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大选》杰克猫咪

61、第 61 章

　　季林并没有追问到底，而是留下这个问题离开了。而就在他登上飞行器时，一个人影从角落里闪过，手里还拿着相机。那人穿着一身灰色，跟灰暗的工厂背景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还有个人在。他似乎对此处很熟悉，在摄像头移过来时又迅速地消失，仿佛从来都不存在过一样。

　　季林并没有立刻回到星区长府，而是直接前往青铜市。青铜市面积不算很大，坐落在工厂区边缘，四周都是现代化的厂房建筑，而它的城市却显得略微破败。放眼望去几乎没有特别高的摩天大厦，多数为四五层的小楼房，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街上的行人很多，可以看得出人口并不算稀少，但是健康状态均是肉眼看见的糟糕。黄黑的皮肤，瘦弱的身体，几乎要被肺咳出来的模样。但是他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脸上的表情均是平和安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季林走过街道，一群孩子好奇地从他们身边跑过，似乎第一次见到这么……皮肤白皙、呼吸均匀的人。他听见他们小声地嘟囔着“好奇怪的人”，又哄笑着跑开。

　　奇怪……吗？

　　季林的眼中闪过深思，细细看过发现，虽然街上的人对他们的到来并没有投来太多的关注，但是隐秘打探的目光却时不时地扫过来。因为他们太显眼了，当正常人处于一群异类当中，那么他就成了异类。

　　陶振拦下了一个人，出示自己的工作证，微笑着说：“您好，我们是新来的考察员，想要了解一下当地人的生活，以便于为岩冶星区的发展做出更好的规划，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那人赶紧整理了一下衣着，这才清了清嗓子，露出一抹朴实的笑容：“大人，您问您问。”

　　男人一笑便露出一口黄牙，甚至能够看出嘴巴里面的牙掉了好几颗却并没有修补。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从砂纸上磨过一般，听得人耳朵根子发麻。指甲上不知道沾的是什么东西，黑色的污渍好像渗进缝隙里，跟肉长在了一起。其中两根手指还用纱布包着，却一点也不干净，同样沾满灰尘。

　　陶振：“您是本地人吗？现在在哪高就？”

　　男人：“是是，我们家数代都在这里生活，已经算得上是本地人了。啥高就不高就的，就是在工厂里打工，给老板卖命干活混口饭吃。”

　　陶振：“能冒昧问一下工资多少吗？我们要统计数据用。”

　　男人：“没关系，这有啥不能问的，这里跟我这样的工人都是一样的工资，每月三千二百星币，养家糊口是没什么问题。这还得感谢以前那位伟大的星区长，给我们拉来了这么多厂子。不然的话，我以前种地一月最多六百多星币，而且还不固定。”

　　说到这男人笑了起来，朴实无华的笑容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而且ZF还在这里建了好几所大学，以前大家还需要大老远地跑到别的星区上学，现在直接在家门口就行了。我儿子今年刚考上岩冶大学，已经被好几家厂子看中，就等着他技术学成便可以上班了。”

　　陶振跟季林对视一眼，俱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陶振：“恭喜，先生的儿子真是有出息。那平日生活如何？我看你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一直在咳嗽。”

　　男人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没什么大碍，你们才来不知道。我们这空气不太好，时间长了便容易咳嗽，不过算不上什么大事，去了医院医生连药都懒得开、直接让回家。虽然有些烦人，但并不影响正常生活。”

　　陶振：“那您们平时都没有出过岩冶星区到别处看看吗？赚了这么多钱，偶尔也应该旅旅游、放松放松。”

　　男人笑了：“大人，我这一年到头忙得不行，想多请天假都难的，哪有时间去旅游。这都是有钱人的生活，我们普通人可没这个待遇。”

　　陶振：“那您儿子呢？不让他出去见识见识？”

　　男人：“那可不行，岩冶星区有规定，要在星区上学的都不得外出，可能是怕看了外面花花世界就不愿意回来了，我们也能够理解。不出去就不出去呗，反正现在星网这么发达，什么看不到。我那儿子放假在家里玩了一个月的游戏，看的我直发愁，还是赶快上学的好。”

　　陶振跟男人握了握手：“感谢您的配合，我们收集到了很有用的信息，祝您生活愉快。”

　　男人连连说不客气，这才笑眯眯地走了。

　　季林他们继续往前走，四五层的楼房逐渐变为低矮的平房，道路狭窄不堪，还有很多垃圾直接露天堆放在角落里，根本无人收拾。苍蝇蚊虫嗡嗡地围着上面，时不时还能看见几只老鼠贼头贼脑地飞快跑过。顺着墙边而过的污水管道甚至连水泥板都没有盖，散发出刺鼻的臭味。

　　不说其他人，就连肖霜和吴宇都难掩恶心地遮住口鼻，只有季林和陶振面不改色地跨过地上的污泥，一路朝里面走去。破败的房屋前坐着几个老人，说老人也不至于，但大都上了年纪。他们脸色蜡黄，牙齿几乎都掉光了，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偶尔一次咳嗽，便能看见血渍喷溅出来。四肢均有不同程度的萎缩，肌肉和皮肤皱皱巴巴地凝缩在一起，整个身体似乎只剩下一张皮，除了等死就是等死。

　　季林走过去，想要问几句话，却发现这些目光呆滞，根本就没办法说话。他抿紧唇调头朝另一边走去，却在垃圾桶里看到了婴儿的尸体。

　　他浑身一颤，猛地后退一步，又飞快地站稳身子，大步走上前颤抖着手解开了半盖在上面的一层薄布。婴儿已经死了，只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浑身黑黢黢的，没有眼睛，四肢跟身体连在一起。这是个畸形儿，即使不死恐怕也活不了太久，应该是被遗弃在这里。

　　季林缓缓地将布盖回了婴儿幼小的身躯上，他抬起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竟从心底感受到了一阵绝望，就跟这个星球一样灰暗的看不见未来。

　　他转过头对吴宇说：“遗弃罪，交给巡逻队处理。”

　　吴宇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季林冰冷的目光中沉默地低下了头。他没有告诉这位大人，这样的孩子在岩冶星区每天都会出现数十个，就算是交给巡逻队，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这位新来的星区长大人还保留着天真，但是这种天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消失，所以他没必要再去提醒。

　　就在这时，街对面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季林看过去，就见一群人正追着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伸手颇为矫健，灵活地在小巷子里穿梭，躲避着对面的追击，还时不时地利用障碍物阻挡着对方的前进。可能是害怕造成太大的动静，这些人并没有持木仓，否则那年轻人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

　　季林轻笑，好看的眼睛眯成月牙般的弧度，风轻云淡地说：“真是有意思，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当街行凶，看来岩冶星区的治安真是令人担忧。怎么？看到了还不动？你们这些工作人员都是吃白饭的吗？”

　　肖霜小心翼翼地伸出头打量了一番那些人，绿豆大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深思，又很快变成了畏缩，磕磕巴巴地说：“这……这……”

　　吴宇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他僵立在原地，仿佛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俯视着这世间悲哀痛苦。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季林心中有了计较，看来对吴宇他们来说，都是老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