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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赠与死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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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深起来时,体内的信息素前所未有的平静,让人浑身轻松。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抬头望见截然不同的床顶,他意识到这是关正卿的卧室。
临时标记成功了。他抬手查看,手环上写着一行小字:临时标记,60天。
只能撑两个月?是不是哪里出错了,临时标记通常能坚持一年不是吗?
不过他信息素紊乱到那种程度,刚开始标记弱也说得通。
既然如此,得和关正卿再谈一下,最好弄个标记协议,让他有需要时随时被咬脖子。
从天色判断现在是清晨,他竟从昨下午一直睡到现在。叫来丫鬟洗漱,他去找关正卿,恰巧对方在吃早餐。
黎深不见外地坐到关正卿旁边,拿起一碗豆浆就喝。先解渴,才笑道:“昨天谢谢你。”
关正卿脸色不好,颧骨尤其突出,病容很深。他淡淡道:“各取所需。”
你的需要就是让我每夜回来睡觉?现在想还是匪夷所思,黎深思索了下,没得出结论,暂且放下,“药方就在我卧房青色花瓶下面,你取来,我告诉你怎么用。”
关正卿给常叔递了个眼色。
“还有一件事,两个月后要麻烦你再标记我一次。”说到这里,不免回忆起昨天扑在关正卿怀里的画面,黎深咳嗽了声,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有时间我草拟一份标记协议给你。”
关正卿不置可否,默许了。
常叔回来,黎深仔细和他说了药方的使用条件和注意事项。
关正卿吃完早膳,用丝巾擦擦嘴唇,不疾不徐地开口,“你挑两个死士。”说完暂停了一小会,嫌弃地补充,“太弱。”
黎深有些诧异,马上明白过来,对方不可能时时注意到他,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情,太危险了。这家伙,表达关心都这么别扭。
现在实力不强,能有死士他求之不得,立刻说:“那把他们叫来,我要好好挑。”
关正卿吹了声口哨,一批人齐刷刷地落在院子里,没发出一点声响。
粗略数了一下,至少有三十人,全是Beta。
黎深满意点头,放下筷子,“跟着我的人,我不会让你们出生入死,你们不但会有正常的作息,还能跟着我吃香喝辣。”
死士的生存条件苛刻,普通生活对他们来说可望不可即,可他话一说,现场一片死寂。
黎深的兴致没被削弱,“不过得通过我的考验才行,考题很简单,二选一。”
关正卿坐在他旁边,没有走的意思。
黎深也不担心这些东西被他知道,算是对昨天解救之恩的回馈,“第一题,伪装成任何样子,不能让我看出是死士。第二题,我要启王的项上人头。”
死士都宛如死水,但听到这种惊世骇俗的话,也露出惊异之色。
黎深笑眯眯冲关正卿眨眼。
关正卿没有反应,既没答应,也不阻止。
“场地不限,时间到我用完早膳截止,开始。”
死士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分头离开。黎深津津有味地吃早餐,不时和关正卿搭搭话,没得到回应也没所谓。
一旁的常叔虽然没出声,但心里又惊讶又期待,对黎深能出这样的题感到震惊、疑惑。也在想,不知死士能带回怎样的答案,怎样才能让他满意。
第二题是不可能的,死士忠心耿耿,谁会对主子下手?这样一来,等于逼着大家选第一题。
让人看不出是死士?死士生存在暗处,极少曝光,只要把衣服换掉,谁能看出来?
常叔偷看关正卿一眼,发现他微微歪头,这是自家主子思考的动作,看来主子也不明白王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黎深平时吃饭快,这次为了留足时间,特意细嚼慢咽。等他吃完洗手,死士再次落入院子,时间卡得很好。
他们中大部分只换了衣服,装成老板姓模样,但其中有几个很有意思,黎深一看就笑了。
打扮成老翁那个,头上弄了白色假发,但脸那么年轻,骗鬼呢?还有演贵公子的那个,鞋都不换一下吗?
