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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s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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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圈里的人都知道,“香灰胎,天青釉,芝麻钉”是汝窑器鉴定最基本的特征。而在汝窑器做赝的过程中,胎制、釉色还都不是最难仿制的,毕竟相应所需的原料只要肯找,终归是能找到,器型只要练习的足够也能模仿的惟妙惟肖,唯独在底足上的支钉烧痕,因为杂糅有太多人工的主观因素,因此也就在无形之中增加了仿制的难度。
芝麻支钉究其本质其实很平常普通,就是窑工用当地的粘土随手捏制素烧而成,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初期支钉制作较粗,与器物底足的接触面较大,略影响美观,后期逐渐改良技术,制作也愈发偏精,支钉变得细尖;再后来又加入了垫圈,使得支钉烧的结构变得更加稳定,同时也发展出了了配合不同形制器物的三支钉和五支钉,特殊情况下也有六支钉的作水仙盆用,由于这些支钉垫圈只是一种工具,素烧成形之后,也是会反复使用,在烧制过程中更不会刻意追求什么,因此每一件汝窑器底足下的支钉烧痕,往往都会呈现出一种很自然的状态,可此刻眼前的这件莲花温碗底足上的支钉烧痕却恰恰违反了这一种状态,因为需要刻意模仿原来的样子,所以在无形之中增加了些许人工雕琢的匠气,这也就是像许德明这样的鉴定大家,要不然这样的细节,怕是很多人都不会留意。
许思衡跟自己老爸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自己也一样看出了问题所在,但眼下众人都僵在这里,就等着许德明发话,可看着迟迟不语的老爸,许思衡只能狠了狠心,像咬着后槽牙一般的说道:“王馆长,我是小辈,又眼力有限,说话有不当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担待。”
此刻的王馆长那里还顾得上这些,连忙道:“你快说!”
许思衡道:“这件莲花温碗从整体上来看几乎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底足上的芝麻钉稍微有点太刻意了,但这些也都是很主观的,不过是我自己的一点小见识。”,许思衡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瞥向自己的老爸,见他并没有要阻止自己的意思,这才继续说道:“但人眼观察,难保会有误差,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做一下拉曼光谱检测吧,若检测出来是宋碗,那大家就都能安心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众人也都明白怎么回事了,但古玩行就是这样,当着众人在场永远都是看破不说破,即使发现问题也要尽可能的往回圆,更何况许思衡若不是为了给自己老爸解围,也绝不可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
许德明点了点头,说道:“做个拉曼也好,这样大家都放心。”,随后站起身来对在场的众人抱歉道:“我还有事,就不在这多留了,各位可以放心,今天的事我许某人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许德明说完便直接告辞离开,许思衡想要跟上,可看自己老爸那大步流星的样子,丝毫也没有等自己一块走的意思,再想到接下来可能会有的相亲,许思衡本想放慢脚步,可眼下的会客室里也一样是多事之地,许思衡想了想,还是紧赶了几步,跟着老爸一道离开,在快到大门口的时候,许思衡注意到了一直僵立在原地的贺述白,目测将近有一米九的身高,就像一大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眼神当中满是不解和犹疑,却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条剑眉都快要绞到了一起。
许思衡跟着许德明一路到了一楼大厅,本想着找个什么由头开溜,却没想到许德明却突然站住脚,回过身来吩咐了一句:“你得留下!”
许思衡也是一愣,反问道:“我留下?”。
许德明郑重其事的说道:“要是我们两个一块走,会让圈里的朋友多想的。还有,你也把嘴管住了,这件事包括你们韩院长在内,对谁都不能说。”
许思衡欲言又止,“那……”
许德明直接说道:“还有什么事!”。
许思衡的眼神有些闪躲的说道:“我那个……韩院长跟我说的……相亲的事……”
许德明低声呵斥道:“相什么相!出了这种事,你还有心思相亲呢!前几次怎么不见你这么上心!”,随后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隐约觉出了些许不对劲,可又偏偏说不上来,索性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再看看你今天这一身,流里流气的,人家姑娘能看上你就怪了!今天就算了,改天再说吧。”
“得咧!”,许思衡心里一阵暗爽,连声音都跟着雀跃了起来。
许德明又一次叮嘱道:“别忘了我嘱咐你的话!”。
许思衡做了个封口的动作,说道:“放心吧,保证守口如瓶!”随后俯身抬手,特别讨嫌的说了一句,“慢走不送,小心台阶。”
会客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件莲花温碗上,过了良久还是王馆长开口道:“任局,实在不好意思,您看……”
任局沉声道:“不是最后也没定性吗?”
