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应诺》七耐

23、影子

　　应勤一字一句地问出最关键的话，他的语气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像落石坠入深深的谷底，杜旭桌下的手握成了拳头，可也只是一瞬间，他很快调整好表情，天衣无缝的笑容配上痞痞的眼神，不慌不忙：

　　“哦？是谁啊？听起来这么难听的名字，不知道应老师提这干嘛？”杜旭的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应勤能感觉到他在转移话题，可是他偏偏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根据，凭直觉，也过于武断了，强烈的直觉趋使他坐在这里，和杜旭交谈，他甚至分不清这里面是不是有几分嫉妒的成分。

　　这样想着，应勤没有继续他头脑中开头想好的那些试探性的提问，他有预感，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杜旭就应该是有备而来，那么对于因诺来说，这次的重逢，就是刻意的，到底为什么呢？那么，另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就是，一直以来消失的陆齐为什么会突然以杜旭的身份出现呢？

　　杜旭那边也是同样默默观察着这个应老师，居然在他面前坦然地承认喜欢自己的学生，显然是不怕自己会抖搂出去，或者，笃定自己不会抖搂出去。他在心里发笑，是该说应勤天真呢，还是该说他蠢呢。

　　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气氛有些尴尬，又似乎在僵持着，彼此都不肯先说点什么，仿佛这样就落了下风，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沉默局面，是蒋逸。

　　蒋逸很热情地和应勤打招呼：“应老师，你也在这儿，巧了。”蒋逸略显夸张地打招呼，应勤笑答：“是啊，巧了，你来这儿是？”

　　“来这儿和朋友吃饭，喏，就那边靠窗户那一桌。”应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女生，似乎有什么地方有点奇怪，他想了片刻，才终于明白他到底觉得哪里奇怪——

　　那个女生的侧脸，有点神似因诺。他的心里本能地咯噔了一下，所以，这个女生，是因诺的替代？亦或者，因诺，是这个女生的替代，现在她回来了，所以蒋逸也不再那么执着于因诺了？

　　每一种答案都是对于因诺的伤害，他忽然就皱起了眉头，蒋逸喜欢谁他管不着，作为老师，只是要出于义务，提醒他别落下学习进度，可是牵扯到因诺这里，就不一样了，他有些头痛，不过由于因诺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蒋逸身上，所以即使上述最后一种猜测，也并不能伤害到因诺，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宽了几分。

　　蒋逸好奇地打量应勤对面的杜旭，杜旭则是完全没有把他看进眼里，此刻，他正偏过头去看着窗外，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又好像在沉思什么，显然，杜旭并没有认识蒋逸的想法，他完全不关心这个和应勤打招呼的人是谁。

　　应勤像是看出了蒋逸的好奇，心生一计，主动介绍：“蒋逸，这是杜旭，因诺的……”他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杜旭仍然没有要转过头样子，临时改变了用语：“额，老朋友。”
　　然后，如愿在杜旭脸上看到了平静下的一丝裂痕，他转过头，第一次笑出了声：

　　“要说老，应老师，我们这里你最老。”玩味地语气，玩味地笑容，以及平静面孔下的暗潮涌动——看似转到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实则暗藏机锋，也在提醒应勤，他的身份，他的年龄，都不适合管因诺的事，更别说“喜欢”。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可能真的有代沟吧，蒋逸，这位杜旭同学也是职高的高三年级，你们可能更有共同话题，不过我看你这边也有事，我们下次再聊其他的，不打扰你和同伴了。”应勤说得客气，蒋逸也立马领会到了他话语的含义，识趣地回到了那个女生那边。

　　那个女生，不是别人，就是因诺的姐姐，因若涵。今天也是她主动约的蒋逸，本来蒋逸推说作业太多，还要准备篮球赛，就不去了，可是她说走重要的事要问他，他也就没再推辞，这会儿，因若涵刚落座，说先点杯咖啡，随后向他表明了来意。

　　原来，因若涵是来问他圣诞节的时候去哪里玩儿。蒋逸有些哭笑不得，这难道就是因若涵觉得很重要的问题？他实在是不理解因若涵的脑回路，有些玩笑地问：“大小姐，这点事，你打个电话就好了，居然千里迢迢跑来找我方面问，我可受宠若惊，你不是吧？我们都这么熟了，不必不必。”

　　“就是因为太熟了，我才怕你不当回事，不是吗？你自来对很多事都不上心的。”因若涵语气软糯，带了撒娇的意味，回应她的是蒋逸一个扶额的表情，说真的，因若涵撒娇的这一套，对他来说，毫无作用，他随口答到：“去D市吧，我们去那里的游乐场坐过山车，跳楼机。”他有些恶作剧，明明知道因若涵最怕高了，还提出这些游戏项目，就是想让因若涵主动拒绝他。

　　没想到，因若涵一口应下，还很开心地约好时间，这次落到蒋逸震惊了，事情朝着他没有料到的方向在发展。

　　杜旭那边，一个憋着问，一个不肯说，这样的谈话注定没有进展，应勤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今天先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现在也没想到很好的方法，不过只要能治好因诺的心病，你需要我做什么也可以随时联系我。”应勤随手拿起咖啡厅的小卡片，把自己的手机写在上面，递给杜旭。

　　杜旭并没有接过，只是说了句：“你不去打扰她，她会好的。”便走了，应勤停在原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难道他真的是没办法帮因诺了吗？

　　关键点还是在杜旭身上，这家伙就像一块铜墙铁壁，他的直觉和观察到的细节都在提醒他，杜旭很有问题，而且因诺还没有察觉到这些问题，却一门心思把她想像中的陆齐的影子往杜旭身上套，这样最终受伤的只会是因诺，到底要怎么做呢？怎么才能知道杜旭下一步的动作呢？

　　他没有焦灼很久，因为很快，杜旭就开始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开始认真地追求因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