见床头的电子钟显示五点，他甚至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傍晚的五点。
　　苏维坐在不远处的沙发里，拿着iPad看什么看的认真，整个房间只有他身侧一盏落地灯亮着，柔柔的光线抚上他有些凌乱的头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专注，又温柔。
　　黎阳刚醒还有点朦朦胧胧的，下意识的翻了个身，苏维闻声立刻抬起头来：“醒了？”
　　“嗯。”黎阳半张脸还埋在厚厚的被子里，声音还带着些沙哑：“你什么时候起的？”
　　“有一会儿了。”苏维放下iPad走过来，就势半跪在床边，凑过去在黎阳嘴角轻轻啄了一下，“还想继续睡吗？”
　　黎阳摇摇头，眉头微皱着，有点微微的起床气似的：“都五点了，再睡晚上就又没法睡了。”他边说边下意识的把手伸向床头柜去拿手机，结果摸了个空。
　　苏维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手机塞进他手里：“刚才于萧给你打电话，我怕吵醒你就替你接了。”
　　“哦。”黎阳强撑着从被子里爬出来，感觉眼睛还是有点睁不开，“她说什么？”
　　“她就问你起了没，我听着她应该是想等你起来去吃饭。”
　　黎阳又闭着眼睛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总算觉得自己神志回了笼，果然白天睡觉就是特别容易昏沉，“嗯，等我去洗把脸，我们就去找她吃饭吧。”他睁开眼，发现苏维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怎么了？”
　　“没事。”苏维摇摇头，“就是看到你能这样放松的睡，真好。”
　　“托您的福。”黎阳微笑着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于萧原本想去吃一家刚开没多久的新派中餐，在留学生圈子里算是半个网红餐厅。但黎阳担心国人太多苏维被认出来，最后三人还是只能选择在酒店的餐厅解决晚饭。苏维对此感到歉疚，于萧反而一直安慰他：“别介意啊！我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来吃呢。”
　　黎阳看着情绪有点低落的苏维：“择日不如撞日，上回咱们没坐成的景观座，要不要今天再去碰碰运气？”
　　苏维刚刚还有点愁云惨淡的脸顿时喜笑颜开，很用力的冲黎阳点了点头。
　　一旁的于萧再一次忍不住捂脸，毕竟她之前对苏维算是半个路人好，这些年也没少爬过苏维的墙。然而从她下飞机到现在还不到24个小时，之前的滤镜早就已经被踩在脚下疯狂碾压的稀碎了。
　　仿佛上一秒还很凶猛而高冷的狼狗突然间变成了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喘气的哈士奇。
　　苏维的路痴属性在和黎阳共度的这段日子里几乎变本加厉，明明上次是他带着黎阳去的酒吧，这会儿却在电梯前就开始迷茫。好在黎阳作为一枚行走的人形GPS从不让人失望，轻车熟路的带着他们一路找到了目的地。
　　苏维对黎阳的崇拜之情几分钟之内仿佛又升华了一个档，他转头指着黎阳问于萧：“你哥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好像所有走过一遍的路他都能记得。”
　　于萧一时无言，她感觉苏维对她哥的滤镜能有三尺厚，黎阳无论干点什么苏维都能夸出朵花来。
　　酒吧有个挺好听的名字，“Up in the Air”，中文意思是“在云端”。
　　侍应生替他们拉开门，今天他们运气不错，可能因为时间还早未到饭点，酒吧里居然没什么人，临窗的景观位也基本都空着，而且仿佛也并没有被摆上“预订”的标牌。
　　询问过侍应生得到确认的答复之后，黎阳转向苏维：“恭喜这位幸运的先生，你心心念念的景观座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