若是现在在局里,以任局的脾气,出了这样的事,早就把贺述白叫过来臭骂一通之后再限期侦查了,可眼下毕竟在别人的地盘,心里就算有再大的火也得压下去。
“是是是,可是……”,王馆长犹豫着如何开口,毕竟要是把他的怀疑说出来,别说在场的这些市局领导,几乎就是把整个市局都给得罪了。
任局冷冷的说道:“我知道王馆长的意思,可我记得,在我们办案同志追回失窃文物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只会你们去查验了,那个时候怎么没发现?”
一听到这话王馆长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自然清楚市博物馆里的这些所谓专家究竟是个什么水平,小来小去的东西倒还可以,真到了较真的时候都不够他们露怯的,像许德明那样有真本事的圈内大佬,博物馆根本留不住,能在这挂名当个名誉顾问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王馆长硬着头皮说道:“我们的鉴定人员可能没太注意到这些……”,估计王明江就算脸皮再厚也不能当着市局领导的面说自己手下的人水平不行,这会儿也还能咬紧牙关硬接任局的话茬。
任局继续问道:“刚才的那位……叫什么来着?真就那么厉害?”
王馆长恳切的说道:“是许老,许德明,公认的鉴定大家,要不然我也不能把他请来最后把关,许老说有问题,怕是这东西真的就……”
任局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回去之后我们会重新调查,有什么发现再通知你。”
王馆长连忙赔笑道:“任局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就是这莲花温碗实在太珍贵了,要是真被掉包,我真的担待不起。”
任局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博物馆这边还是尽快安排检测的事,要是这个碗检测无误,自然是最好的,市局这边也一切以检验结果为准。”
王馆长点着头应和道:“是是是,我明白。”,随后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今天的活动……”
任局道:“今天的活动也取消了吧……”,可任局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高喊了一声,“活动不能取消!”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贺述白迈着那两条大长腿,两步就到了任局面前,连忙道:“任局,今天的活动千万不能取消。”
任局皱了皱眉,本来他心里就压着火,再看到贺述白就这么横冲直撞似的,上午的时候还对这个活动要死要活的抵触,现在又说什么活动不能取消。
任局强行按捺住自己想要抬腿踹人的冲动,可看着贺述白那一脸欠揍的样子,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虎着脸说道:“东西有问题,还怎么归还?”
贺述白解释道:“就是因为这东西有问题,才不能取消活动,任局您想,若是这破……咳咳……这什么莲花碗真是被人故意掉包,那我猜测犯罪嫌疑人现在肯定也关注着这次的活动,一旦我们把活动取消,那不就是变相说明我们发现问题了吗。”
任局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继续说。”
贺述白道:“活动我们还正常举行,这样犯罪嫌疑人就会放松警惕,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至于之后还会不会有类似的犯罪行为,我现在还不能断定,但至少我们能暂时稳住犯罪嫌疑人,为后续的调查争取时间。”
任局点了点头,问道:“实施盗窃的案犯现在在哪?”
贺述白回答道:“还在局里扣着,因为最近一直在忙着跟博物馆这边对接,整个盗窃的案卷还没有弄完,也就还没往检察院送。”
任局当即拍板,说道:“那正好,回去以后重新审讯,力求尽快突破。”
“是!”,贺述白当即立正站好,敬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军礼,正热血沸腾的准备转身离开回去办案的时候,任局一盆冷水又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任局似有些故意为之的说道:“你小子想往哪跑,不是你说活动不能取消的吗,那做戏必须做全套,你就留下来当一回礼仪小……小伙吧……”
任局自知失言,轻咳了几声算是缓解尴尬,反倒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贺述白,只见他先是一愣,原本英挺帅气的脸庞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表面上像是在应承着任局本不好笑的冷笑话,心里想的却是原来平日里铁面无私,一身正气,动不动就暴跳如雷的任局长,居然也会有这么调皮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