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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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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绿皮火车站各路人马聚集,像一个乖巧可怜巴巴的词:芸芸众生。
那是最能看见贫穷的地方,牛仔布大扛包、黑布行李箱用出臭味挤挤塞塞重重叠叠满满当当堆积在座位下,人的脚下。那样局促不堪,像穿不入流劣质西服的瘦骨伶仃的男人挨着同样面容饥黄一身俗艳颜色裙子的女人坐在一起。
头发里跑出来的风霜汗味,风尘仆仆的他乡味。狼狈的混和着火车站陈旧小卖部里买来的拔高了好几倍价格的统一或者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吃下肚皮。
张爱玲的小说雅俗共赏,他们看都没看过,那他们吹过风,能明白十五国风,亦或是雅颂的滋味吗?
回环往复的手法他们不知道,朴素写实的诗歌美他们会理解嚜?可是那古老的《诗经》写的不就是古老的劳动人民嚜?
古代的文化没有救饱二十一世纪的劳动人民,那切割明显的社会地位,用修辞手法来说是对比。
形象生动,形象生动地说明了无论社会如何发展,人民迟了一步。思想迟了一步,爱迟了一步,做人也迟了一步。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那本就不亮堂的候机室,虽然宽大,却被密集的人海暗淡了。
2
孟频川替沈复兴买的绿皮卧铺,从成都站去他们家乡,那是两个人共同的家乡,血脉发源地。
神圣的耶和华在中原土地叫女娲,女娲比耶和华聪明,不从人体拿出肋骨变一个附属品给亚当,女娲男人女人都用泥巴来捏。
所以在中国的传统里不必一定要男人女人在一起,可以美化为因为爱情而在一起,不是谁是谁的肋骨。
沈复兴以为会高兴,去见孟频川,再回他的故乡。
在火车上已经是深夜零点了,车窗外一片漆黑,天是冷青色,空气静得像冻在冰箱内。微微有呼噜声,还有人坐在车窗的凳子上划拉手机,荧光屏给五官浴起,那奶白色的光像母亲的奶乳从婴儿的鲜红嘴角淌出来流上脸颊。
太渴睡的乘客比婴孩还婴孩,那时候沈复兴什么也不想,脑袋听话得成了一颗木头,里头只有眼前的景象,黑中吃乳的婴孩。
“他要去哪里?故乡还是他乡或者别人的断壁残垣?”
3
在中国古诗里怀古诗里常有的意象是“旧亭台”“旧宫殿”“旧垓下”,故土荒草盛萋萋。赏析文字会有:以草之盛况彰显荒凉之极,对比往昔繁盛,揭示前朝繁华已不再,写出诗人对故国衰亡的哀婉叹惜。
那就是沈复兴再见到孟频川的心理赏析,惋惜哀叹。
随着人流出了火车站,那熟悉的脸碰在眼前。沈复兴注意他老了,三十一二岁的男人,肚皮再也消退不下去。
孟频川极力要做出一切不曾发生过的样子,像两人仍旧在一起的模样来同沈复兴对话。
沈复兴却客客气气对他,避着他,像是近乡情更怯。
可是孟频川的口气里,那故乡已不是沈复兴的故土了,住过了新的人。世纪像是混乱了,耶和华插进来,抽出了孟频川的肋骨,卡进一个夏娃在孟频川的日子里。
在耶和华的手底下,沈复兴一辈子也赶不上一根骨头。
“我讨厌这土地”孟频川来说讨厌两个人共同的家乡,是把锋利的锄头给土地锄出疮痍,那疮痍生浓乌紫淌出来。
“孟频川是重庆人”沈复兴在心里笑,重庆却像个借代,使他觉得说的是采臣,这才想到采臣也是重庆人。
孟频川瞥见沈复兴在笑,肆意了,大胆道:“这土地的人太奸诈,坑了我好几回!市井小民”
“嗐”沈复兴赔笑道,“把你当旅客来砍呢”
“不过我只来这里两次,一次是大学回家住酒店,一次是……”孟频川说着突然煞住口。
沈复兴感觉到什么,和那夏娃有关?
过后还是说出来:“我前妻,我前妻她哥哥送我来这里一次……”
沈复兴心内打翻了,恨恨的,他“前妻”。
“那我是什么呢?”像扭头面对面向他质问,“你那样生动的口气说爱我,在你眼里我算是雨衣一样的存在嚜?”
沈复兴这才明白,是孟频川杀死了他的爱情。不是孟频川给予了他爱情,是在他心里还有爱的时候,孟频川便把那爱之心连根拔起。也是那时候沈复兴给折断了,他的情深意切、他的情深意长,他的蛋糕奶酪一样的爱被折断了再也长不出来。
他不是只在采臣那里是蓝雨衣,在孟频川这里他就被暗喻成了蓝雨衣。沈复兴永远忘记了,那蓝雨衣的本体到底是他自己还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