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番外：他和他的神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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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灰不溜秋的小麻雀飞过被四面建筑切割过的方块天空，翅膀打了树梢发出扑棱一声。这声音虽小，可依然引起了一人的警觉。
这人是个孩子，满脸泥垢。瘦小的身体仅围了一块破毡遮住隐私部位，剩下的皮肤全部露在暴烈的阳光下。
听到声响，他立刻抬头寻声望去，一双碧绿的眼睛中似乎蹿出两道利箭追了过去。发出声响的小麻雀却没发现它这个“罪魁祸首”被看见了，依然在树枝跳来跳去。
孩子出神地看着小麻雀，晶亮的绿眼睛中投出的光突然柔和下去，露出无限羡慕的神情。他不由得迈了一只赤脚，向那自由自在的小麻雀走去。
啪！
脊背上突然炸开一道鞭子！
鞭子落过的地方顿时泛出血痕，皮肉乌青了一片。孩子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单薄的身子忍不住蜷缩起来。如他一般大的孩子早就哇哇大哭，找爷找娘的闹去了，但他却一声也没嚷，反正转头恶狠狠地瞪向打自己的奴隶贩子。
奴隶贩子是粟特人，在于阗的市集贩卖奴隶。这一行他已经干了十五年，在他手下卖出的奴隶不可计数，但这么难缠的小奴隶他可是第一次遇到。
这一批奴隶是他从于阗一个校尉手下买的。他们是这个校尉攻破的小部落里掳掠来的人口，所以价格也便宜。奴隶贩子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却没想到其中混了这么一个小鬼头。
这个小奴隶瞪自己的神情活像他在沙漠中遇到的野猫。虽然样子小，但真要被咬一口，皮都能被扯下一大块。这还只是小奴隶小时候的样子，如果他长大......奴隶贩子的后脖颈不禁泛起一阵凉意。
恐惧使奴隶主发起莫名的火，扬起鞭子又往小奴隶的小腿上狠抽一下，骂道：“滚回去！”
小奴隶朝他脚下狠狠啐了一口，拖着腿回到了其余的奴隶堆中。
奴隶主本想再给他一顿鞭子，可一想起自己的生意，最后只好咕哝骂了几句。出完气，他扬起手臂在木板搭起的台子上叫卖道：“大家来看看，身体健壮的奴隶，有男有女。下田干活，纺织家务，无所不可。价格公道，不要错过！”
西域午后强烈的阳光似乎能揭掉人的一层皮，四周建筑都是泥垒的，灰突突地反射着阳光，把空气又加热了几分。行人在阳光下都懒懒得，有正事的人略瞥一眼就走了，只有无所事事的闲汉围在四周看热闹。叫嚷了半天都没人问价，奴隶贩子不禁气恼起来。
这时，一个闲汉指着台上奴隶中一个女孩嬉皮笑脸地问道：“她怎么卖？”
“三匹绢。”
闲汉见奴隶贩子搭理他，不由得来劲了，得寸进尺道：“三匹绢这么贵？！你把她衣服扒光我瞧瞧，别长了一身烂疮疤还卖这个价。”
奴隶贩子也知道是闲汉胡吣，但转念一想，趁机弄出些响动，吸引路人的注意，说不定生意就好起来。于是抓住那女孩的手就往外拖。
女孩知道他要做什么，吓得哇哇大叫，拼命后退。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怎么敌得过一个成年人的力气，被拉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奴隶贩子作势就要扯她衣服，女孩已经泪如雨下，如同待宰的羔羊。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撞了出来，将奴隶贩子顶得摔了个屁股蹲，掀翻的乌龟似得四脚朝天。周围一齐响起幸灾乐祸的笑声。
受了这么大的没脸，奴隶贩子面皮气得紫胀，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鼓着眼睛一瞧，竟然是那个野猫似的小奴隶，顿时火冒三丈，一掌掀翻了他，膝盖压住他的脖子，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尖刀就往下刺！
小奴隶想跑，可他根本动弹不得，小小的身子像一条离了水的小鱼无力得弹着。他的皮肤甚至能感到金属本身的寒凉，绿色的眼睛最后贪恋得望一眼天空和那只自由自在的小麻雀。
只听得叮得一声脆响，小奴隶霎时感到皮肤削过一阵冷风，随后又是噔的一声。
小奴隶立刻望过去，发现竟然是那把刀被打飞了，不远处落着一颗小石子。绿色眼睛里的精光立刻朝石子飞来的方向投过去，只见一个大人懒散地趴在马鞍上，笑眯眯地瞧着自己。小奴隶没功夫注意那个大人长什么样子，因为他的所有目光都被大人身上的衣服吸引了。
黑色的衣料上用金线绣着纹路，在阳光下一照，闪着点点金光，好像，好像，好像是在佛寺里看到的菩萨。小奴隶着迷地看着不停闪烁的金光，一时间愣了神。
就在小奴隶愣神的时候，那个大人说话了。
“这个小子卖多少钱？”那个大人是个青年，说话掷地有声，而且从中透出一股子霸道的压迫感，让听的人不禁屏气凝神起来。
奴隶贩子瞧他衣着不俗，身后又跟着几个铁面骑兵，更关键的是他身边跟着一个于阗穿长袍的大官。于是他立刻爬起来，点头哈腰地说：“一个价，三匹绢。”
青年翻身下马，踏踏靴子，迈上台子走到小奴隶身边，蹲下来一把钳住他的下巴。小奴隶受不了这么大的手劲，下巴关节不由得打开，大大张开了嘴。
青年朝他嘴里看了一圈，眉头皱了起来：“牙倒是好，他舌头呢？”
“他之前一直大喊大叫地骂人，就把舌头割了，也是免得主人家受吵闹。”奴隶贩子以为青年是不满意奴隶有瑕疵，立刻道：“可以便宜点，两匹绢就够了。”
青年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笑道：“三匹，他值这个价。”
奴隶贩子见多得了钱，高兴极了，立刻推销道：“再看看其他的吧？！多买几个可以便宜。”见青年讪讪地没有搭话，情急之下，竟然伸手来扯青年的衣袖，想让他过来再瞧瞧。
还没等他的手扯到袖子边，就听得铁甲相撞的声音，那几个铁甲骑士竟然抬起长枪对准了他。他吓得立刻垂下手，绝了再做生意的心思，立刻让随身的奴隶找出来纸笔写买奴券：
大赵天授五年岁次六月十日，刘纯从泼罗蛮买奴壹人，字菩提，年拾壹，交与绢三匹。价则毕，人即付，若后有呵盗认名，仰本主了。不了，倍还本价。
二主先和后券，券成之后，各不得返悔，悔者罚绢壹佰匹入不悔者。民有私要，要行二主，各自署名为信。券有二支，各执一本。
倩书 泼罗蛮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番外：他和他的神佛（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