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灯》檀汐

30、期待每个未知的明天

　　“对了阳哥，你工作找的怎么样了？”于萧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黎阳这才意识到他的电话还通着。
　　“下周有两个面试，都是终面。”
　　“哇！太好了！希望大不？”于萧听起来也挺开心的。
　　“还行吧。不过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不立flag。”黎阳回答。
　　“嗯嗯不立不立。”在此类“玄学”上，于萧比他哥要迷信一百倍，“这俩都是能管签证的吗？”
　　“都能。不过明年抽不抽的中，还是得看造化。”
　　“好耶！阳哥你肯定可以。那等哥你工作落定了，是不是就可以找个时间回个国啦？你都整整两年没回来啦。”
　　黎阳一时间没有接话，他稍稍有些犹豫，不过他潜意识里发现自己并没有很排斥这个想法。
　　那边于萧可能以为信号不好，“喂喂喂”的叫了几声。
　　“嗯。”黎阳还是出了声，“听得见。我说我看看吧。”

　　黎阳的面试挺顺利，面试官，也是他未来的上司Derek是一个长相精明且绅士的犹太男人。也许是沈舟之前的推荐起了作用，也许是和黎阳确实有些眼缘，聊了半小时，Derek就向黎阳伸出手，眼里是赞许的目光：“谢谢你今天的时间，我非常希望你能来我的团队。”末了还补了一句：“舟的推荐果然是不会错的。”
　　黎阳有点说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求职这件事太过磨人，一颗心反复在期待与失望之间摆动，刚提起来又落下去，渐渐他都快变到有些麻木了。
　　但尘埃落定的感觉还是很能抚慰人的，他握住Derek的手，脸上是得体的微笑：“谢谢您，我也很荣幸可以加入这么优秀的团队，期待未来的共事。”
　　直到走出写字楼，黎阳心里才舒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外面艳阳高照，正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刻，黎阳骤然从开足冷气的写字楼一下踏进外面的滚滚热浪里，夙愿达成的喜悦才随着炙热的温度一起蒸腾起来。
　　公司在中城最繁华的中心区域，也是一年四季游客如织的著名景点。鳞次栉比的大楼周身都裹满了硕大的广告牌，来自世界各地的广告片几秒钟换一张，顶天立地的幻灯片似的，不分白天黑夜热热闹闹的播放着。
　　黎阳刚在一个阴凉一点的街角站定，打算抽一支烟，抬头就和苏维的脸对了个正眼。
　　那是一个男士剃须刀的广告，海报上苏维侧着脸，露出极其优越的高耸鼻梁，目光斜睨着，脸上沾着点儿剃须泡沫。不知道是不是精修片的缘故，脸还是黎阳记忆中的那张脸，五官都熟悉的挑不出毛病，但却没来由的一阵陌生与不真实感。
　　他觉得自己很难把眼前的这张360度无死角的脸和之前数个早晨一睁开眼就看到的人划等号。
　　此时是下午三点多，国内的深夜。今天苏维难得没通告，12点就和他说了晚安和加油，黎阳本来没打算这会儿找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LED屏上那张有些陌生的脸让他有些无端的不安，此时此刻他突然就非常想和苏维说说话。
　　他打开微信，自我斗争了好久，最后还是舍不得吵醒苏维的心情占了上风。于是他抬手抢着在苏维的广告片轮播完之前拍了一张发给他，配文是：看到你了。
　　一秒钟之后，苏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传来苏维略有些激动的声音：“你面试结束了？怎么样？”
　　黎阳有点无奈，又有点窝心：“结束了，挺好的，如你所愿，托您的福。你不是早就晚安了吗？怎么还没睡。”
　　“真的吗？太好了。”苏维声音一下高了几度。“我有点睡不着，想着你出来应该会给我发消息，就一直等着。”
　　“你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在等着。”黎阳叹口气，隐隐的带上了点儿责备，“我怕吵着你睡觉，本来想着是等你醒过来再告诉你。”
　　“嘿嘿。”苏维傻笑了几声，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不过这广告怎么投到N市去了……”
　　“问问你芸姐呗。”黎阳仿佛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极为轻快，“搞不好是想让你进军一下国际呢。”
　　“别揶揄我了，我这水平进军什么国际。”苏维听出他的轻松，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忍不住就想多和他说说话，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最近自己见了什么人聊了什么工作接下来有什么行程噼里啪啦的全通报了一遍。
　　“哦我上回不是说芸姐他们帮我聊了个真人秀综艺的飞行嘉宾嘛，去录两期。我才知道那节目的常驻里有谢宇！”苏维说着说着明显兴奋起来。
　　“谁？”黎阳已经抽完一支烟，感觉周身的空气都在火烧火燎，迅速闪进街边一家星巴克吹冷气降温顺便买咖啡。
　　“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艺人，不过他也不是特别红。你这种连我都不认识的人，就更不可能认识了。”苏维竟然难得的开了一句玩笑。
　　黎阳拿着他的星冰乐走向靠窗的座位：“没你红么？”
　　“也不能这么说吧……就是他演的戏不多，所以可能国民度低一些。但我很喜欢他，我觉得他特别酷！”黎阳隔着电话也能听得出来苏维明显的兴奋，忍不住眯了眯眼，语气也变得玩味起来：“哦，感觉的出来你挺喜欢他的。”
　　苏维听出不对连忙解释：“不是那种喜欢啦，你别误会，单纯就是很欣赏他的性格，感觉如果能认识一下交个朋友挺好的。”
　　黎阳听他逐渐紧张起来的声线，终于还是忍不住笑：“我知道，逗你呢。”他换了个话题：“你上次说你9月会开始进组么？”
　　“9月下旬。”
　　黎阳想了想，盘算了下时间：“等9月初你来参加完胡雨铃他们的婚礼，我和你一起回去一趟吧。”
　　苏维愣了一秒，又飞快的变成喜悦：“你要回国吗！”
　　“嗯。”黎阳嘴里咬着吸管，“趁着正式入职前回一趟吧。两年没回来了。”
　　挂掉电话之后，本来还挣扎着与困意做斗争的苏维瞬间睡意全无。
　　有形的相聚化成可期的未来，消弭了无形的距离遥远。
　　于是即将到来的倒计时的每一天，都拥有了令人向往的实体。
　　就连黎阳也甚至开始恍惚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在期待每个未知的明天。

