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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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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这档新综艺,主要是每期一个不同行业的人拍一个自己的一天vlog,不过拍了也不一定播……今天我也不上班,拍了的东西主要是发在我自己的账号,试试水。”
黎从棹压在关亦扬身上,这几年谈正事基本上都是这么谈的,得亏是冬天,不然关亦扬又想踢人。
“你要拍就拍,为什么拉着我做戏?”关亦扬艰难地睁开眼,“非要在家里拍吗?”
他们还未离开广东,年假休得很开心。
“关亦扬,”黎从棹不给面子地笑出声,“年更博主,稍微可怜一下你那些一年见你一辆面的粉丝们吧,又不用你剪辑又不用你想点子的,只要吃晚饭的时候入镜就好了。”
“还有,怎么就做戏了,”黎从棹掐着关亦扬的鼻子,“我很真实好吗,难道你不想睡一天觉然后该吃饭的时候吃饭?”
关亦扬目光冷漠:“你想睡沙发?”
黎从棹立即松手,也不跟他讨价还价了。
“哥,配合一下?你白天在外面我真的会忍不住动手动脚的。”
“……拍,什么时候?”
黎从棹倏然爬起来,关亦扬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拿着一台手机就开始拍了。
“你就拿这个拍啊?”关亦扬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敷衍的,“真够试水的。”
黎从棹没理他的嘲笑,看了一眼拍摄计划,哀嚎一声,又倒进被子里。
关亦扬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身,趴在床上,黎从棹正好垂头下来,顺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你上辈子是啄木鸟?”关亦扬边笑着边推他,“我今天没活干,别在这里烦我睡觉。”
“我也想睡觉……我也不想干活,我好累。”
黎从棹上辈子要么是啄木鸟要么是八爪鱼,反正肯定不是人,关亦扬如是想着,一边把他踹下床。
关亦扬把他踹了下去,另一头还不忘把自己裹成粽子:“等你要拍了再喊我。”
倒也没真的就用手机拍,只是刚刚把相机架好,手机铃声就像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黎从棹!你爷爷给你打电话!”
黎从棹连忙从厕所那边跑回来,伸手摸了摸关亦扬的头发当安抚。
“喂,爷爷。”
“哥住院了!?啊……没事了就好,我现在去医院看看他。”
“我起床,”关亦扬掀开被子,被冷得忍不住瑟缩,“以后再拍吧。”
“我千喊万喊求不动你,”黎从棹帮着他拿起毛衣,给他套到了脖子上,“结果我哥一出事你就起来了?”
“饭不可以乱吃,话也不能乱说,”关亦扬揪着他领子,拉近了,蜻蜓点水似的碰了碰他的额头,“快起床了好弟弟。”
黎从棹吃醋也就是闹着玩的,两个二十五六的人还跟大男孩似的,还是曾经的场景,他们两个人的亲密从未改过。
黎从胜知道两个弟弟要来,虽然等也等了很久,但他身边有爷爷奶奶在照顾,并不会难熬。
只是他和爷爷奶奶毕竟已经很久没有敞开心扉,比起黎从棹,他的话真是少得可怜。
奶奶躺在陪护床上,爷爷不在病房里。黎从胜清醒着,发着呆,手里把玩着一副开始有点反光的磨砂质地的耳机。
门被敲响。
黎从胜未有抬头过。
“天寒地冻,坐着吹风,我还以为现在不是冬天了。”
来人语气平缓,只不过说的话并不客气。皮鞋踩在地上声音大,哪怕他已经故意放轻了脚步。
垂着头的人毫无动作,似乎已经睡了过去,只有他自己看见了手指无意识的颤抖,还有那个竭力证明他在自欺欺人的心跳。
“……你回来了。”
黎从胜十几年如一日的木偶式的生活,从记事起,一直到罹患重病。
弟弟的出生什么也不能改变,弟弟年幼的时候,他甚至不敢亲近。
如果有了你,妈妈就不会要他了吧,可是他没有玩伴,你能不能快点长大,陪他说说话。
黎从胜知道妈妈对自己有很高的期望,也知道妈妈不会白养着一个没用的废物。
他日复一日,祈求着能够跳出已有的限制,希望有朝一日在校园里和好友结伴同行,也重复为自己戴上更重的,更牢固的枷锁。
因为知道不可能,所以哪怕心向往着自由,身体更加沉重。
这场病来的时候,一切都那么合情合理,甚至不需要他去为自己的逃避圆谎,因为妈妈不可能放任他去死,却也不可能再让他活成过去的样子。
枷锁套在了那个被爷爷奶奶养大的小孩的脖子上,他用不学无术来和父母对垒。
明明已经逃出去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会窒息啊?
