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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和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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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关长健的笑脸在见到蒋夏桐那一刻瞬间垮下来。
蒋夏桐平静地站在门口,她用一种强势的态度,死死封住了关长健试图往里面窥探的目光。
黎从棹也没见过这男的几面就已经没了好感,原意是想在关长健面前为两位女士挡一下,但目前看来并不是很需要。
“这是郑合榆的房产,作为她的前夫,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蒋夏桐字字珠玑,但是显然不屑回答他的问题。
关长健目光森冷,黎从棹从旁边抽了把雨伞出来,轻轻在手里转动。
“你就是郑合榆的出轨对象是吧,”关长健说,“少在这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和郑合榆之间有你这个贱人什么事!”
“你不就是想睡她?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什——”
关长健话音未落。
黎从棹手里那把雨伞离关长健的眉心只有一厘米的距离,蒋夏桐也没想到他出手这么麻利,只好轻轻握住手柄:“从棹。”
“亦扬,你怎么了?”郑合榆轻柔的声音就在身侧,小房间里静谧无声,连外面的对峙声音都变得没那么咄咄逼人了。
郑合榆其实真的不知道关长健对他的影响这么大。
于她来说,过去十几年不太愉快的岁月已经被一个成熟又眷恋着的人渐渐抚平了,像今天一样,她无条件相信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但是关亦扬呢?
关亦扬小时候成绩不错的,郑合榆目光放在关亦扬的后颈,关长健打骂得越凶,他拿回来的成绩条就越好。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回都倒数?因为觉得无所谓,所以已经记不清了。
关亦扬脸色惨白,他两个手肘撑在大腿上,头埋得很低。
白天那种浑身不适的感觉又开始了,为什么郑合榆都站在身边了还是缓和不了。
“那人已经被保安拉走了,”蒋夏桐敲了敲门,语气轻松得听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两
位能赏脸登个场了吗?”
门是郑合榆开的,黎从棹脸上的担忧一点也没落下,她发现了关亦扬对自己莫名得抵触,于是拉过蒋夏桐得衣袖,耳语道:
“小羊好像不是很想呆在我身边……让从棹进去陪陪?”
蒋夏桐自然无不可,她看向黎从棹,指了指房门:“陪他讲讲话?”
黎从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仍说:“好。”
郑合榆笑容里有些歉疚的意味:“麻烦你了。”
“我也没给住宿钱啊,”黎从棹笑了笑,又道:“我先进去看看。”
关亦扬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最有存在感,他一时不查,突然被一个温热的手捏了捏后颈。
“这房间好热,空调能开吗?”黎从棹说话声平静自如。
“……”关亦扬沉默好一会,才说:“遥控器在台面上。”
胃好像更疼了。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关亦扬说话都有气无力,黎从棹顿了一会才想清楚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关亦扬声音低哑,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为什么你每次都在场?”
“你从来不主动问,从来不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不需要你在这没缘由的安慰我!”
“我妈是同性恋,她和蒋夏桐早他妈混在一起了。”
“我也是。”
“我有时候也觉得……好恶心,”关亦扬一句一句接着,“去你爷爷奶奶家住吧,别在这了,就一晚你爸妈抓不到你的。”
关亦扬的话没得到回应。
他还是原来的姿势,随便吧,再回到原来的状态也无所谓的。
“你——!”突然之间悬空,关亦扬失声喊了出来,下一秒又被人摔回床上,“黎从棹!”
大腿上顶了只膝盖,黎从棹似乎故意用力压着,疼痛感拉扯着关亦扬浑噩的情绪。
“你再讲多一句我就真打你了。”
黎从棹按着他的肩膀,关亦扬的挣扎都是无用功。
关亦扬渐渐安静下来,他瞪着黎从棹,才发现这人眼里有一种平时少见的低沉。
“下次一定记得问你。”
“我把你当朋友,所以安慰你,要什么理由?”
“你同不同和我有什么关系,关亦扬,这点事你都怕?”
“你要是真心希望我走我这就滚,真的,”黎从棹松了劲,但是大腿却好像还是被巨石碾压着,“但你扪心自问你真希望我把你丢在这么。”
“冷静点再和我讲。”
黎从棹说完这句话就翻身站了起来,他回头瞥了一眼,关亦扬已经闭上了眼,背对着他,身上就四个大字——爱滚不滚。
黎从棹气笑了,木板被踩得“砰砰”响。
他好像走了出去。
关亦扬闭着眼,不知道过了多久,空调的凉意让他逐渐清醒。
想去道个歉……
要不还是算了。
他应该走了吧?
