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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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冲天，炽热的火焰烧透大半个夜空。无数条火舌贪婪地舔噬屋顶墙壁圈舍树木，噼噼啪啪，浓烟滚滚。浓郁焦臭气拥挤在小小的山谷里经久不散。连挂在枝丫上成熟的红苹果都被熏得蒙了一层黑灰，瞧不出本来的色彩。
一个胡人骑着马，信马由缰地在村舍之间的道路上闲逛。他卸了铠甲，只穿了一身薄薄的亵衣。晚秋寒风早被着火的村舍蒸腾得火热，所以他并不冷，甚至把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
虽然路两旁是灼热的烈火，刺耳的惨叫，可却浑然不在意。他的眼睛盯上一个挂在树梢的大苹果。他砸吧砸吧干裂的嘴唇，想吃掉这个又脆又水的大苹果。
他双腿夹马，骑马慢慢过去。马是一匹产自河套地区的好马。路上铺满了男女老少的尸体，高高低低，硬是在泥路上造了一坐山洼。但马蹄踩上去竟然没有一点歪斜，和在平地行走没有什么两样。
在树下立定后，他弯腰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小金刀，割掉树枝上的一圈绳子。
噗通——
挂在树枝上的女尸砸到地上。
他这才伸手去摘那个苹果。因为任谁也不会想吃挂在尸体旁的苹果。把被熏满烟尘的苹果在裤子上擦几下，放到嘴边嘎嘣嘎嘣吃起来。
甜甜的汁水润湿了他的喉咙，他满意的笑了。这里的苹果真不错，他想唤人把苹果多摘几筐回去。这里离邺城甚远，要不是与晋军交战，才不会踏足此处。要是不趁此机会运走一些，下次再吃到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
把握时机，是他能走到今天这步的重要诀窍。这个诀窍他运用在朝堂上，运用在战争里，甚至在吃零嘴这种小事上，他也运用的淋漓尽致。
“你站住。”他朝一个胡人士兵喊道。
这个士兵刚从一座房子里跑出来，一手抱衣服，另一只手提着一把刀。刀刃上还滴答着鲜血。他瞧了眼士兵手里的衣服卷，轻蔑道：“眼小的东西，这点破烂你也拿？”
士兵见他问话，忙跪下去，道：“见过殿下。不是小的眼睛小，实在是这些两脚羊穷酸的厉害。一家五口，就这么点破衣服能值点钱。”
他顺着士兵来的院子望去，目光越过低矮的土墙，看到了院子里倒着两具尸体，树上挂着的三具尸体，都光着脚。他哂笑道：“你把他们的鞋都扒了？”
士兵笑道：“小的鞋底子早磨破了。要不是殿下怜悯我们，给我们补给的机会，小的得光着脚回邺城了。”
这个马屁拍地着实响亮。他果然开心，用马鞭指着士兵命令道：“找你们火长把这村里所有树上的苹果都摘了，送回邺城。事情办好，我自有好东西赏你。”士兵从怀里的衣服卷里翻出一双鞋，手忙脚乱的套在脚上，一溜烟的跑去办差事。
他继续享用手中还未吃完的半个苹果。嘴里嚼着甘甜的果肉，眼睛眯着欣赏他造的人间惨剧。吃完苹果，他浑身放松，惬意地伸个懒腰。他双腿轻轻夹马，让马朝村尾走去。
像是一名严格要求自我的画家，他要从头到尾的检查这幅作品的每一处细节。越细看他越得意越自豪，火烧的那么亮，血腥的那么臭。世间再也没有比眼前更动人的画作。他开始洋洋自得，拍手大笑。
村尾的几处房子建在一处高坡上，他不得不让马爬个缓坡。马还没行进几步，突然一个人从高坡上滚下来，哀嚎不止。
他起初还以为是一只两脚羊，结果仔细一看，是自己的士兵。士兵在地上满地打滚，像是一头笨驴。他很是好奇，什么时候羊还会顶人了？接着又一个人从高坡上跳了下来，刚好砸到那士兵的身上。这人右手一挥，一道弧线划过，士兵就没了气息。
他顿时来了兴趣。这人还是个孩子，甚至没有马腿高。
听到话音，这孩子蓦地起身转向他，手里还紧握着沾血的柴刀。孩子的衣服沾着斑斑血渍，稚嫩的脸蛋上沾着又红又黑的污渍，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泥。但这些污渍掩藏不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透着凌厉又凶狠的光，看得他啧啧称奇。
他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了。他习以为常谄媚的眼睛，恭顺的眼睛，惊慌的眼睛，恐惧的眼睛，迷茫的眼睛甚至空洞的眼睛。物以稀为贵，这猛如鹰隼的眼睛让他感觉捡到了宝。他不禁挺直了腰身，看着这个有趣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路一。”
简单的两个音节蕴藏无尽的痛苦与仇恨。孩子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他觉得更有趣了。他继续问道：“你几岁？”
“六岁。”
他的喉头咕哝一下，在一瞬间竟然跑了神。等反应过来，孩子已经持柴刀跑到身边，挥手就要砍他的腿。他眼疾手快地捉住孩子细嫩的手腕，大笑道：“好小子。想杀我吗？”
“想！”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罢，下了孩子的柴刀。猛地一提，将孩子扔到马鞍上。马鞭抽马飞奔到村头，命号兵吹号集合。
大军带着劫掠来的粮食财物，浩浩荡荡的向邺城行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