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溪雨记》陆九斯

38、第 38 章

　　流言随着气温一起发酵，不胫而走，一场不知真假的恋情被越传越离谱，更多人知道了这件事情。颜辞有时甚至能听到同年级的学生在谈论。
　　然而，奇怪的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能够确切地讲出故事中的男主角到底是谁。
　　时间久了，颜辞觉得这多少有些荒诞，说不定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施朗的恋情一开始就是空穴来风。

　　八卦这东西，颜辞一直提不起什么兴趣，特别是当事人还一直对他避而不见。
　　颜辞即便觉得蹊跷，也无处求证，与其随着大众像无头苍蝇猜来猜去，还不如收起心思去干点正事。
　　正好，他最近被现实鞭挞，转身就投入学习的怀抱去了。

　　高考临近，毕业班一走，他们就是准高三生了，加上每天近距离感受学霸的气息，颜辞不禁产生了一股危机感。
　　每天沉迷于做题，施朗的事情被他放到了脑后。

　　其实吧，这里头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傅煊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件事情上心了。

　　早在一开始听到施朗恋情的传闻时，傅煊就和颜辞开过玩笑，“谣言里的‘男朋友’不会是你吧？”
　　毕竟颜辞和施朗是朋友，之前在学校里碰见了也都会打招呼，颜辞会“榜上有名”也不值得奇怪。

　　“什么男朋友？本来就是我啊。”颜辞那时忙着做题，话也没听全，只听见后面几个字，回答得也敷衍。
　　两人都是顺嘴一说，性质却差远了，傅煊看着颜辞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颜辞刚做完一道数学大题，对完答案，发现错了，检查了几遍没发现错在哪，正准备问傅煊呢。
　　一回头，就见傅煊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颜辞找不着头脑，“你干嘛呢？”

　　傅煊没说话，拿起颜辞手上的题开始看。
　　颜辞这才仔细想了想傅煊之前说了什么，几秒之后，想通前后的他恨不得拍自己的嘴几下——乱说话吧，现在好了，男朋友闹别扭了！

　　颜辞打着哈哈哄傅煊，“本来就是我啊……哈哈，你男朋友可不是就是我吗？”怎么也不敢提施朗那茬。
　　傅煊依旧不说话，只嗯了一声，拿起红笔对颜辞勾手，示意他看题。

　　颜辞立马趴了过去，傅煊只觉得手臂上一沉，视野里就多了个脑袋顶。
　　傅煊看着颜辞，颜辞也抬头看他，“讲题呗。”
　　傅煊看着颜辞故意讨好的模样，来了兴趣，他用笔帽戳了戳颜辞的下巴，逗他，“说点好听的。”

　　颜辞会意，毫不推诿，直接软声央求道，“好哥哥，你就教教我吧。”
　　“咳！”傅煊差点没崩住，连忙握拳挡在嘴边，佯装咳嗽。

　　好在那时候是课间，班里人不多，也够吵闹，没有人发现他们两的小动作。
　　倒是颜辞，盯着傅煊可以说是失态的模样看了好久，好像悟出了什么对付傅煊的法子。

　　就这样，傅煊被一句“好哥哥”破防，被颜辞治得服服帖帖，哪还会说半个不字。

　　便利店那天，周沁说的话傅煊也听见了，自那之后，学校里关于施朗的事情稍有点风吹草动，傅煊都会了解个七七八八。
　　基于此，颜辞自然可以安心学习，要是哪天突然想了解流言的动向了，找傅煊就可以了。

　　颜辞被学习冲昏了头脑，傅煊喜也不是忧也不是。

　　颜辞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多了，分给他的时间自然就少了，就算两人坐一块儿，傅煊也不免感觉颜辞忽视了他这个刚上任没多久的男朋友。但是呢，颜辞一旦遇到不会的题，也一定会来找他教。
　　一来二去的，傅煊也慢慢品出了这当中的趣味，倒也和颜辞一起老实学习了。不老实也不行，但凡他表露出不开心的情绪，颜辞很快就能察觉到，先是甜言蜜语好一番哄，等他还云里雾里分不清方向时，颜辞立马把一套《五三》往他怀里一塞……

　　“别问！问就是做！”
　　伴随着这样的强硬语气，傅煊甭管多晕乎也清醒了，该有的不该有的旖旎心思全被颜辞断干净了。

　　颜辞，实乃人间大杀器也，专治傅煊之用！

　　日子又回到了正轨，打打闹闹的，一天天的过去也快。

　　临溪雨水多，经常少不了下雨的时候。
　　一下雨，颜辞就犯懒，中午不回家吃饭，在学校和傅煊一起吃午饭，吃完再顺道窝去傅煊寝室午休。
　　也算是顺带去和男朋友交流并增进感情。

　　虽说单住挺好，孤男寡男的，在寝室卿卿我我不用提心吊胆。
　　但被《五三》支配的恐惧萦绕在心头，傅煊一开始其实是担心过的，因为颜辞是个非常不确定的因素。
　　傅煊着实害怕亲着亲着颜辞一把打断他，说：暂停，做题的时间到了。
　　……那他可能会因为心梗减寿好几年。

　　好在颜辞是个很纯粹的人，学习就是学习，休息就是休息，不会说休息的时间硬给你甩一本练习过来。
　　在第一次顺利地搂着颜辞挤在寝室的小床上睡了一中午后，傅煊的心落回了实处。

　　“我好累，你背我上去吧！”
　　又一个雨天，颜辞趴在傅煊背上不愿走路，嚷着要背，中气十足的声音可听不出疲累。
　　偏偏傅煊愿意纵容他，“上来吧。”

