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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盛大梦境 ...

  •   缝魂丝线只缝无魂之人的魂魄。
      白骨无魂,正好用缝魂丝线来缝就。
      但这里有一个悖论:无魂怎么缝?

      借魂。
      借谁的魂魄?

      谁的都可以。
      作为对出借魂魄的报答,白骨会任由魂魄主人差遣。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把自己的魂魄借出去。魂魄谁都有,有心想借出去,跟有能力借出去是两码事儿。

      鬼族人擅长驱动魂魄,有魂魄之人,他们皆能驱使。
      跟种梦术是血族人最值得称道的异能一样,驱魂术也是鬼族人身上最大的能耐。

      驱魂术通常需要以自己的魂魄进入别人的身体,进而接管新身体的主动权。故此,也被称为入魂术。
      但用自己的魂魄吊着一整支白骨军队的情形,实属罕见。

      白骨无魂。
      若想控制它们,就得给它们找魂魄。且新缝就的魂魄必须得照着傀儡师的魂魄模样,这就需要用缝魂丝线为骨头缝魂。如此,傀儡师才可以用自己的魂魄控制这些白骨傀儡。

      这种冒险做法相当于傀儡师与傀儡共享魂魄。一旦白骨受伤,傀儡师必遭反噬。反之,若傀儡师出意外,白骨也没法儿继续存活。
      因此,傀儡师揺开的魂魄碎了,白骨军队也就散了。

      万相一早便瞧出来,白骨军队只是被控制的傀儡,真正的主谋在背后。于是他放着本应该倾注目光的白骨军队不管,非得把藏在背后的傀儡师揪出来,以绝后患。

      万相看似赢了,但蔺至觉得,好像并不是这样。

      白骨们散架后,三楼至五楼蠢蠢欲动的响应声也消失了。

      那具封印揺开的棺材停在一堆散了架的白骨中间。魂魄散尽时,棺木震颤了一下。里面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对不住,我连累你了。”

      这道声音气若游丝,带着说不尽的感慨和遗憾。把道歉的话说得温柔缱绻,听上去让人觉得,里面似乎蕴藏着万千深情。
      这是揺。

      紧接着另一道声音响起:“求之不得。巴不得你多连累连累我。”
      这是开。
      揺口中的阿开。

      揺似乎轻笑了一下。

      他再开口,那嗓音听上去依旧微弱,却不再温润:“你知道吗,我原本研制这东西,是想让族人可以飞出牢笼。至少被追杀时,能逃得一命,为他们自己谋一条生路。”

      他一顿,嗓音瞬间添了几分沧桑:“可这世上的事情啊,从来就没什么纯粹的黑与白。也不能按照人的心愿达成。”

      他像是临终时在对自己这一生做总结。又像是,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艰难退步。
      这番剖白,是说给开听的。

      话到这里,揺的嗓音近乎嘶哑,却带着股子奇异的力量:“我有今天全是自作自受。”他话锋一转,似既抗拒这迫不得已的妥协,又对未来充满信心,听起来自相矛盾,“可万相,你以为你赢了吗?这只是开始!哈哈哈……”

      因揺的魂魄快要散尽,这嘶哑却绕耳不绝的笑声极其干裂。回响在第84号医院的整个二楼,一股子恶意迎面袭来。

      万相觉得聒噪,不耐烦一挥手,那具棺木上就被加封了一道血符咒。

      教授揺那带着报复性的微弱笑声戛然而止。棺木自动退回三楼,归于原位。

      万相好像这才察觉到不适。
      他抬手欲拔掉那两枚细针,戴着手套都嫌脏,最终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自己的外套一扯,外套脱掉的同时,细针也“叮当”两声落地了。

      蔺至往万相的腹部扫去。
      两根细针裹着红色的血液静静落在地上。片刻后,血液从针体上剥落,欲要重新飞回万相身体里。

      万相随手一档,血珠随着地上的长针委委屈屈没入了地面。

      万相腹部的章门穴和腹哀穴所在位置,隐隐泛着一层白色的光。
      蔺至没看清那是什么,因为万相的伤口马上就愈合了。

      他拨弄着手指头,目光又移动到长针消失的地面上。
      那里满地白骨。
      好像哪里不太对?

      到底是哪里?
      他无奈地挠了挠头。
      现在的他记忆有限,好多东西都理不太清楚。

      震动停止,满地枯骨。
      室内墙体塌陷,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好在,仍旧立着的血墙充当了阻隔界限。

      楼下的大门破破烂烂,但没有东西再往里边飞了。门口糊了一层特管局的特制粘合剂,把大门给勉强粘住了。
      美观性差点儿,实用性却极强。

      变异兽人族和妖族虽然难缠,但封玄煜也不是吃素的,只不过完全消灭干净需要花点儿时间。
      相比较而言,万相速度就快多了。外面还打得难分难舍,他已经去洗澡了。

      公九月对着他的后背翻了一个白眼。

      对上蔺至的眼神时,她立马换了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毫不留情地吐槽:“我猜他得把刚长好的伤口全部豁开,把长针碰过的地方都割掉,再让新的皮肉重新长出来。”

      蔺至没太懂。

      为什么要这样?

      不疼吗?

