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星》糖大将军

57、番外：他和他的神佛（二）

　　菩提被一个铁面骑士架到马上，只听骑士呵了一声，马便迈开蹄子走了起来。他扭动着身子想跳下马逃走，却被铁面骑士直接一掌按在了肩头，教他动弹不得。

　　菩提认定买他那人是这些人的头儿，于是冲刘纯大声叫嚷起来，让他告诉这些人放了自己，要不然就给他好看。啊啊几个单调的音节刚出嘴，就被一把捂住了嘴。任他怎么挣扎，连嘴都张不开。菩提终于明白自己目前逃不走这匹马，于是丧气地垂了头，老老实实坐在马上。

　　而始作俑者刘纯则闲适地骑着马，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陪同的当地官员聊天，完全没有理会刚买的一个小哑巴。

　　等回到下榻的驿站天已经擦黑。菩提被铁面骑士抱下马，看见刘纯往旁边的门里走，他急忙跟了上去，让他放了自己，却被揪住脖子抓了回来。他急得朝刘纯的背影啊啊直叫，可刘纯却连头也没有回。菩提气急败坏地目送刘纯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气得直跺脚。

　　还没等他跺脚跺几下就被骑士勒住腋下，拔萝卜似的原地拔了起来，提到了马厩。还没反应过来，腰间的破毡布被一把扯下来，随后兜头就是一桶半温不凉的水。

　　哗啦一声脆响，从头到脚被浇了个干净。

　　随后又是一桶接一桶的水。他赤着身子，双手捂住下面的小东西，由着这些人又浇水，又用粗布搓。折腾了半天身上的泥垢被清洗了个干净，最后套上了一身小褂长裤并一双新鞋。

　　他不可思议地摸着跟以往样式完全不同的衣服，踩踩脚上的新鞋，舒服得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给他擦洗的几个铁面骑士跟看从大猫肚子里刚落地的小猫崽似的看着他，一边笑一边道：“真不知道世子买这个小东西做什么。出使于阗，已经能从于阗王那里拿不少好东西带回去，何必再要带回这么个连舌头都没有的小东西。”

　　“莫不是——”其中一个坏笑道。

　　“胡说什么？！”另一个正色道：“坏了世子的名声，小心你的脑袋！毛都没长全，世子瞧上他什么？！”

　　说话的正是带菩提一道骑马的。他见菩提两只眼睛朝门口滴溜溜地转，再想起白天他不安分的事，于是骂道：“活该燎毛的小冻猫子，你既然被我们世子买了，就安分些。况且买奴券已经过了官府，就算你能跑到天涯海角，也是逃奴，一被发现立即打死。”说着，揪起菩提的后脖颈就往一间下房走。哗啦开了门，把菩提扔进去，教训了一句你好生待着，随后落了锁。

　　这里虽然是一件下房，但有床有被，桌子上还有一个陶制茶壶。菩提没有心思去享受之前享受不到的东西，满心想的都是那个人说的话：“买奴券已经过了官府，就算你能跑到天涯海角，也是逃奴。”他将这句话在心底翻来覆去颠倒了不知道多少遍，小小的脑袋把每个字眼都斟酌七八次。

　　如果没了买奴券，那我就不是逃奴了！

　　得出来这个结论，菩提的眼睛霍然一亮。望着透过窗棂投下来的月光，他知道怎么办了。

　　菩提在被奴隶贩子买来后，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逃走，为此也琢磨出一点小办法。他的眼睛把房子四周溜了一遍，最后把目光定在一盏油灯上。油灯断了脚，用一圈生锈的铁丝勉强固定起来。他吹了油灯，把铁丝解了下来，随后推了下门。两扇门随即露出一条缝隙，一个大铁锁明晃晃地挂在铁链上。

　　门缝不大，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足够了。菩提纤细的胳膊伸了出去，一会的功夫就用铁丝开了锁。

　　月光水银似的将地抹了一圈。菩提踏着微微亮光的地面，猫似地钻了出去。

　　现在天已晚，四周没了人，菩提在院子里蹑手蹑脚地走着。他凭借着记忆，来到刘纯消失的门洞处。

　　他探头瞧了瞧，发现门洞后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矗立着一座房屋，门口有两个铁甲骑士在值守。他想，那个头儿肯定住这里。但门口有人，怎么进去呢？

