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个小九爷》君牧

28、第二十八章 旧闻

　　千金坊作为京城最大的赌坊，也是大楚第一大赌坊，向来是赌王必争之地。
　　它的主人，以前是蒋霄；八年前，赌王易主，聂川上位，千金坊也就成了聂川的产业。

　　聂川有三个得力的手下，一个大力，一个二痴，还有一个外号三疯子，就是醉春楼里与尤无眠赌骰子的络腮胡。
　　络腮胡本名胡迁，人长得粗犷了点，打扮更粗犷，其实相貌还算周正，收拾收拾也能让媒婆踩门槛，奈何就好了这副尊容，人称“络腮胡”。
　　因为在聂川手底下排行老三，赌起来六亲不认，状态癫狂，如入疯魔，又号“三疯子”。

　　聂川早就看晏九不顺眼。奈何晏九小时候出行，丫鬟婆子小厮护卫一大堆，那阵势，除了仪仗，跟皇子出行也差不多了。晏蕴昭也不忌讳，只说自己儿子体弱，要多派些老妈子照看着。

　　这聂川能下手么？这么多人，就算跟着的全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婆子老妈子，他也不敢让人尸横遍地，血洒长乐街啊！
　　晏九再大些，身边的老妈子少了，通常只跟着两个小厮，一个车夫。有时候连车夫都不带，小厮充当车夫。但，聂川更不敢动了。

　　这架势，明摆着冲你招手，来啊来啊！来就没好事等着。聂川心想。
　　果然，几个没眼色的小赌坊蠢蠢欲动后，晏九的影子还没摸到呢，就销声匿迹了。
　　聂川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这是有暗卫啊！

　　聂川作为一代大楚赌王，家底是丰厚的，实力是强劲的，但，也不能傻不啦叽地跟一国宰相硬碰硬啊！
　　所以，他要软着来。

　　不是说晏相府的大公子手握金筹码出生？好办！来赌啊！
　　结果人家一岁抓周抓了个金银财宝。当时聂川没在意，一个小屁孩，倚仗着父辈的福荫就可以一辈子吃香喝辣的了，抓个钱财之物算个甚？现在想想，人家那时就想着抢他生意了！

　　再等小奶娃两岁启蒙，天生金筹码的命，你学个赌术多好？将来自己也好指点指点他，跟相府套个师徒的关系。结果他不，他去学武！
　　学武就学武吧，不沾赌，这辈子也跟他没关系，更影响不到他什么。结果人家不！学了武不够，还要开店铺！

　　开书茶馆就开书茶馆吧，学学文人装装风雅也就罢了，他还不！
　　他还要开听乐坊、开剧院！开了剧院开酒楼，开了酒楼开球馆，开了球馆开公园……竟一发不可收拾了！

　　聂川愣是眼睁睁看着晏九长大，也看着晏九的产业长得越来越大。
　　这京城，还有他千金坊的立足之地么？别说京城了，整个大楚的生存空间都被他压榨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聂川于是核计着让他在醉春楼里赌——晏九只要参加一次赌局，他就有办法让他脱不了身；要么让他心甘情愿为己所用，要么让他身败名裂倾家荡产！
　　没想到晏九没出面，也没让他那个从小学赌术的弟弟出面，愣是让尤无眠那个无赖当了出头鸟！

　　尤无眠你个没脑子的货！就显摆你那点赌术是吧？醉春楼灯红酒绿、温香软玉也没掏空了你！
　　以为老三对付不了你？老三那个呆子，没想到你用这么无赖的赌法罢了！

　　晏九不上钩，聂川无处下嘴。但他自有他可以下嘴的地方。

　　晏朝夕眨眼十四岁了，还有一年就可以舞象了。眼见他哥的光辉成就，心里无比的羡慕和敬佩。
　　再看看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好不容易学个赌术还没被他哥给禁了。
　　自己莫非也要跟晏九一样去经商？
　　好是好，可是，他不是那块料啊！

　　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还是赌。
　　尤其看了尤无眠的赌术之后，更是向往得紧。

　　苏姨娘见儿子郁郁寡欢，不禁问道：“这几日是怎么了？什么事不开心？连你的赌术都不练了。”
　　晏朝夕无精打采，“练有什么用？反正也派不上用场。”
　　苏柔儿道：“怎会无用场？现在赌业那么发达……”
　　晏朝夕落寞道：“已经不发达了。姨娘不出去不知道，我哥开了各种娱乐生意，把赌坊的生意都顶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晏朝夕叫她不再叫“娘”，而是叫“姨娘”了。苏柔儿心酸地问过，晏朝夕回说，自己大了，该守的规矩要守了。不然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他是个不懂礼数的呢。
　　苏柔儿自然不想自己儿子被扣上这么顶帽子，但心里恨晏九恨得要死。
　　都是晏九给挑唆的！

　　其实真跟晏九没啥关系。晏九也就年幼教训晏朝夕的时候，纠正过一次。后来就没再管了。
　　实在是他自己对这种妻妾制度就存疑。人家的生母，凭什么不能喊“娘”？但此间规矩，妻妾有别，喊姨娘为“娘”，那一个家就乱了套了。
　　看自己爹娘感情好像还不错，就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么？像人家云澈父母多好？偏生他爹不甘寂寞，纳了个妾！

