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陈相因》映物

39、祭墓地误入生死场

　　“你父亲呀，高个子，相当俊朗。”每当谢枝桃向养母询问起父亲，陶氏总会一脸沉醉，笑着眯起眼，缓缓讲述。在她的描述里，谢枝永远是那样完美无缺，神一般的光辉照人。
　　小枝桃咬着手指问：“娘是很喜欢父亲咯？”

　　“不是喜欢，”陶氏认认真真地对小枝桃说，“是爱。”
　　“不明白，”小枝桃懵懵懂懂，“娘你怎么没和父亲在一起，父亲为什么要娶别的人？”
　　“什么叫‘别的人’，你父亲娶得那个才是你的母亲，我只算你的养母。”陶氏慈爱的抚摸小枝桃的脑袋。

　　曾经陶氏的漂亮是村里公认的，除此之外贤惠大方，挑不出一点毛病，对谢枝的感情也真挚而浓烈，可谢枝无可奈何，他偏偏不喜欢，他偏偏就是喜欢村尾那个瘦弱的小姑娘，爱到令人发憷。
　　雨山注视眼前颓败的坟墓，竭力想象埋葬在黄土之下的生父与生母和他们生死相随的爱情，以及养母陶氏心中那段永远不会有任何结果的爱恋。

　　“继续走吧。”雨山轻轻叹息一声。
　　沿着小溪继续向前，逐渐走入山中，陈相因听着雨山讲述着上一代人的爱恨情仇，感叹着人情世故的同时察觉到了几分古怪。

　　“是这里了。”雨山在小溪边一块突出石头上停住，她就是在这里，最后一次见到陶氏，准确的说是最后一次见到陶氏的模样身姿，因为那时她见到陶氏已经不是陶氏，而是是一个来自山深处的鬼魅，那是一个愁容满面的道士告诉她的。

　　那天装成陶氏样子的鬼魅躺在溪边，一边在岸上，一边在水里，黑沁沁的乌发散乱在溪中，鲜艳的血液为清澈溪流渲上一层粉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的晃眼。“陶氏”抽搐着四肢，双眼绝望而迷茫，破碎的呻吟中夹着喃喃自语：“还是不可以吗？我还不是人吗……”

　　道士缓缓将剑收回鞘中，俯下身轻轻合上“陶氏”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转向一旁惊魂未定的小丫头，温声细语安慰，询问她愿不愿随自己到远方的一座山上。小丫头心情复杂的望了一眼假养母的残骸，询问道士：“真正的娘去了哪里？”
　　道士忧伤的目光注视她，摇摇头不在说话。

　　小丫头明白了道士的意思，呜呜哭了起来，道士就这样陪着她，过了好久，小丫头最后望了一眼红彤彤溪水边“陶氏”的面容，牢牢把那张脸刻在心上，然后答应了那个看起来格外眼熟，格外亲切，有着说不出的莫名熟悉感觉的道士的邀请。

　　“那个道士就是雨肖仙君，我就跟着他到重霄山了，之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雨山对陈相因说道。
　　陈相因正皱着眉扫视着四周，忽然问道：“这是不是十年前的时候，那个很热的秋天的事？”
　　“是，怎么……你的意思是这次就像十年前一样吗？”雨山道。
　　“十年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相因伸出手在空气中摸索着，好像在竭力寻找着什么一样，“还有这里灵气相当充足，而且有点过于充足了……”

　　不安的感觉幽幽浮上心间，雨山扯了扯陈相因的袖子：“走吧，先回去再说。”
　　“不对劲儿，这里的灵气太足了。”陈相因将食指竖起放在嘴边，另一只手向前探着轻轻抓握着空气，聚精会神地扫视四周，溪水，树丛，野草。
　　“你想什么呢？灵气足，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找到筑仙鼎？”雨山开了下玩笑，叫住继续向前的陈相因，“快回去啦相因。”

　　“咕咕——”悠悠青天之下再度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小仙鸽，雨山无奈的把小仙鸽招呼下来，是雨肖的回信，信中语气更为激烈焦急，叮嘱雨山和陈相因好好在村子里呆着，千万不要乱跑。
　　“相因，我们快点回去啦，雨肖又在信里要我们小心了，还要我们不要乱跑，他还说他明天……”雨山抬起头，前方空空荡荡，陈相因不见了踪影，“……就到了。”

　　“相因？”雨山茫然的看着前方。
　　“喂！跑到哪里去了？快点出来，仙君都连着五封信要我们小心了，你再躲起来逗我玩我就生气了，”雨山边走边叫，“真的，相因你快点出来！”
　　阳光下的溪水耀眼夺目，几声清脆鸟鸣在燥热中显得刺耳，刺啦啦的野草□□在干裂的土地上，陈相因就是不见了踪影。

　　雨山在周围转了几圈，就是不见陈相因的踪影。
　　“相因——”雨山有点着急，想不明白陈相因这么大个人跑到哪里去了。
　　“该不会自己回去了吧……”雨山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掉头往回走。

　　然而家里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踪影，雨山真的慌乱起来了，一切似乎同诡秘的十年前重合起来。

　　十年前十岁的谢枝桃跟在养母身后去墓地祭拜，小枝桃追了会儿山里的野兔子，在返回原处时养母陶氏就不知踪影了，枝桃以为养母自己先行回家了，回到家后也是不见养母身影，邻居宋初家也帮忙找了好久，最终无果。