还有一哥们不知从哪儿偷来一身女装,但两个假胸一上一下一大一小,一出场,死士同僚纷纷做出牙痛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实惨。
黎深实在觉得可爱,细细看一圈,倒发现了两个不一样的人。其中一个长得不错,但他连衣服都没换;第二个扮成了王府的小厮,佝偻忐忑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黎深点了点,让“小厮”出列,又问衣服都没换的死士,“你选第二题?”
这些人,不敢违抗关正卿的命令,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死士点点头,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用极其拙劣的笔法画着人头像,旁边写着两字:启王。
黎深笑得轻拍了一下大腿,“感人肺腑的画技,夫君,没想到你在人家心里是这样的形象,惊不惊喜?”
他说话时,不自觉地靠关正卿近了些,头蹭到了关正卿的手臂。
关正卿身体一紧。
黎深误解了他的严肃,笑着说:“别嘛,不错的,敢选第二题有胆量,用画来交差,也灵活。”他让两个人出列,又问,“武力最高的是谁?”
交画的死士上前一步。
“很好,就你们俩了。”黎深知道死士没有名字,沉吟了下,指着画家说,“你就叫大郎。”指着小厮说,“你是二郎。”
大郎:“……”
“对了二郎,你一会找常叔要几身女装,丫鬟跟着我,才会让人觉得好欺负嘛。”他促狭地说,“记得两边胸一样大哦。”
二郎:“……是。”
黎深开心地挑完人,忽然想到一件事。关正卿和他达成共识,说明不再怀疑他,可这并不代表要对自己好。
Alpha和标记过的O之间的感情牵绊,强到生命都无法分开,就算是临时标记,也可能让他产生不该有的情愫。
本想告辞的他想了想,给关正卿抛了几个媚眼,“夫君,我可爱吗?”
见关正卿不搭理,又搔首弄姿地扭了扭身体,“夫君,我美吗?”
关正卿冷着脸,在黎深说第三句“夫君有被我迷倒吗”之前,干脆转身,眼不见为净。
大郎和二郎:“……”总感觉新主子脑子不太正常。
黎深没勾引成功,却喜笑颜开。太好了,还是那个冷感的工具人。他发誓,要好好保护关正卿这根独苗,让他的冷感持续到底!
很有信心地握拳,抬眸见送关正卿出去的常叔折返了,“王妃,尚书府来人,请您回去。”
尚书府?
黎深秒懂,这是娘家来人了。父亲是礼部尚书,没什么实权。表面不显,实际是关正卿的拥护者,否则也不会在他残疾落魄时把自家儿子许配过来。
原主知道这层关系,但他认为父亲老眼昏花,果断投靠太子,想用卧底身份助太子上位,保住家族。
父子俩不对付,一年了从没来过人,先前原主得风寒也是。这么突兀,只有一个可能,昨天在雅集上的事闹大了。
黎深并不是张狂的性格,也不是低调的扮猪吃老虎型,他每次出任务,不会是最显眼的存在,但光芒决不可忽视,没人敢惹。
雅集之事并非本意,可既然做了,顺水推舟做大,搅乱一滩水再渔翁得利,岂不更好?
他让大郎暗中保护,二郎扮成的小厮跟在身边,回家。
尚书府说不上简陋,但也绝对不豪华,与周勇逸府邸的奢侈可谓天差地别,看得出自家老爹是个清官。
黎中卓在主厅等他,见他进门,一掌拍在桌子上,“孽子,你还有脸回来!”
黎母赶忙把他拉住,劝道:“老爷,我让深儿回来的!”她转身抓住黎深的手,眼里已有泪花,“深儿,听闻你有信香了?可是真的?”
黎中卓打断道:“信香又如何?坤君怎可去雅集,把我黎家的脸面丢尽!”
他气得发抖,站起身,手杖重重磕在地上。要不是黎母拉着,恐怕早已朝黎深打过来。
黎深注意到,黎中卓的手臂不自然抖动,幅度很大。他年轻时手臂受伤留下病根,又有轻微的风湿,估计是疼痛发作。
“深儿,你倒是说话啊!你要把你爹气死才行吗!”黎母担心地说,“听闻太子昨日微服到了雅集,你爹是怕你……”
“够了!”黎中卓咆哮一声,“别以为我不知你和周……做的那些勾当!黎深,你会毁了天下,黎家会成为生生世世都被戳脊梁骨的罪人!”