　　是以，晏九对晏朝夕偶尔脱口而出的“娘”，并不想理会。他不理会，晏闻也不好计较。只是每次听了，都似笑非笑地看晏朝夕一眼，也不说什么。然后，空气就安静了，气氛就冷淡了。
　　晏朝夕就赧颜了。

　　苏柔儿看儿子蔫蔫的样子，不由心里更恨晏九了。
　　晏九在外面经营铺子经营得轰轰烈烈，她也不是一点没听说过。要是早十几二十年，她第一个跳起来拍手称快！
　　可现在她儿子要进军赌业，在赌界大展风采了，他晏九来鼓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早在晏朝夕幼时开始学赌的时候，晏蕴昭就来劝过苏柔儿。结果，苏柔儿一句话堵住了晏蕴昭。

　　“我爹也学了赌术？”
　　晏朝夕从床上蹦起来道。

　　“父亲……会赌术？”
　　书房里，晏九听到这则旧闻时的惊讶，不亚于晏朝夕。
　　他原本是想来跟他爹谈谈晏朝夕这个弟弟将来的出路，没想到就听了这么一个爆炸性新闻，哦，旧闻！

　　晏蕴昭笑而不语。
　　晏芃在旁笑道：“何止是会？当今皇上的帝位，都是相爷给赢来的呢！”

　　晏九嘴巴张得能有脸盆大。
　　一是，真有这么不靠谱的事儿？这也太儿戏了吧！以赌夺位，以赌治国？他本来就觉得这个时空够奇葩的，没想到还有更奇葩的；
　　二是，这么大的赌注，背后凶险可想而知。他爹当年背负的压力也可想而知。当然，他爹的赌术更可想而知。

　　晏九比以往哪一次都更加深刻地感到，自己被鬼幽给忽悠了。
　　什么特特地赋予他的技能？敢情他有所谓的赌术天赋，是他爹的遗传啊！
　　跟老天爷何干！跟他冥王更没干系！

　　晏蕴昭看儿子沉默不语，不由道：“为父也不喜赌博。赌易溺人，不知让大楚多少子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不过，若是能以赌止戈，我还是欣然从命的。”

　　当年，若晏蕴昭不上赌桌，几位皇子就要动用各自武力打起来了！届时劳民伤财、生灵涂炭、朝廷动荡，再有外敌入侵，大楚内忧外患，后果不堪设想。

　　“赌本身，可以说是一种游戏，也可以是一种尊严。当人们把它当成后者，就不会像如今这般有恁多滥赌的人了。”
　　“你有赌术天赋，未必是件坏事。但看你怎么用它，而不是为它所用，被它所迷。”

　　晏九腹诽。
　　也就楚朝这个地方吧，人人以赌为荣，赌已经成了一种文化。不然，既知溺人，何苦还要往河里跳？
　　跳进去的，有几个能自救的？

　　哦，他爹好像是个例外。

　　晏蕴昭既是这样的态度，晏九就歇了想为晏朝夕谋划未来的心。
　　想必生下来就学赌的晏朝夕，要放弃也十分不容易吧？

　　晏朝夕听闻父亲赌术高明，原本倒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他，顿时一蹦三尺高。
　　“这下我哥不会管我了！哈哈！”
　　苏柔儿宠溺地看着他笑道：“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管你哥说什么呢！你若是做出成绩来，你爹定会很高兴，连你哥也会对你刮目相看。”

　　哼！凭什么他自己不赌，就不让夕儿赌？敢情那个天赋赌术的传闻是假的！什么手握金筹码，八成是叶韵那个女人提前安排好的！
　　晏九不能子承父业，那就让夕儿来好了！
　　看将来谁能讨得师兄的欢心！

　　晏朝夕以为姨娘说得甚是有理，于是此后出门，就不去缠他哥了。他哥已经带他出去这么多回，自己手下又有小厮家丁，不至于他还连个门都不敢出，连个街也不敢逛。
　　晏朝夕已经不是一年前初出茅庐的傻小子了。

　　晏九听闻晏朝夕自己出门的消息，“哦”了一声，没做理会。
　　他两个姐姐都经常独自上街去打理铺子，不至于晏朝夕一个男孩子，还怕东怕西、畏手畏脚的。

　　晏朝夕独自出门后，频率就明显高了起来。隔三岔五总要出去一回。有时甚至一连几天都出门。每次都高高兴兴地去，开开心心地回。
　　晏九一次酉后从花园里练功回来，正好看到他，不由笑道：“这个时辰才回来？是去打球了还是去跳舞了？”

　　晏朝夕没想到撞到他哥，不由一懵。
　　晏九笑道：“怎么？莫不是去学滑板了？学那个要小心些，别逞强，要循序渐进。你要真想学，我让那个最好的姚师傅去教你。”
　　晏朝夕赶忙道：“不必，不必。大哥你费心了。我就是随便滑着玩玩。他们都跳那么高，太吓人了。我看看就得了。”
　　“大哥我一天没回去，姨娘该等着急了，我得赶紧去看看。大哥再见。”

　　晏朝夕忙不迭地走了。
　　晏九看着他的背影，愣怔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