　　朱芸开始慢慢发现苏维变得阳光起来，以往他无论工作还是私生活里，总是有点“独”。虽然随着年岁渐长，他开始学会在镜头前变得配合，但私底下对人总还是有着很强烈的距离感。除了自己和几个跟了他时间比较长的团队成员，他有时连话都懒得说。
　　所以苏维也没什么圈里好友，许天舒毕竟算是长辈。他虽然敬重，生活圈的差异摆在那里，也还是保持一个友好而礼貌的关系。
　　于是朱芸之前很少替苏维接综艺——他是真的不擅长与人说话。
　　不过苏维现在性格的变化也令她有些始料未及。从国外回来之后参加的几场商业活动，他不仅尽力的配合，即使是在镜头外和品牌方及其他工作人员也都相处愉快又和谐。以至于品牌方的公关经理过来跟朱芸寒暄，表示苏维完全没有传说中那么难搞的时候，她也只能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工作室里其他的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叽叽喳喳聚在一起讨论小老板为什么出了趟国回来就转性了，她冷眼旁观着，心下明白大约是和什么有关系。
　　从工作的角度也许并不是件坏事——至少她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替苏维接的综艺这下可以拍板了。她本来是抱着商量的心态去找苏维，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下来，还表示“挺喜欢谢宇，有机会能认识一下也挺不错”。
　　朱芸心底隐隐的一点不安被她自己先行压下了。不管苏维和黎阳现在是个什么进展，反正天高路远的，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来。反倒是苏维现在这个状态她还是挺喜闻乐见，趁热打铁才是当下最重要的。加上团队最近又经历好一番厮杀啃下来一个国际大牌的品牌大使资源，她甚至有了点儿要“时来运转”的预兆。
　　然后她很快就碰了钉子。
　　新签下的奢侈品品牌方邀请苏维去时装周看秀。这几年几个年龄相仿的小生在时尚资源方面厮杀的异常凶残，朱芸珍惜并充分利用手里每一个机会，当然满口应承下来，表示会与品牌方配合到底。
　　她本以为以苏维最近的合作程度不会有什么节外生枝，没想到她刚和苏维开口说这事，就立刻遭到了拒绝：“9月初不行。”
　　她有些意外，但还是很有耐心的问他：“为什么？”
　　“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什么朋友这么重要？”朱芸有些吃惊，毕竟以她对苏维的了解，他没有熟络到可以这样让他斩钉截铁不假思索就回绝工作的朋友。
　　苏维本欲解释，想了想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已经答应别人了。”
　　朱芸有些无奈：“朋友会理解的。时间碰上了就是这么不巧，你应该也知道这个机会很难得。”她见苏维还是一幅不置可否的样子，心里稍稍起来一些火：“那请问你觉得可以怎么去和品牌方推诿？要参加朋友的婚礼所以只能拒绝工作？这样以后我们还怎么去给你谈商务资源？”
　　苏维抬起头来看看她：“时装周在哪儿？”
　　“欧洲。”
　　“N市也有时装周，我可以去N市的。”
　　朱芸本来心里微微燃着的一点火一下被拢的万丈高，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八度：“这是由得你选的吗？”她努力的压下心头火：“苏维，你最近状态挺好的，外面对你的口碑也都不错，已经有好几个品牌方的人过来向我称赞你了。有了这个口碑，我们出去替你谈资源底气也硬一些。你也知道时尚资源向来是争抢激烈的一块，我很不容易才拿下，不要任性，好吗？”
　　苏维的倔劲儿一时又有点上来了：“我就好好演戏不行么？为什么非要去争时尚资源啊。”
　　朱芸被他气笑了：“演戏。你以为你现在已经到了靠你那点儿演技就能拿好本子的时候了？你想演好片子，不想像以前没名气的时候一样在烂片里浪费青春，是，愿望是美好的，但你得靠什么？你的底气是什么？你觉得你现在的资历是轮得着你挑资源么？”她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心情稍微平复下去一点：“你还在积累人气，打知名度的阶段。时尚资源一能帮助你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二能帮你提升个人定位的品牌调性，往国际化上走。这也是团队努力的目标。而且，”她冷笑了一声，“你要是因为演戏档期冲突，不去就不去吧。你现在说说你是因为什么劳什子原因要推工作？”
　　朱芸把瓶盖拧好，重重的把矿泉水放回桌子上：“苏维，我素来不管你的私事，我自认为给了你很大的自由，但你别触我的底线。”她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边时又回头，语气稍稍软下去一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