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王妃又在求标记》姜无沉

12、吃解药

　　关正卿按完摩得以好睡，黎深就没有这么幸运。回到卧房不久，两个黑衣人从窗户钻进他的房间，不由分说把他背起来就跑。
　　他们是谁派来的他心里有数，心安理得地装睡躺平。别说，在人家背上还挺舒服，省力不说，也没有晕车的烦恼。
　　黑衣人将他带到周勇逸的府上，把他放在椅子上后，他“凑巧”醒了过来。

　　“周将军？”
　　周勇逸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肥胖的肚子都小了一圈，很是焦躁，“今日启王有何动静？”

　　“没有。”
　　周勇毅一掌拍在桌子上。

　　黎深疑惑又关切，上前道：“可是太子有危险？”
　　周勇逸脸黑得像染了墨水，“他解药的药方丢了，你马上回去找，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啊？”黎深眉头微蹙，“药方是什么模样？”
　　“就是……”周勇逸回过味来，一甩衣袖，沉默了。

　　黎深认真思索一番，“若启王偷走解药，绝不会轻易让外人找到，就算找到，他恐怕也已抄了备份。不过将军不必烦忧，启王解了毒又如何，换种毒药让他再中一次，他还能逃出太子的手掌心？”

　　一句话让快要喷火的周勇逸安静了，头一次流露出赞许，“继续说。”

　　黎深眯起眼睛，脸上满是恶毒，“将军只须将毒药给我，我偷偷下给他吃。”
　　“你？”熟悉的不屑又回到周勇逸脸上，“他中毒后处处防备，所食之物由最信任的手下操办，再不吃任何外食，你如何下毒？”
　　“这……”黎深摸摸下巴，又献一计，“启王不吃其他人给的东西，那皇上赐的呢？他敢不吃吗？”

　　周勇逸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后日乃萱贵妃生辰，皇室齐聚一堂。提前准备毒药塞在糕点中，宴会上，太子特意呈上，说亲口为启王所做，陛下一定龙颜大悦。当着陛下的面，启王怎么拒绝？”
　　“好好好！”周勇逸拍手称快，“好计！黎深，竟看不出你有如此头脑，以前是宝珠蒙尘啊！”
　　黎深高深莫测地笑了，很有世外高人风范，“将军说我的计谋好，可不能忘了赏赐哦。”

　　周勇逸爽快道：“让管家带你取五千两银子。贵妃宴会，你作为王妃也要出席，到时候机灵点，事成之后有重赏。”

　　拿了银票，黑衣人把他送回。一趟路白赚五千，哪有比这更好的买卖，美滋滋。
　　一开心就想挥霍，他对黑衣人说：“把我放在迎香楼，爷要去找乐子。”

　　黑衣人依言放下，黎深豪爽地给了不少赏银，大摇大摆进了青楼。
　　片刻后，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胡子大汉从迎香楼出来，拿着酒壶，歪歪扭扭地一边喝一边走，嘴里还唱着歌，往城东而去。

　　药藏在城东一大户人家的果园中，黎深撕去伪装后径直取了药，顺手拿了药锅，奔往东郊的破败小庙。

　　今年收成不差，破庙没有乞丐流民。他四处找了些柴火，生火煎药。
　　方圆几里一片漆黑，唯有这一点焰火之光。荒郊野外的野兽叫声不绝于耳，近处蚊虫嗡嗡不断。黎深随便摘了片大叶子扇风，守着用文火熬了几个时辰，最后将药制成药丸。
　　天将破晓，他将药锅还了回去，将药用盒子包好，回到王府，藏在冰窖中。
　　看还有点时间，他又去了太医馆一趟，从仓库中偷了一套医官制服，放在迎香楼。

　　万事俱备，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床上，洗了个澡，沾床就睡。
　　一天半时间一闪而逝。

　　寿宴在中午办，取“如日中天”之意。作为皇子，理应一早入宫贺寿，关正卿身体有疾，去得较晚。
　　黎深作为内眷跟随，尬笑着见完一圈皇亲国戚，歇息的功夫，在角落被一个宫女截住了。

