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个小九爷》君牧

46、第四十六章 打探

　　“澈哥哥！我想死你了！你说你搬家去哪儿不好？去那么大老远还那么冷的地方！想想我就冻死了！”
　　“你啥时回来啊？九弟开的听乐坊你也没来听，开了剧院你也没回来看，开了酒楼你也不回来吃，开了球馆你也不回来跟我们打球，开了公园也不回来跟我们逛！”
　　“哦，公园你不稀罕。不过，九弟的公园跟你家的园林不一样哎！里面有跳街舞的，还有滑滑板的！我多少学会了点，你回来我教你啊！”

　　“我现在跟着九弟学做生意，车行和邮局开起来了，里面就有我的一点点功劳！嘿嘿嘿！”
　　“哦，九弟刚刚说我太谦虚了！那就实话跟你说吧，车行和邮局是九弟的主意，但是，是我主导开起来滴！”
　　“哦，九弟又说我言过其实。那就实话跟你说吧！九弟本来想偷懒，让我一个人干！后来听说你在北疆，就把北疆这条线接过去自己做了！这么快能开通，都是九弟的功劳！”
　　“我很快也会把其他线路打通滴！到时大楚一十九州，都有我们的车行和邮局！你想要什么吃的用的玩的，我全大楚给你淘回来，寄过去！”

　　“夕弟现在也在跟着九弟做生意。他自己一个人在全国开连锁客栈！前几日他赌骰子赌输了，差点给自己赚了个媳妇！哭着回来了！不过，你别担心，九弟帮着给摆平了！”
　　“哦，夕弟来了，他不让我说他的糗事。我就不说了，等他自己跟你说，嘿嘿。”

　　“九弟忙了一两三年，开了几家铺子，就开始偷懒了！窝在家里哪里都不去，也不知在干啥，咱也不敢问……哎呀，九弟扫了我一眼！我不跟你说了！”

　　“尘姐和晚姐都还没出嫁！订亲也没有！还没找到中意的！我小时候本来想娶尘姐，九弟不让！非说姑舅表亲不能成亲生孩子！都怪我信了九弟，不然尘姐早嫁我了！”
　　“哎呀，夕弟这个告状精，刚刚把我的话说给九弟听了。九弟又扫了我一眼！我不跟你说了！”

　　“哦，对了。澈哥哥你成亲没？订亲没？没订亲的话，两个姐姐你喜欢哪个？我去帮忙说一声！别不好意思！不然就被人抢走了！母亲、舅舅舅妈正忙着给她们订下呢！”

　　“啊呀，九弟终于不拿眼睛扫我，开金口发话了！他看我这么久都没写完，嫌我太罗嗦，费纸！这个小气鬼！人就是这样！银子越多越小气！哎呀，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一定要记得给我们回信哦！”

　　这个匆忙的，连落款都没有写。然而云澈看了第一句的时候，确切地说，看到“澈哥哥”这三个字时，就已经知道是晏闻了。
　　除了他，没人这么叫他。晏九没叫过，更小的晏朝夕也没有。

　　见字如面。晏闻活灵活现的语气，让云澈似乎看到了自己面前站着一个高挑结实、憨厚爱笑的小男孩。
　　云澈不由眼眶一红。

　　云澈眨了眨眼睛，使劲将自己的泪意憋回去，继续往下看去。
　　“云兄，分手甚久，相距甚远，不能聚首，深感寂寞。近况如何，望兄告知，甚念。【1】”
　　但看其文，云澈心里一动，以为是晏九所写。可这字像狗爬，着实不是晏九的字。
　　不用说，是晏朝夕了。落款果然有个“夕”字。

　　云澈哭笑不得。他跟晏朝夕之间的情谊，到了“不能聚首”就“深感寂寞”的地步了么？据他所忆，晏朝夕也就在众人面前出现了短短一年而已。还不怎么搭理人。
　　以一年在文课上睡觉的黑历史，这文笔程度，不是日后学的，便是临时学舌的了。

　　云澈知道，这最后一个给他写的人，就是晏九了。不知为何，云澈的心跳有些加速。
　　这个小他三岁的小男孩，眉宇间总有股淡然疏离却又怡然自信的感觉，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京城郊外送行的那一幕，让云澈这么多年来，记忆犹新。

　　云澈深吸一口气，看向那最后一行字。
　　没错。就是一行，不是一段，更不是一大段或几段。比晏朝夕绞尽脑汁拼凑的字数还要少得可怜。
　　确切地说，不是一行，就是几个字。
　　不用数了，一望即见，四个。

　　“出啥事了？”
　　云澈的眼泪顿时喷涌而出。

　　晏九不爱上文课，但写得一手好字。隽秀挺拔，洒脱飘逸。云澈看着这四个字，看了半晌，还要小心翼翼地不让眼泪滴落到上面去。
　　“出啥事了”，当年晏九去送行，一心想问他的，就是这四个字。
　　时至今日，八年后，他依然记得他的回答，“不知。”
　　时至今日，八年后，他依然只能这么回答，“不知。”