　　大庭广众的，说是要背，颜辞也没有很放肆，只是没有骨头似的挂在傅煊肩头，让傅煊带着他负重前行。
　　颜辞在楼梯中间闹腾，傅煊怕他摔倒，刚准备屈膝将他真的背起来，蓦地，身后传来一声调侃。
　　“我就说他俩好得和一个人似的，你还不信。”

　　傅煊动作一顿，和颜辞说笑的脸上立马换上肃容。
　　即便他和颜辞都不惧人言，那傅煊也不愿意颜辞因为他而受人非议。

　　颜辞真切地感受到了傅煊的僵硬，拍了拍傅煊的肩头，示意他放轻松。
　　傅煊听不出来可不代表颜辞也听不出来，那贱兮兮的语气除了沈韩还有谁？

　　颜辞不在意沈韩的调侃，跨上一步台阶，勾着傅煊的肩膀姿势不变，依旧看着亲密，“干嘛，我俩关系好你眼红啊？”
　　沈韩故作惊讶，“哇！这话你可别乱说，这有什么好眼红的，我和小班长关系也好，看你俩那样，就像穿一条裤子长大似的。”
　　颜辞深知沈韩就是个嘴上喜欢逼逼赖赖的，这会儿也跟着沈韩瞎说，“嘿，我倒希望我俩是一块儿长大的。”

　　沈韩不和颜辞瞎扯，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去傅煊寝室午休啊！”颜辞下巴一扬，脸上满是憧憬，“沾染沾染学神的气息！没准临溪一中下一个‘未来之星’就是我呢！”
　　“少在那做梦了。”沈韩毫不客气拆台。
　　“那你来这做什么？”颜辞问。

　　沈韩理直气壮地看着他身边的柯元，“我也去小班长寝室午休！”
　　颜辞居高临下，看看沈韩又看看柯元，“你两这样不也是好得和一个人似的？”

　　不算宽敞的楼道里气氛有些凝固。
　　颜辞疑惑的视线在沈韩和柯元之间来回转，傅煊撇过脸，并不想多管这边的事情。
　　柯元垂眸扶了扶眼镜没说话。
　　就沈韩一个粗线条的，大喇喇地手一挥，“得了！我说不过你，大家关系都好，行了吧！”

　　“行啊！当然行啦！”颜辞说着，转身想走，突然瞥见沈韩把手里的雨伞给了柯元，露出了伞后藏着的袋子。
　　“啊！牛奶！”颜辞一激灵，一眼瞧出了那是什么，扑上去就抢。
　　傅煊被颜辞突然的动作吓一跳，以为他要摔了，连忙跟在后面要去扶。

　　沈韩往边上躲，“你这强盗，别抢啊！又没说不给！你先放手！”
　　沈韩手里拎着四瓶罐装的旺仔牛奶，颜辞不客气地拿了两瓶，一边拿一边叨叨，“你不是不喝这玩意儿吗？还嫌弃奶味儿。”
　　“我不喝，不妨碍我买给小班长啊，我经常去他那蹭床铺午休，总得表示表示吧。倒是你这个强盗，拿人手短懂吗？”沈韩说着，视线往傅煊手上瞟。

　　“懂！懂！”颜辞把牛奶塞给傅煊，接过傅煊手上的小袋子，拿出几包巧克力扔进沈韩手里的袋子，“来！礼尚往来！”末了，又往小班长手里塞了两包。
　　学久了，颜辞需要糖分提神，刚经过小卖部，买了点巧克力，这会儿碰上沈韩，他惦记上了人家的牛奶，人家看上了他的巧克力，正好换换。

　　颜辞和沈韩在楼道里一通闹，终于上了二楼。
　　柯元的寝室在傅煊斜对面，看着他们走远，颜辞跟着傅煊进寝室。

　　没了一开始的局促。颜辞一进门就自觉换上了傅煊的拖鞋，踢踏着不合脚的拖鞋，先把外套一脱，搭在椅背上；然后去浴室洗脸，整理好了就哒哒地爬上傅煊的床。
　　小小的空间里，颜辞转来转去，脚上的拖鞋哗啦作响，一溜动作又顺畅又熟练。

　　傅煊靠在门边，看着颜辞忙乎乎地转完，哒哒地蹬着台阶爬上床，被子一拉把自己整个盖住，不由好笑，“吃饱了就睡，不怕长肉了？”
　　颜辞前几天还窝在他怀里捏着腰上的软肉抱怨来着，还想拉着他的手一起去摸。
　　好在傅煊克制住了。

　　颜辞喟叹，“哎，不管啦，让它长吧，夏天就没了。”闭着眼睛装模作样地拍被子，“现在睡觉要紧，你快上来。”
　　傅煊站在床侧捏他鼻子，“懒猪。你先睡，我洗个校服。”

　　闻言，颜辞又有精神了，在被子里一翻身，隔着玻璃，看傅煊放水洗衣服。
　　颜辞撑着脑袋看傅煊挽袖子，不禁感慨，很有过日子的感觉，看见傅煊把校服浸到水里，突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脸埋在枕头里笑。

　　傅煊听见声音问，“笑什么？”
　　颜辞埋在枕头里的声音嗡嗡的，带着笑，“小傅洗校服。”
　　“嗯？”
　　“小傅洗校服，小傅小傅，校服校服，嘿嘿。”

　　傅煊不知道笑点在哪里，但他看见颜辞笑得肩膀直抖，也跟着开心，他把沾着泡沫的手往上一抬，作势要去抹颜辞的脸。
　　隔着一层玻璃，泡沫都被抹在玻璃上了。
　　即便如此，颜辞一开始还是下意识往后一躲，反应过来后又哈哈大笑。

　　窗外细雨霏霏，寝室楼的某个单间里，两个男孩隔着一面玻璃相视而笑。
　　生活啊，总是这样充满鲜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