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路》天与天蓝

14、第 14 章

　　只一个痛字后，问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公寓里温暖惬意，周彦脱掉问西的外套，又再次了检查一遍他的手。
　　问西已经不再流泪，只双眼泛红，无望的轻垂着眼角。
　　周彦抬手帮他擦掉糊了满脸的泪痕。

　　刚刚那个男人，还有上次的那对母女。
　　那段从门卫张大爷口中得知的过往。
　　周彦渐渐知道，他说痛，却不是因为受伤的手。

　　“还痛吗？”
　　还痛吗？
　　周彦不知道。

　　问西摇头。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盛汤。”
　　周彦打来了电视，随便调了一个综艺节目。

　　问西原本以为，来到这世上，本就该这样痛的。
　　可是并不是这样。
　　关上了公寓的门，坐在沙发上，听着电视机里吵吵嚷嚷。
　　这一方天地，就像一个安全屋。
　　他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任何寒冷。
　　就像藏起了自己。

　　初到孙家的时候他幸福安乐，以为在这世上也终于有了名为“爸爸妈妈”的和自己关联的人。
　　那时候的他太贪恋“家”这种来之不易的东西，于是经常窝在家里，陪孙许樱玩那些女孩子喜欢的游戏。
　　和别人不一样，问西从没有像其他同样年岁的孩子贪玩叛逆，即使是学校的假期，他也总是喜欢安静的待在家里。
　　他总是需要时时刻刻存在在那个家里，来向自己证明，这些存在的真实性。
　　那个家，那扇门里，也曾是他的一方天地。
　　他总是喜欢在欢乐的时候藏起自己。
　　因为欢乐，本就是太容易被偷走的珍品。

　　“还要吗？”
　　看着问西喝完了一整碗汤，周彦总算放松了神经。

　　问西摇头。
　　早饭吃的晚，又被周彦逼着吃了许多，这才刚刚十一点，问西并不饿。
　　即使这碗汤确实美味，喝完了一碗对问西来说已经是极限。

　　“周彦，我手机呢？”
　　问西已经两天没见过自己的手机了。

　　周彦摸摸后脑。
　　“我收起来忘记给你了，我去取。”

　　问西的手机一直收在卧室的抽屉里，已经关机。周彦找了个电源插上，帮问西开了机。
　　很快信息提示声音想起，屏幕显示十多通未接来电和几条微信消息。

　　“关机了，我帮你充上电，你要用吗？”
　　周彦对着客厅方向喊话。

　　问西走了进来。
　　“嗯，餐厅那边要联系一下，还有两份兼职也需要请假。”

　　“那……我帮你？”
　　周彦手持手机问道。

　　问西抬起右手向周彦展示。
　　“还有几根有用的手指。”

　　周彦有些失望，暗搓搓的在心里咒骂那位不负责任的护士。
　　包扎的这么简单，下次一定要投诉。

　　问西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解锁了手机。
　　周彦调高了空调的温度，也在问西身边坐了下来。

　　问西第一个打给餐厅老板，这份工作他已经做了两年多，老板一直很照顾他。
　　“喂，廖哥，我有点事可能这周都去不了，不好意思了。”
　　“昨天手机关机了，是手受了点伤，得几天恢复。”
　　“没事我有地方住，在朋友家。”
　　“嗯，是他。”

　　问西挂了电话，周彦就迫不及待的确认。
　　“提到我了？”

　　问西用手指在屏幕上敲字并不是很利索
　　他忙着回复着手机上的微信消息，对周彦点了点头。
　　“嗯，廖哥猜到是你。”

　　被问西对别人称自己为朋友，周彦心里暗暗得意。
　　“是么，他怎么猜到的？”

　　“你不是跟他说过是我朋友么，我也没有别的朋友。”
　　问西漫不经心的回答。

　　周彦一时语塞。
　　心底有块地方被刺了一下。

　　人总是无法轻易否定自己，就像周彦曾经怨怼过问西的冷漠和疏离。
　　他从来没有主动意识到这种如果。
　　如果问西这么多年一直孤单一个人活着，如果他不曾有过朋友。
　　他也庆幸自己足够坚定，毕竟如今，这么美好的问西，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

　　密码开门声响起，周彦抬头，是李大海。

　　“哥！你在家呀，我来蹭饭。”
　　李大海贱兮兮的笑着的走过来，在看到问西的瞬间愣住了。

　　问西也看了一眼李大海，然后面无表情的继续低头看手机。

　　“你拿我这当饭店呢！等着！”
　　周彦甩了话后转身面对问西道：“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做。”

　　李大海：……

　　“不饿，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问西终于回复完了信息，摁灭了手机，舒了一口气。

　　李大海跟在周彦背后，鬼鬼祟祟的进了厨房。

　　“哥，他怎么在这儿？”
　　李大海满脑子问号。

　　“我带他来的，住一阵子。”
　　周彦淡淡的说。

　　“什么？还住一阵子？哥你脑子没坏吧！我们上次还揍他了一顿你忘了？”
　　李大海简直无法相信，乐于助人什么的，这能是他哥周彦做出来的事儿。

　　周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冷冷的纠正道： “不是我们，是你们，所以你最好识相点最近少出现！”

　　“哥你变了，难道你也跟那帮娘们儿似的看上这小白脸了？”
　　李大海继续剖析。

　　周彦冷笑一声。
　　“你觉得呢？”

　　如果是从前，李大海一定坚信周彦直的跟筷子似的。
　　可是遇上问西，他也不是挫败了一次两次了。
　　问西果然是个妖孽，祸祸了那群娘们儿，现在连周彦也被他迷住了。

　　周彦用煮着面条的筷子狠敲李大海的脑袋。
　　“你他妈还有脸在这胡说八道，要不是你婆婆妈妈了那半个小时，他至于被人害成这样嘛！现在伤成这样又没地方去，你没责任么？我带他回来照顾他，难道不是为你这憨货赎罪了？”

　　李大海用饱含愧疚的眼神看着周彦。
　　“哥，那啥，为了我委屈你了，不然这样，我把他接我家去伺候？”

　　“住你家？那李子涵知道了你怎么解释？她不得吃了你？”
　　周彦心说你他妈想得美，老子连哄带骗拐来的人，你们一个两个都想撬走。

　　李大海感动的双手抱拳，对周彦作揖。
　　这么多年的兄弟没白做，果然，他哥还是最为他着想的。

　　周彦踢了他一脚。
　　“别废话了！赶紧吃面，吃完该滚滚蛋！”

　　于是李大海利索的吃完了一碗面条，看了一眼沙发方向，对周彦打了个手势，悄无声息的走了。

　　周彦收拾完厨房，洗手出来。
　　电视机还在叽里呱啦的广告，问西就那样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双长腿憋屈的蜷缩着，受伤的双手垂在沙发边缘。
　　头发软软的散开，有一缕遮住了问西的眼睛。

　　周彦笑了。
　　没人理他，这么快就睡着了。
　　用遥控器关掉电视，又轻轻用手指拨开问西眼前的碎发。
　　问西眼尾狭长，睫毛一根根，卷曲葱郁的贴在下眼。

　　周彦扯开沙发上的毯子，盖在问西身上。

　　太累了吧！
　　他太累了吧！
　　这些不再日夜奔波忙碌兼职，不再为孙家那些人伤痛的日子多么难能可贵。
　　就这样，好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