　　他，的确不知。父王心里可能会有些想法，但极有可能，也并不十分清楚。父王从来没跟他探讨过。
　　他也从来没问过。问，便如指责父亲害他和母妃沦落此地一般。是以，父王不说，他便不问。

　　云战偶尔主动提及，也是“既到了此地，担了这责，就将朝歌城好好地守住罢。我们不来，不也得有人来？艰苦些是艰苦些，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
　　云澈深以为然。
　　不以为然又如何？已经身在此地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朝歌城沦陷罢？

　　云澈有些不知该怎么回信了。
　　“世子！”一声急切的呼喊！
　　云澈迅即扔了手中的笔，扔笔的同时人已经出了营帐，紧接着飞身而起，直往城墙而上。
　　敌袭来了！

　　这一次攻城，碧落锲而不舍地连续进行了三天三夜。三日激战后，退守驻扎，并未离去。
　　云澈赶忙让人修补城墙，该灌砂土的灌砂土，该浇水的浇水；然后补充□□，补充人手，休息轮换。
　　他是没有人轮换的，于是一直盯着，看下一轮的战斗准备差不多了，才回营帐打了个盹儿。

　　困意袭来时，还迷迷糊糊地想着，怎么给小九他们回信呢？下一刻，便陷入沉睡。连个过程都没有。
　　这一战，就是半个多月。碧落终于粮草告罄，撑不住走了。但，谁都不知道，他们下一次会什么时候来。
　　有时候一拨接一拨，让他们应接不暇的，也不是没有。

　　京城里，十天都没接到云澈的回信，晏九就开始起疑了。待将近二十天过去，仍杳无音讯，晏九打算做点什么了。
　　晏九这回送了正旦节礼，连带一封信，让邮差从京城，到宝庆府，安康府，大同府，东平府，琅琊府，如接力赛跑般，一路运到开平府。

　　信不是给云澈的，是给接力最后一棒的开平府的车行掌柜的。嘱他派个稳妥的邮差，将节礼送往朝歌城；最主要的是，将朝歌城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毫无遗漏地统统禀报回来。
　　正旦节礼，也是姐弟五人准备的。因为要尽快赶路，目的并非送礼，是以五个人，只备了一车的礼，快马加鞭去了。

　　朝歌城内。旷日持久的敌袭终于退回到了冰河对岸。云澈正调动人手加固城墙，忽然听闻有马车从京城来，顿时愣住。
　　莫非小九他们来了？！
　　云澈顿时心跳如鼓。

　　待云澈看到一车的节礼，有些失望，又有些轻松。
　　他虽然想见他们，但并不希望他们看到他现在的情形。
　　“京城如何了？”
　　云澈将人请到营帐，亲自奉了滚烫的茶水，问道。

　　来人受宠若惊，也不敢坐，只好跪坐在毛皮上。腰弯有九十度，恭恭敬敬双手接过茶，也并不敢喝，只权当暖手了，闻言赶忙道：“小人是开平府这边的车行掌柜，并不知京城那边的事儿。只知我们九爷一切安好，世子勿念。”

　　“九爷”？小九？云澈的嘴角上扬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你车行里没有伙计么？怎地亲自送来了？”
　　来人乐呵呵地道：“回世子，伙计是有的，还不少。本来说开平府这块偏僻，三两个人也尽够了，结果九爷发话了，小的这边足足配了一二十人，跟会宁府、琅琊府都不相上下了。”
　　“只因这是九爷给世子的东西，所以小的亲自跑一趟，心里踏实些。”

　　这车行的掌柜，没说实话。也不能说没说实话，而是话说了一半。
　　此因，是原因之一不假，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晏九的嘱托。晏九想知道朝歌城的一切，这么艰巨的任务，掌柜的哪儿能交托给别人？自然是亲自上马了。

　　云澈没有听到更多关于晏九他们的消息，似乎有些失望，但仍与掌柜的聊了半晌。从车行选址盖建，到选人用人，买车买马，一直到开张运营，乃至运送途中的风闻逸事，都聊了个透。虽然没有晏九的具体消息，但事事都贯彻了晏九的意思。
　　掌柜的一口一个“九爷”，云澈听了，脸上的微笑就没下来过。

　　直至卫兵来送炭火，云澈才送客道：“不想就耽搁掌柜的这些时候了。子敬，拿两串钱来给这位大哥，劳烦他冰天雪地，一路辛苦。”
　　掌柜的赶忙起身道：“不敢当世子一声劳烦。九爷的吩咐，小的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办到，一点儿风雪算什么？更不敢领世子爷的赏，小的该挨九爷的骂了。”

　　云澈只好作罢，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道：“掌柜的若无事，不如今日先在这里将就歇一晚？眼看暴风雪就要来了。此时启程，怕是半路要堵住了。”
　　“我恰好也要准备回礼。等雪停了，掌柜的正好一起带走。”
　　掌柜的巴不得多留一日，好多知道些云澈和云王府的消息，闻言赶忙应下，“世子言之有理。但凭世子爷吩咐。”

　　【1】摘自网络360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