　　直到第二日清晨，陶氏影影绰绰的身姿拨开晨雾重新出现，小枝桃兴高采烈跑到养母跟前，询问养母为何突然不见踪迹。陶氏顾左右而言他，小枝桃嬉嬉闹闹，并没有在意养母的不对劲。
　　直到村里接二连三的发生古怪命案人心惶惶，远道而来的忧伤道士降妖除魔时，小枝桃才猛地意识到陶氏的不同寻常是因为她早就不是原来的人了。

　　雨山深呼吸几次迫使自己平静下来，不停的安慰自己陈相因是有点本事的蛇妖，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可是怎么办，雨山茫然注视窗外正在缓缓落下的太阳，雨肖在信里提到明天他和元琅就会赶过来，在家等着他们的到来固然是最稳妥的办法，可是谁知道一个晚上会有什么样的变故呢。

　　覆英剑在手，雨山再次沿溪入山谷，走过一片坟墓，经过溪边一块突出的怪石，陈相因就是从这里消失不见的，雨山没有停住，继续沿着溪谷往前走了一段，树林摇曳处闪现一个散发着橙红色光芒的山洞。

　　“相因——”雨山在洞口喊了一声，空荡荡的回音拍打岩壁上，她叹了口气，心想陈相因钻进这种古怪地方也不是没可能，便也踏入了红光闪烁的山洞。
　　山洞虽然是山洞，但其中亮堂堂的，岩壁上开着大红色的小花，如同火焰熊熊燃烧般明亮，雨山注意力被这些奇异的小花吸引了，步步深入洞穴深处，越往深处走，洞穴中开始出现凄凄白骨，并且越来越多，渐渐白骨如山。

　　等到雨山意识到情况似乎有点怪异调头想要走出山洞时，愕然发现身前身后的道路一模一样，没有来路也没有去路。
　　雨山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时远处传来了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雨山心中一喜，因为这是熟悉的脚步声，陈相因定然在前方了，正要跑过去，手腕忽的被拽住了，一个人把她拉到了茂密的岩壁红花藤蔓后，接着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别出声。”

　　雨山愕然回头，是陈相因：“你——”
　　陈相因立即捂住雨山的嘴，压低嗓子严肃道：“先别出声。”
　　陈相因很少有这样正经的时候，雨山感觉到陈相因气息微微颤抖，莫名的恐惧感渐渐感染雨山，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也愈来愈近。

　　透过繁盛的藤萝缝隙，雨山将那脚步声的主人看得一清二楚，那人还是陈相因，一模一样的容貌，脸上挂着阴恻恻的，柔佞的笑容，周身却又似乎笼罩着一层圣光。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远处了，陈相因慢慢松开了捂住雨山嘴巴的手。

　　“哪个是，你？”雨山惊魂未定的转过身来，抬手擦了下陈相因额角渗出的滴滴冷汗，“这是怎么回事？”
　　陈相因探出藤蔓，左右瞧了瞧，又伸回头来，责怪道：“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不见了啊！”
　　“桃木剑带上了吗？”

　　“嗯，”雨山点点头，“刚才那个是什么？”
　　“是我。”
　　“不是你，长得是一个样子，但不是一个人，我能分得出来。”雨山盯着陈相因，“这是怎么回事？”

　　“我感到这里灵气非常多，就一路走到这里，然后进了山洞之后就出不去了，这里除了灵气，还有其他邪门的路数。”陈相因皱眉解释，“我进山洞走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凭空出现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东西，‘他’说‘他’有办法走出这个业莲谷……”
　　“等等，这里是业莲谷？”

　　“对，然后我问‘他’有什么办法，‘他’说只要杀死我，‘他’就能走出这业莲谷，然后修道、成仙，”提道成仙时，陈相因不自然的卡顿一下，“‘他’应该也不是寻常鬼怪，我的剑对他没什么用处，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带上桃木剑。而且你也知道，我用剑向来容易断掉，这次也不例外。”
　　陈相因惋惜的挥了挥手里的断剑：“这把还是元琅送给我的。”

　　“我敌不过‘他’，就只能逃走，然后就碰见了你。”陈相因结束了他的讲述。
　　“这里真的是业莲谷吗？为什么会有一个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雨山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岩壁上燃烧一般的红花。
　　“不清楚。”陈相因苦笑，“不过这里确实也有可能是业莲谷，相传业莲谷处处火焰，你看这周围的小花，确实像处处火焰的样子。”

　　业莲谷，仙界闻风丧胆之处，往往有去无回。雨山默然，垂下眼眸，轻轻叹息道：“那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陈相因摇头，指着一个方向：“先往那边走走看，灵气都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带好桃木剑，桃木剑驱邪避魔，这样大概就不会出现另一个你了。”陈相因叮嘱。

　　雨山随着陈相因在曲曲折折的山洞中走着，努力想要理清目前的意外。
　　清溪村当前的古怪气候与十年前出奇的相似大概也不仅仅是一个巧合，十年前养母陶氏的失踪，归来的是与养母陶氏模样相同的怪物，十年后的现在，陈相因误入洞中，出现了一个与他长相相同的怪物。

　　十年前雨肖解决了清溪村的离奇事件，除掉了人间作乱的鬼魅，十年后他的信件接二连三，提醒雨山与陈相因务必小心，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十年前，十年后……

　　雨山猛地停住脚步：“相因，我好像知道娘在哪里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