黎深垂眸,想起原主不但卖关正卿的情报,也和周勇逸说过不少黎家辛密,许多堂表兄弟和叔伯因此被连累,父亲骂得不冤。
他是关正卿的卧底王妃,最好的自保方式是和关正卿坦白,仰仗关正卿而活。可他连依附关正卿都没想过,更别说家里。
但是在愤怒的风暴中,他没有离开,默默忍受了。
长这么大,连同出任务一起算,这是他第一次被长辈骂。无父无母的孤儿,从没享受过一天父母情。
更别说,黎中卓根本是刀子嘴豆腐心。先不说力排众议送他读书,黎深死后,黎中卓闻讯赶来,徒手从狗嘴里抢夺下一片片肉,被咬伤了也不知痛觉。
他抱着残缺的尸体恸哭,悲天跄地,一夜白头。
那种嗓子都快哭断的真实痛楚,让穿越前旁观的黎深潸然泪下。
他压了压情绪,缓缓走到黎中卓面前。
“孽子,你要做什么!”黎中卓被他沉静的面孔吓了一跳,还以为黎深要上来打人,却见他抓住自己的胳膊,揉捏起来。
一时酥麻。
“坐。”
黎中卓睁大眼睛,怔愣中,听从了黎深的指令。
给他按摩了会儿,黎深问:“力道怎么样?还痛得厉害吗?”
黎中卓魂游天外,动了动嘴,辱骂被吞了回去。
一边试探对方的痛感,黎深一边说:“爹,娘,我有分寸,别为我担心。”
他哪次回来不是阴郁地胡乱发泄,咄咄逼人?乍一听柔声细语,黎中卓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背后传来一声冲破压抑的哭声。
转头,黎母已泪流满面。她怕在儿子面前失态,赶忙转过身。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慢慢来。认真仔细地按完,将黎中卓的手放在一边,黎深抬头,愕然地看见黎中卓眼眶红了。
人老了,眼角边都是皱纹,脸皱巴巴的,这样的表情尤其让人揪心。
黎中卓飞快转头,想逞强撑起面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黎深心里一痛,一瞬间想拥抱一下这位老人,想起古代人表达感情都很含蓄,忍住了。
对方需要一些空间。
这么想着,黎深说:“爹,这次回来娘也给我做了衣裳吧,我先过去看看,一会儿过来找您,中午在家吃饭。”
跟着黎母往前,起伏的心平静许多。府邸不大,出门没多久,忽然碰到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脚步匆忙。
黎深见他面露焦急,定然有事发生。找了个借口从黎母身边走开,他回到正厅外面偷听。
黎中卓还有些怔然,来人叫了两遍才回神。
“什么?继东被太子党抓起来了?”
继东?印象中没有这个人。
顺着听下去,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黎中卓有一个学生叫高继东,在京城旁的罗云县当县令。
罗云县民风剽悍,恶霸很多,有人暗中买妙龄少女送来京城供大人物玩乐,没一个人活着回去。
高继东为人刚直不阿,抓了一批恶霸,解救十几个少女。一查才知,这些人背后错综复杂,有太子的人罩着。
运作一番,恶霸没事,高继东反而被诬陷杀人,锒铛入狱。
说来是很简单的事,黎中卓入朝为官多年,人海沉浮见得多,可他这次一反常态的气愤,要为学生讨回公道。
他大小也是个尚书,总有门路。
问题是,罗云县是太子的地盘。再过一段时间,那边要发生大事。如果黎中卓牵涉其中,可能会有杀身之祸。高继东已进了牢房,真追究起来,作为老师很难脱身。
若是乱动,黎家会马上成为权斗的牺牲品。
黎深略微思索,来到书房,在黎中卓的桌上写了一个字。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