　　“周将军让奴婢带话给王妃，此乃太子所备之玉心糕，请王妃务必让启王吃下。”边说边打开提着的精致食盒，几枚手心大的圆形糕点摆在其中。糕点像冰皮月饼，外皮是鲜翠的浅绿色。
　　黎深拱手道：“一定记得。对了小妹，今日匆忙未用早膳，你能拿一块给我止止饥吗？”
　　宫女什么时候被达官贵人这么亲昵地叫过“小妹”，当即惶恐又感动地给了黎深一枚。

　　用丝巾将糕点包好，黎深走到暗处，拿匕首在糕点下部打开一个口子，慢慢将芯挖出来，解药填进去，再严丝合缝将糕点合上。
　　假如从下面仔细观察，能看到些许痕迹，可从上方看，没有任何异常。
　　搞定后，他将糕点藏在袖中，回到关正卿身边。

　　提前说过要去茅房，关正卿并未发问，可眼里摆着藏不起来的怀疑。
　　黎深低头暗笑——就要你不信，如果你相信，这戏还怎么唱？

　　吉时一到，宾客入席。说来奇特，一屋子嫔妃、公主争奇斗艳，竟都没比过太子。

　　他换了一身极其华丽的衣服，靛蓝为底，上头绣着金线，整个人透着奢华的贵气。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头饰，紫金冠上镶嵌着一块硕大的红色宝石，折射出夺目的光彩。

　　关正卿的着装相形见绌，只能用朴素二字来形容。毫无特色，跟死气沉沉的朝服差不多，头发仅用一根发带绑着。在光鲜亮丽的宾客中，像是误入的局外人。
　　就连周勇逸都压他一头。

　　周勇逸的座位离太子不远，挨着最小的皇子。论品级、论资历、论功劳，他根本没有参加如此高规格宴会的资格，可他来了，还坐得靠前，只因他是太子不可或缺的智囊。

　　他搜捕到黎深的目光后，丢过来一个权威、暗示性十足的笑。
　　黎深眨了好几下眼睛，示意一切包在他身上。

　　宴会开始。
　　开始是冗长的献礼环节，等了好一阵，丝竹管弦声起，端菜的侍女与舞姬一同上来。

　　宴会不是围餐，每人面前放了张小桌，分好的吃食摆在上头。作为夫妻，关正卿和黎深共用一张桌，菜品只上一份。
　　唯独糕点，一人上了一块，装在小巧的白碟中。
　　侍女端上点心时，黎深看准时机，两指在桌下一弹。侍女受击后踉跄一下，手中碟子飞出。好险碟子落在桌上没有打翻，只在桌上滑了一小段距离，撞击在酒杯上。

　　杯中乘着满满的酒液，黎深赶忙伸手去扶。宴会礼服的袖子又大又长，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了糕点，摆上装上解药的那枚。
　　继而对手足无措的宫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下去。小小的插曲，没有任何人发觉。

　　关正卿的目光在菜上逡巡一圈，抿紧嘴唇。
　　以他的水准，看出糕点有问题了吧？他不是任人宰割的白羊，一定有所应对。

　　菜上齐后，礼官号召大家敬酒。关正卿很是尽兴，喝酒极快，把萱贵妃惹得开怀。颂词一唱，歌舞声又起，关正卿的酒已经喝完了。
　　他对身后的侍女摇摇酒杯。
　　侍女上来加酒。

　　关正卿喝得太急太猛，似乎有点头晕，忽然一头栽在黎深肩膀上。御前失仪是大不敬，黎深急忙把他扶住，不停顺他的背。
　　余光一瞥，侍女不仅给关正卿倒酒，也给他的酒杯加满了酒。加酒的间隙，衣袖掠过糕点碟旁。
　　不出所料。