医院,少年时。
黎从胜坐在轮椅上,第一次放纵自己做一个废物。
医院楼下的风景也还算不错,黎从棹来探望他,顺便把哥哥推下来散散心,只不过他自己也没多大好心情,所以两个人一路沉默着。
“想走就走吧,我自己也能回去。”黎从胜拍了拍坐在自己身边,神色阴郁的少年。
他们也不愧是兄弟,沉默的时候都差不多。
黎从棹闭上眼,苦恼地搓了一把脸,良久,忽然道:“谢谢哥。”
身边的人走了,黎从胜也没有该做的事,一切都被搁置下来,竟然还觉得不习惯。
绿叶上还有水珠,抬手轻轻触碰,水珠便散在了手上。
“靠,我他妈说了不想去就是不想去,”争吵声在静谧的小花园里如此突兀,“要出国你能不能自己去啊?”
黎从胜垂着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眉。
走吧,黎从胜手已经摸了下去,另找一个安静一些的地方再待一会。
“黎从胜?诶你等等,我弟的校卡在你轮椅下面!”
黎从胜余光瞥见了他说得校卡,却浑然不觉一般碾了过去。
是任韩。
高中的时候常能看见他和班里的人一块打球,大概也曾经向往过这样的友谊,所以对他有印象。
“我草,你耳聋吗?”
真的很刺耳。
黎从胜漫不经心地想着,轮椅已经轧了过去……根本就没有碰到。
轮椅被人从后拉住,黎从胜现在是真的有些恼火,但还能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语气。
“怎么了?”
任韩原本来势汹汹地要找他的茬,拉住了轮椅,等黎从胜回头,便只能看见他有些无神的双目和没有攻击性的眉毛,这样的五官压制了原本的病气,显得清秀又脆弱。
“……”任韩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让你帮我捡个校卡,你耳聋吗?”
“是吗?你不是和我说校卡在轮椅下而已吗?”
其实处于这种弱势的时候不该挑衅才是的,但黎从胜话里话外都带着钉子。
“你……”往常这种时候任韩不动手也要骂人了,但是面对着黎从胜,忽然就有点骂不出口了,更何况他也理亏。
任韩说:“算了,不好意思啊。”
“……”黎从胜哽了一会,也没想到任韩还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大少爷。
老同学了,只不过以前就没什么交集,对他的印象大部分也停留在二世祖这个词上。
对方已经退让了,黎从胜敷衍地嗯了两声,接着就准备走。
“诶你在哪一层,我推你回去吧?”
“我没打算回去,放手。”黎从胜不是轻易发火的人,却也不是那么好脾气的。
“哦……”任韩真的让了路,然后黎从胜换股一周,却发现这里没有别的地方好去,除非是上楼。
“……”
黎从胜最终停在了小池塘旁边,看着鱼戏当消遣。
任韩也没有要上去的架势,始终在刚才的那附近,接了个电话,骂骂咧咧的声音没有要终止的趋势。
能听得出来任韩是和父母吵架了,他的成绩不太好,但是也不想去国外,总而言之,富家子弟的烦恼而已。
鱼群偶尔会被他的声音惊动,黎从胜垂着眸,看起来像是要睡着了。
现在是十一月。
就算要任韩出国也应该要过完年了吧,就算黎从棹转学也得等下学期了吧。
“你得什么病了?”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黎从胜没说话。
“好久没见过你了,”那个人又说,“黎从胜。”
“以前就觉得你名字很怪,听起来和你形象不太符合啊,这名字听起来像个壮汉。”
黎从胜拿树枝拨水的动作一滞,侧头看了一眼任韩。
居然还染了头发。
你的名字也不大相符。
“刚刚推你过来的是你弟弟吗?”
“嗯。”黎从胜的树枝掉进了水里,他收回手,心平气和地嗯了一声。
“你弟弟看起来挺稳重的……不像我弟,骑车又把自己骑断腿了,还得我照顾他。”他一只手甩着手里面的校卡,冷笑道,“小屁孩,还让我给他送校卡。”
任韩在学校的时候也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估计是真的心烦到了一定程度,这才会找一个陌生人聊天。
虽然……曾经也是同班同学,不是纯粹的陌生人。
任韩看起来不像一个哥哥,他嘴里描述的弟弟似乎也很混,如果家里两个儿子都这么不让人省心,家长大概会崩溃吧。
不像一个哥哥……黎从胜自嘲地笑了笑,难道自己就做到了身为哥哥的责任了吗。
“我记得你成绩很好来着,是吗?”任韩在花坛里拨弄半天,居然找出一条比先前更长的树枝,他把树枝递给黎从胜,又开始扯闲篇。
“前五。”黎从胜和也没什么好谦虚的。
“靠,那你肯定没有被爸妈嫌弃的苦恼。”任韩哀嚎着揉了一把脸。
黎从胜面色一沉,没控制住力道,树枝断了一截。
“你……怎么了?”
良久,黎从胜放下了手里的树枝。
“我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