      公九月听不到他没说出口的疑问,只管吐槽:“毕竟皮肉不能跟肋骨似的扔,如果可以,他真的会全部扔了的。”

      蔺至眨了眨眼。
      扔骨头干什么?
      骨头很可爱的。
      察觉到他的心理活动,他身体里的骨头们滑来滑去,极其开心。

      天将擦黑时,外面才彻底安静下来。

      变异兽人族倒是好处理,难的是那些变异妖族。那可都是些成了精的老怪物,魅惑术轻易不使,一旦使出来,也轻易控制不了。

      揺开魂魄散尽后,原本被控的变异妖族在失控状态下只有一个本能:那便是让自己活下去。

      于是他们持续不停地魅惑周边一切可魅惑之物。兽人族更是被魅得发了狂,直至咽气前的最后一秒,还在为守护妖族人的生命而战。

      一场战斗结束,除了封玄煜形容整洁之外,其余人都挺狼狈。

      瘫的瘫,躺的躺,墨蓝军装都被血液染成了铁锈色。累是累了点儿,但好在,造成江州混乱的源头总算是全部清剿了。

      蔺至从下午起,就一直站在窗户边往外瞧。
      他身体里的骨头很害怕外面那个血族军官,他就偏要站在这里瞧瞧。

      眼见着那血族人推开门进来了,那一瞬间,蔺至身体里一半的骨头都跟疯了一般,蜷缩在了一个地方。
      就像夜里怕鬼的小孩,用被子把自己全身都给埋住了一般。

      另一半原本是不怕的。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被感染了这股子恐惧,也游过去了。

      骨头们这么集体缩在一起,蔺至可真是不好受。这些天长日久与他血脉相通的骨头,将恐惧分毫不差全部传递给了他。

      勤劳的三九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战,第84号医院再次恢复洁净。满室白骨全被公九月给扔回了地底,只留了一根手臂,她拿在手里把玩。

      封玄煜推门进来时,万相刚巧下楼。

      两人隔空相视一笑,封玄煜打趣道:“你这医院什么时候成了鬼院了?虽说这里确实都是鬼,但也不至于就这么大喇喇挂上……”

      封玄煜话未说完,突然眉心一蹙,出口道:“嗯?”
      与此同时,他几乎立即便偏头向窗户这边望过来。

      蔺至就站在窗户边。
      这是他在第84号医院最常待的地方。

      万相不下楼时,他总是在这里待着。一楼四面落地窗,他就漫无目的地盯着外面看。这几乎成了他惯常消遣时光的方式,没人觉得奇怪。

      封玄煜突然看过来,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随着他聚焦在蔺至身上。

      片刻后,封玄煜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明明白白地传达了一个讯息:班门弄斧。

      在血族人面前使种梦术,可不是班门弄斧么。

      封玄煜视线圈着窗户边那矮个子男孩儿,就要点破:“万相,你中——”

      你中什么?
      恐惧催动着蔺至。
      他在那血族人即将脱口而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之前,迅速窜了出去。

      所有人眼前一花,只见一道人影“嗖”地一下朝万相奔去。

      连下楼的万相脚步都一顿。
      他挑了挑眉,奔跑中的蔺至也冲他挑了一下眉。

      万相心中咯噔一声,他刚洗完澡换完衣服。
      然而晚了,那冲着他挑眉的小人儿就像一枚小炸弹,“嘭”的一下子就炸到了他的怀里。

      蔺至圈住了万相的腰,鼻尖蹭着他的衣服,一叠声道:“哥哥,我好害怕。”

      万相垂眸看着他。
      在这之前,蔺至不是没说过害怕的话。可种种表现都不怎么像是真正害怕的模样。

      而现在,眼前的小鬼满脸恐惧。搂着他腰身的手掌心都汗湿了,那蒸腾的热气儿透过薄薄的衣服布料直往他的皮肤上烘。

      蔺至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万相没有错过蔺至一丝一毫的表情。他冲着他展露笑颜时,像一朵围着太阳盛开的向日葵,明亮耀眼。

      他真正恐惧的时候,便会瞪着眼睛。眼珠子如雨后刚洗过的黑曜石一般明亮,红艳的嘴唇毫无血色。

      万相低头看着蔺至。
      要推开的手掌迟疑了几秒,最终落下,换成了轻抚着他的背。

      这屋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幕。
      封玄煜当然也看到了,这回轮到他挑眉了。挑眉代表惊讶,不表示他要放过这个黏在万相身旁的少年。

      来历不明的少年。

      心怀叵测的少年。

      点破是他的事情,至于接下来怎么做,那就是万相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封玄煜话锋一转,换了个相对柔和的说辞:“万相,你该醒了。”

      这句话像一个开关,“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万相似乎愣了一下,凤眸里暂时性出现了混乱的神色。

      这一刻,时间被拉得无限长。

      院子里小型花园里那些花期错乱的花,一瞬间全都枯萎了。
      明明不久前,还开得那么艳。

      它们好似集体做了一场荒诞不经的梦,抢在春天来临之际先过一把姹紫嫣红的瘾。

      像是有个调皮鬼在捣蛋,他喜欢花要开得艳,哪管它花期不花期,他只管自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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