关亦扬犹豫不定,但还是坐了起来。
原本以为走了的人正环着手臂靠在衣柜上,依旧是臭着脸,但明显带了些得逞的笑。
关亦扬:“……”
黎从棹扯过椅子坐下,还是没有人开口。
“我原谅你了,说吧,”黎从棹先开了口,“该说啥说啥。”
“……谁要跟你道歉,”关亦扬哽了哽,道,“不会有下次了。”
黎从棹嗯嗯两声,注意力都在关亦扬的脚踝上。
没忍住用腿勾了勾。
关亦扬这人真的挺好猜,在被背叛之前先一步把善意驱赶,黎从棹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就关亦扬刚刚那几句话,放在之前,黎从棹听了就该直接上拳头了。
怎么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啊。
但他还是立场不坚定了。
“你讲不讲了的?”黎从棹说。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关亦扬说,“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那我来问你吧,”黎从棹说,“你是不是挺怕蒋阿姨的?”
“……嗯。”关亦扬说。
“担心她和关长健一样?”黎从棹说,忽然又灵光一闪,好像知道了些别的什么,“你是不是也挺害怕成为关长健这样的人的。”
关亦扬好想喊停,黎从棹猜得太准了,再说下去就等同掘地三尺了。
他张了张口,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是。”
“行了,那我没什么要知道的了。”
这回轮到关亦扬不理解了:“你……不问别的了?”
黎从棹用脚踝把他的脚踝拖起来又放下,玩得不亦乐乎:“不问了,都是阿姨们的事情,她们自己都已经消化了,我问来干什么。”
“我是来哄你的,又不是来八卦的。”
小区里不知道哪家的狗在狂吠,好几家的狗也跟着回应,一时之间像是开了场派对。
关亦扬和黎从棹又一起吃了一餐剩饭,然后一起上了三楼。
天色已经黑了,才八点半。
虽然说黎从棹并不需要知道郑合榆和蒋夏桐的事情,但关亦扬捡了一些能说的,还是跟他讲了。
少年时郑合榆蒋夏桐相知相爱,后来郑合榆被父母逼着结婚,尽管分开的时候多么撕心裂肺,后来也就压抑在父母的质问里了。
郑合榆以为像关长健这种演员,光鲜亮丽的,待人和蔼可亲,就算两方都没有感情,也能够相安无事。
谁知道关长健会开始家暴……
他确实对郑合榆没什么感情可言,女人在他眼里只是生儿育女照顾家庭的工具。
后来就是无休止的忍耐和痛苦,乏善可陈。
直到郑合榆与蒋夏桐又重新有了联系,才发现这个少年的感情在对方那里从未流失过,她甚至没有结婚,一心向着事业。
再后来,离婚,分财产,住院。
关亦扬很少和外公外婆来往大概也有这些过去的原因。
有时候也不能够理解郑合榆,但是毕竟不是身临其境,也不能苛责什么。
阳台的灯光是橙黄的,并没有多大的照明作用。
黎从棹于是借了关亦扬的手机查了几篇要背的古文,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背书:“浔阳江头夜送客……”
关亦扬听他字正腔圆念了几分钟就没声了,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
“你到底是练声还是背书的。”关亦扬笑。
黎从棹忖了一会,道:“先练完再背书,又不耽误,赶紧的赶紧的。”
关亦扬闻声,直接手一抬,把脸挡得严严实实,然后开始做口部操。
“你两这是干嘛呢?”
阳台门口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关亦扬不回头也知道是郑合榆:“在吵架。”
“捂着嘴吵什么架,”郑合榆乐了,开了阳台的门,手中的果盘往旁边一放:“练声就好好练,记得吃点水果润润嗓。”
“谢谢阿姨,”黎从棹停下来道了谢,又继续撅他的嘴。
“还有件事,”郑合榆说,“你老师说要给我退钱,怎么……你不学了吗?”
“没有,”关亦扬说,“我去和老师说吧。”
“行,”郑合榆笑笑,“那妈妈就不管咯?”
“知道了。”关亦扬回。
关亦扬和郑合榆聊完,又将人亲自送出阳台,然后才合上门,重新坐回阳□□一份的躺椅上。
黎从棹笑了笑,靠在栏杆上,似乎是作对似的,关亦扬不让他看着练声,他非要盯着人家的脸看。
关亦扬干脆就遮着脸,和他对着瞪。
这双眼睛已经在这段时间里面强行抢占记忆空地太多次了……
生气的,憋着坏的,冷漠的。
每一个都让他留恋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