　　菩提思索片刻，沿着墙根向后绕。墙上趴着浓密的藤蔓，藤蔓交错间的阴影在黑夜中愈发显得漆黑，这正好给遮挡了他的身影。他贴着墙前行，静悄悄地，连墙头的野猫都没有发觉有个人在穿梭。

　　菩提走到屋子的墙后，扯了扯一丛藤蔓，确认结实后，双脚发力，使劲一蹬，扯着藤蔓翻上了墙。随后轻轻一跃，落在了地上。

　　令他惊喜的是，后窗开了一扇。

　　现在暑天炎热，开窗睡觉是常事，没想到给他提供了便利。菩提轻手轻脚走到窗下，轻松翻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地面上的月光将周围的家具照出隐隐约约的轮廓。

　　菩提看到床上有凸起的一团的黑影，还在均匀地起伏，想来是那人在睡觉。他屏住呼吸朝那瞧了半天，没有什么大动静，确认那人还在睡觉，舒了一口气。

　　他开始悄悄翻动桌面，柜子上的东西，寻找那张买奴券。买奴券他见过，是一张褐色的绢布。他一边找，一边回头看床上的动静，不一会的功夫就大汗淋漓。

　　可找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找到。

　　他又朝那团黑影望了望，心想，其他地方都翻过了，就剩床那边了。可翻那边，弄不好会吵醒那个人。思来想去，对自由的渴望战胜了未知的风险。菩提决定试上一试。

　　菩提踏着无声的步子走了过去。走进了才清楚的看见，确实是那个买他的人，正背着身子睡觉，身上一床薄被。

　　床头的架子上挂着他白天穿的衣服，闪着金光的那件。那件衣服上的金线在夜晚闪着幽微的光，像是夜晚草地里的萤火，又像是月光下草尖儿上的微光，菩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真好看，他想。

　　门外守卫的一声咳嗽让他一下子回过了神，慌忙撤了手，赶紧翻找。衣服，床头全都摸过了，什么也没有。那就剩下一处地方，枕头下面。

　　菩提又瞧了一眼床上的人，还在闷头睡着，没有丝毫反应。他深呼吸一口气，朝枕头伸出了手。

　　他越靠近枕头，离那人便越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那人的呼吸声。枕头离指尖不到一寸，再往前一探，就能伸进去。

　　突然，指尖拂过一阵凉风。刹那间，手腕擒上一只有力的手！

　　菩提本能地一缩，可那手跟钳子一样紧紧钳住他的手腕，随后一股强力向上，他的双脚离了地，整个人扑倒在了床上。紧接着被子跟网似的兜头罩了下来，将他昏天黑地地罩了进去。隔着被子，他的屁股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个巴掌。

　　虽然打屁股的声音响得跟打雷似的，但菩提还是能听到被子外疯狂的笑声。

　　屁股挨了不知道几下，被子终于被扯了下去，菩提连忙滚下了床，怒气冲冲地瞧着打他的人。

　　刘纯大刀金马地叉着腿，英挺的鼻梁锋利的眉角被不知什么时候点燃的一支小蜡烛抹了一层柔光。菩提瞧见了，就想起了方才看见的漂亮衣服，心道，也好看。

　　刘纯撩了一把刚才玩闹间打下的碎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你那时想跟我过来却不得，我就故意支开了人，又留了一扇窗户看你会不会来。没想到你还真来了。说，想要什么？”

　　菩提比了一个买奴券那么大的方形，又指了指自己。刘纯哦了一声，在床内的小柜里翻找。菩提看见刘纯翻找的柜子在床里，狠狠地撅了嘴。

　　刘纯朝菩提抖了抖，挑了下眉毛：“是这个吗？”

　　看见那片褐色的绢布，菩提的绿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唔啊地跑过来想去抢。谁知刘纯却一把将买奴券攥进手心：“想要？那你得有本事从我这里拿走。这样，明天开始，你睡在我床边，天天近身服侍我。只要你能拿走，这东西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