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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新同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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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摊前正有两个书生在挑花,这两人显然是熟客,挑着花还不忘打趣道,
“大叔,你今天这花卖相不错,可是寻了师傅来指点了?”
花茂养花已经有四五年了,他舍得用肥,那花长的偏旺盛,既是买花人肯定也是爱花的,买回去自己收拾一番也很有意思,所以他也留下了几个真正爱花的主顾,面对着老客人,花茂笑着捧了他一句,
“果然读书人就是聪明,我这刚寻了师傅就被看出来了!”
很快两人就挑好了,花毓坐在小马扎上剪了两根麻绳想帮他们把花枝揽一圈省的碰坏了枝条,谁知两个熟手各自掏了个小麻布袋出来,麻布袋从花盆底下往上一套,那花盆就抱在了胸前。
花毓盯着那麻布袋若有所思,这泥土的花盆洗过看起来还是脏兮兮的,摆到屋里确实不太好看,也不知现在那瓷花盆贵不贵?进些过来好不好卖?
“菊花怎么卖的?”
又来了问价的,花毓闻声抬头看了一眼,却不妨对上了一双正望向自己的眼睛,她一怔,刚才自己得蒙此人相助脱离了窘境,可转眼就跟着来到了自家摊子前是为何?不会是别有用心吧?想到此处,她不禁眼神冷冷的回望了过去,想打别的主意趁早死了心,自己可不是好哄骗的。
还怪凶的!陆彦伦低头勾起一抹浅笑,他一眼相中了一盆如粉色荷花一般清新淡雅的菊花,一如她的颜色…
他的狐朋狗友眼看那俏丽女子对好友不假辞色,不禁开始出言相助,左边的同窗拍拍他肩膀嘲讽道,
“啧啧,你这眼光还怪好,可你会养花吗?”
“就是!”
右边的同窗也出言助阵,
“泽深的月月红都被你见天的浇茶水涝死了,这菊花到了你手里怕是连花都开不出来!”
陆彦伦掏钱的手犹豫了一下,有这么拆台的吗?在佳人面前不给自己留面子太损了,可他却不知,相比于他来说,那三人可都是深谙女子心思的,是真的在帮他在佳人面前加深印象。
果然,花毓眼睛盯着他掏荷包的手卡住了,不禁瞪了那多嘴多舌的两人,买盆花这点小事还要念叨,真是多管闲事!
听那两人劝人不买,摊主花茂急眼了,站起身指着那盆初绽花蕾的菊花卖力推销,
“这待开的菊花好养活的很,隔三差五浇次水,读书眼睛累了看看花也歇歇眼睛,十文钱很值得。”
花毓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在家话不多,没想到卖花还怪会说的。
“我就要这盆,”
陆彦伦数了十个铜板递给了摊主,很是谦虚的说道,
“这盆花我是真喜欢,若是回去养不好还请大叔教我。”
说完他低头捧着菊花,朝着三个损友皮笑肉不笑的道,
“我先回书院了,你们自便吧。”
他捧着中意的菊花上了通往书院大门的石阶,慢悠悠的上着台阶心里转动着念头,那女子的父亲竟是惯常在此摆摊的,今天混了个脸熟,下次可以借口菊花去聊天…
“吁”
一辆马车停在了想着长远计划的陆彦伦面前,从马车上跳下来一头戴玉冠的青衫男子,冲着怒目而视的人挥手大笑,
“彦伦,好巧!”
陆彦伦狭长的双目中涌现一抹困惑,
“花兄?”
他没想到会在此碰到这位老兄,
“你也来书院读书?”
这位邻居大哥自小不爱读书,花伯父把棍子打折了几根都没治过来,如何今日乖乖跑到书院来了?
“我怎么会想不开来读书?”
花成讪讪一笑道,那些圣人之言好是好,可他做不到啊!
两人正寒暄着,马车上又下来一人,却是位白面书生,一身宽博的衣衫穿在身上甚是倜傥,面貌斯文俊雅,花成忙回头把书生拉到跟前给两人介绍,
“我今天是送朋友过来的,薛桥生!这是我邻居陆彦伦,他是鹿山书院的学生,和你同样是此次院试的廪生,以后在这里有他照应着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薛桥生?’