　　太子坐在对面，中间隔着舞女遮挡，有绝佳的掩护。关正卿特意选在曲子最高那一点叫人，其他人的视线被舞女吸引，唯一在身边的黎深又忙着照料他，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不对。
　　侍女就在这时候，对调了他与关正卿的糕点。
　　平心而论，实在是好招数——完美地按照黎深的设想一步步前行。

　　关正卿从不信任他，预料到点心有鬼，第一时间安排人换点心。殊不知，这正中黎深下怀。
　　哪怕他把药方双手献上，哪怕他做出解药给关正卿，对方也绝不可能接受，会认定是圈套陷阱。所以他故意献计，让太子逼关正卿吃糕点，又移花接木，确保关正卿吃到解药。
　　为了区区一个临时标记，他可太难了。

　　一曲终了，太子站起，重头戏来了。
　　“萱贵妃，儿臣知您最担心五哥的身体，前几日临国特使前来，与礼官交谈时聊到，他们擅长做药膳调肌理，对久病者大有裨益。儿臣命膳房学习，赶制出一种糕点，正是摆在大家桌上的玉酥糕。”

　　“兄友弟恭，王室和睦，定能还天下昌盛。启王，你快尝尝这酥点味道如何。”
　　“母妃此言差矣，玉心酥乃膳房调配几日而成，不重味道，而在疗效。至少要吃完一整块，才能起效。”

　　“太子所言有理。”坐在最上方的皇帝与贵妃先吃，吃完后对视一眼，满意点头。
　　皇帝展颜道：“果然药味浓郁。启王，太子一番心意莫辜负，要吃完才好。”
　　这，等于下了一道圣旨。

　　关正卿弯腰行礼，“谢父皇，谢贵妃，谢太子挂心。”他拿起那块糕点，先咬了一口慢慢咀嚼，接着把整块糕点都吃了。
　　乐曲暂停，宴会者的目光全聚集到他身上。众目睽睽下他的表情毫无异常，可坐在旁边的黎深看见，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了。
　　解药的味道不可能好，可他断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将糕点吐出。若宴会闹出丑闻，皇室颜面荡然无存，不用再斗，他都输了。

　　太子看他吃完，大为满意，“如何？”
　　“色香味俱全，软糯可口，是为上品。”
　　一句话惹得贵妃大笑，又夸了太子一顿。太子斜坐抚摸喉间疤痕，露出稳操胜券的笑。

　　黎深却不敢放松，为防止关正卿假咽，在其他皇子讲话时，他端起一杯茶递到关正卿嘴边。趁他不注意，喂他喝下去，接着用巧劲顺了顺关正卿的胸膛，“夫君，刚看你好像有点噎着，喝点水。”
　　猝不及防时，哪怕真有没咽下的食物，也会条件反射地咽下。
　　关正卿严酷地转头，仿佛一个隐忍而老练的刑警，能一眼看穿所有肮脏罪行。

　　黎深才不管他眼神中的火药味，露齿而笑，特别无辜。他端起瓷白碟子，将玉心糕拿在手指，跃跃欲试地低声说：“看起来很好吃。”
　　“叮咚——”敲击乐器的脆响又起。
　　在他即将把点心放入嘴里的前一秒，一直偏头望着主桌的关正卿忽然抬手。两人手臂相撞，黎深手上的点心掉在地上。
　　“可惜！”装模作样地痛惜一番，黎深低下头，掩盖住唇边的笑意。
　　关正卿这家伙，将有毒的点心换给他，但到底搞了破坏，没让他中招。
　　还是有点良心嘛。

　　皇家宴会，不便中途离场，关正卿也不例外。这样一来，不怕他刚吃完就到外面催吐，没有后顾之忧。这第一步，成了。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黎深看似沉醉地欣赏着舞乐表演，实则把来宴会的所有王室、重臣都认了一遍，同时密切地注意着关正卿。
　　中毒之后，他的病情会短暂恶化，接下来的24小时最为惊险。能不能博得机会与他谈判、能不能在十天期限的最后两天拿到临时标记，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