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落落汐

10、第 10 章

　　竹影斑驳，明月悬空，此刻离若轩的心底仿佛有两股暗流在激烈的冲撞，情感让他按奈不住手中的剑，忍不住出招为韩钰，莫胤报仇，而理智却告诉他，面对眼前魔宫的两大好手，以及那尚在庙中不知深浅的对手，自己无法保证能够带着蝶铃儿全身而退，因此断不可冲动。短短几个瞬间的沉默如毒蔓紧紧缠住他的心，终于，一阵清亮的笑声打破了沉寂，“白老兄，这都到昆吾山脚了，怎地也不提前知会小弟一下，好让小弟换一套干净的衣裳再来迎接你。”
　　白眉瞳冷冷笑道：“这不，要给六公子一个惊喜么。”廖擎儿在白眉瞳耳边低声道：“这昆吾弟子落了单，身后的丫头也不足为患，不如我俩联手结果了他。”有杀气从白眉瞳眼中溢出，离若轩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的剑，笑道：“这可担待不起，既然人也见了，小弟便先告辞了。”蝶铃儿一听，忙拉住离若轩的衣角，急道：“你还没把九叶玄花夺来呢！”离若轩推开蝶铃儿的手，沉声道：“怎么还想着花呢，命都要没了！”
　　白眉瞳踏上一步，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把三叉戟，“六公子这么急着要走，难道就不想与我这个老朋友聊聊莫胤的下落？”离若轩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却依旧保持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小弟听说一个人秘密知道的越多，就会死得越快，小弟还想多喝两年酒呢！告辞！”说罢，离若轩扬手打出两枚石子，再不迟疑，拉住蝶铃儿便往山间跑。
　　白眉瞳，廖擎儿猛一侧身，避过来势汹汹的石粒，正欲追去，一道人影如鬼魅般从二人中间穿过，疏忽间便已到几十丈之外，“这小子交给我解决，你们先去做该做的事！”声音虚无冰冷，几乎是飘入二人耳中。
　　“是，血公子。”
　　离若轩抓着蝶铃儿的手腕在山间疾走，蝶铃儿轻功不如他，几乎是双脚离地被拖着走，她不断挣扎想要摆脱，“臭小子，你弄痛本姑娘了！”但被离若轩的大手死死卡住，她如何挣脱得掉？猛地心头紧兆一起，脑后生风，三枚透骨钉破空，发出高频率的鸣颤。离若轩忙抱住蝶铃儿，就地一滚，扑向一边，后背重重的摔在地上，浑身骨头似散架般疼痛。透骨钉“啵”的一声竞没入地下！蝶铃儿但见离若轩不顾一切的护着自己，心头莫名的一热。突然又眼眶一红，心下委屈不已，为什么，才认识一会儿的人都能这般救我护我，而那个臭男人，他嘴巴那么坏，整天叫我臭蛾子，处处和我作对，惹我不开心，明明是那般不讨人喜欢，可我却总是没来由的想着他，为了他，我背着爷爷，千辛万苦从东海到西山，可他又怎会知道，这十多年定是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吧。想到此节，凄楚万分，竟流下了两行清泪。
　　当此危急关头，离若轩当然无闲情逸致理会女儿家的情绪，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沉声道：“等会我与那人交手，你趁乱赶紧往山上跑，入了昆吾你就安全了。”蝶铃儿一怔，还未及反应，那一袭白衣已隐没于夜色之下，她想走，她想上山去找她的若轩哥，可不知为何双脚好似被牢牢钉在土里，怎地也迈不开腿。
　　但见那人一身青衣广袖，容颜俊美的有一股邪意，看不出年龄，冰蓝色的眼眸让人看了一眼便无法移开，而面色却苍白的如同死人，眉宇间隐隐透着病态。离若轩不敢大意，从刚刚掷暗器的手法来看，此人武功很可能远远高于自己。当下一出手便是九九剑诀中最精妙的招数，血公子在纵横的剑气中漂浮不定，似鬼魅般游走，长衣飘飘，十根苍白修长的手指上戴着血玉铸的戒指，宛若雪山上盛开的曼珠沙华，凄美的惊心动魄。
　　离若轩一招九元归一，那是九九剑诀中的最后一式，环环相扣，分刺九方，变化莫测，杀意倾涌，万千流光照亮夜空，如星辰坠落，与月争辉，而这重重剑影，万千变化皆为虚无，终化作一道凌厉的寒光直射血公子咽喉。这本是必杀的一击，不见血公子的神情如何变化，但见他于剑光中准确的捕捉到了九元归一中唯一实的一剑，伸出葱葱玉指，在剑身上云淡风轻的一弹，血玉戒指发出叮的一声，黑剑的剑路就此发生了偏差，血公子微一侧头便避了开去。离若轩心下大骇，急忙变招八面玲珑，剑锋上挑，剑尖直指血公子周身八处大穴。血公子十根手指灵活跳跃，叮叮叮叮八记脆响，在倏忽间，血玉戒指接下了离若轩所有的攻势。而那看似只是简简单单兵器相击的声音，却仿佛有魔力，一声声响在蝶铃儿的灵台上，避无可避的钻入她的心中，让她不禁气血翻涌，难受至极。
　　离若轩自知面前的人并未使出全力，若他在招数中注入更深厚的内力，自己怕是根本无法抵挡，当下使出一套昆吾的抱残二十四式，此套剑法他学成已久，却始终没有用到的机会。抱残二十四式之妙在于每一式都是残缺不堪的，只使一半便换作另一式，因而无论机动性，迷惑性皆臻上层。血公子的嘴角勾出一丝邪魅的笑意，冰蓝色的瞳孔扩散收缩，一阵急如暴雨般的声响过后，宛如千军万马践踏过灵台，蝶铃儿终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离若轩大惊，一急之下，方才激战中所受内伤发作，一口热血倒涌，硬生生将它咽了下去。
　　血公子怔怔凝视着自己的小指，那一枚血玉戒指上竟出现了裂痕，“你倒很在意她。”血公子冷冷一笑，眼神陡然犀利，小指上的血玉戒指脱手直直朝蝶铃儿射去，离若轩不做他想，奋然挡在蝶铃儿身前，那一枚戒指竟穿透了他的肩胛骨，鲜血洒满衣襟。蝶铃儿急道：“傻瓜你！”
　　离若轩强忍剧痛，冷冷直视着血公子，“原来是大光明宫右权使。”
　　血公子笑道：“六公子终于认出在下来了。”声音虚软无力，好似即将消散的雾气。
　　离若轩沉声道：“你们重回中原意欲何为！”
　　血公子冷冷道：“阁下觉得在下有必要告诉你么？”
　　离若轩笑道：“小弟都是将死之人了，兄台何不让小弟做个明白鬼。”
　　血公子仰天打了个哈哈，冷然道：“复活魔尊，重建大光明宫。”
　　离若轩一怔，握剑的手在微微发颤，肩头的伤口血液在迅速的流淌，而随着血液一起流失的还有他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