陆彦伦眼神微凝,他上次休沐回家时听母亲提过这个名字。
自从父亲过世后,他母亲为他读书从越州搬到花县和糖商花员外做了一墙之隔的邻居,今春他三年守孝期一过就参加了科考,一路县试、府试、院试顺利中了秀才,随后来给他说亲的媒婆络绎不绝,而母亲一直很中意花员外的女儿花晓兰,就有意在花太太面前提近日自己的烦扰,说这儿女大了也该定亲事了,
花太太回了句,
“有合适的是该早下手,这次院试花县出了好几个秀才,晓兰他爹看中一个叫薛桥生的廪生,说是在其身上看到了他父亲的影子…”
花员外的父亲是举人周围的邻居人尽皆知,听说当年中举后进京赶考不适应那边的水土病逝了,他那时候才多大?能有其父的印象?明眼人一听就是托词罢了。
陆彦伦的家族在越州颇有名望,两年前,作为花县新首富花员外的买卖刚刚涉足越州府城,陆彦伦在他初进越州寻铺子时帮忙甚多,两家默契的就等时机一到好结儿女亲家了。
可谁想院试放榜时花晓兰反悔了。
花员外对女儿的话最听的进去,花晓兰一番利弊分析被说动改了心思,决定对那薛桥生下重资,花太太能怎么办?只能对外说是女儿爹看中的。
对这些过往毫无所知的薛桥生上前一步长揖一礼,热切的道,
“薛桥生见过陆兄,以后还请陆兄多加关照。”
“咱们既是同年又是同窗,该是互相照应才是,”
陆彦伦微微颔首,客气又不失热情的笑道,
“不知薛兄家居何处?”
“小弟家就在书院东面的薛家村…”
陆彦伦眼睛微眯,家在书院附近的村上,却要花家长子送来书院,估计是花家托人举荐他来此读书,他和花晓兰的婚事应是八九不离十了,他瞬间如释重负,若是以前他对娶谁为妻并无太多想法,可今日这想法却变了,此时对这位突然冒出来截了母亲看中之人的薛秀才,他心里有一种不欲为外人道的感激,当下笑容更真诚了几分,
“山长昨日出门访友要到下晌才回,花兄和薛兄先随在下去书院转转如何?”
“那就劳烦陆兄了。”
…
旁边的花成暗中留意着陆彦伦的反应,难道真如妹妹所说,这陆彦伦对她根本就毫无情意?
***
今天是花茂赶圩以来卖钱最多的一次,摊子上最后剩了五盆大□□,这品种的菊花太寻常了,旁边摊子上只卖八文一盆,最后降到五文被一人全部扫了货,花茂也想让那人捎着却被女儿拦了下来,说自己刚才听到有人说这菊花晒了泡茶清肝明目,不若自家也试试。
花茂想及孩子夜里读书,媳妇要做针线活,这明目的菊花自家泡茶喝正当用,就把那大□□又搬回来骡车上。
就这田氏出来帮着卸货时都惊呆了,不敢置信道,
“那些都卖了?”
那可是四十五盆啊!得卖多少钱?田氏心里的小算盘立马打了起来。
“有两盆菊花和别人换了月月红,其余的都卖了,”
花茂搬了剩下的菊花进了院子,回头把怀里的钱袋子拿出来递给她,低声道,
“这次卖的都是十文钱一盆,还有鸡蛋鸭蛋也都卖了出去,收市时我买了两条肉和一个猪肺,待会给大哥送骡车带一条肉过去。”
田桂兰的大哥家地多人口也多,家里养了一头水牛和一头骡子,花茂用车就去借,用亲戚的东西也没有白用的,他哪集买卖好就带点吃食回来给孩子们打打牙祭。
田氏这才看到女儿放到地上的提篮里被芭蕉叶包着的两条肉,有些肉痛道,
“你咋买这么多?”
这两条肉得百十文了,一直借大哥的骡车偶尔送条肉是应该的,自家有这猪肺还不够?这又不农忙买条肉干啥?
花茂扫了蹲着洗手的女儿一眼,田氏就明白怕是女儿馋肉了,小声嘟囔道,
“你也太惯她了,我这几天见天的吃鸡蛋,咱村里可没人舍得这么吃的。”
花毓洗完手后又把自己才搬下车的两盆月月红用盆里的水洗了洗叶子和花盆,这一盆纯白色一盆杏黄色无人问津,在她看来却是很稀罕的颜色,她用菊花换了回来,准备留待明年试试能不能培育出新品种。
此时耳边传来田氏的若有所指,花毓当耳旁风,心里却在想这一条肉能有多少分量呢?她亲眼看着称的,两条肉两斤多一点,一分为二,也不过斤数,做红烧肉的话也就一碗,五口人每人才能挟几块?想到这里她清洗的月月红叶子的手更轻柔了,这可是将来能换银钱的母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