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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回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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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雪下了一天一夜。第二日终于雪霁天晴,云澈和云王妃一起准备了回礼,命人装上了马车。
云战刚从屋里出来,沿着下人刚打扫出来的小径,拄着拐杖,步履维艰地踽踽而行。一抬眼看到院子里的马车,不由道:“这是要送往哪里?”
云王妃赶忙过来搀扶他,“这么冷的天,这么滑的地,也不让小厮伺候。这么倔做什么?摔了可怎么好?”
云战自受伤身体欠佳后,脾气比以往急躁了些,闻言举起拐杖,指了指马车,“这是哪儿来的车?”
云王妃赶忙扶住他,道:“是晏家小九送来的正旦节礼。昨儿头晌顶着风雪送来的,直接送到澈儿营里了。今儿雪停了,澈儿便让人送到了府上。”
“这不,我正忙着帮澈儿打点回礼呢么?”
云战奇道:“怎的不是晏蕴昭送?”
云王妃气恼地看了他一眼,“还说晏相爷。还不是你,多嘴多舌的,余外多说一句话,让人受连累了。哪儿还敢往这里送什么?”
“这是小九几个孩子送给澈儿的节礼,又不是给你给我给朝歌城的。”
云战还是疑惑道:“这大雪天的,亏他送得到。晏家来的人呢?带来我见见。”
云王妃又好气又好笑,“哪里来的晏家人?人家这是邮局送来的……”
“邮局?”云战听到了个新鲜名词,如一个好奇宝宝般追问个不停。
云澈老远听着父母的家常唠叨,不由冰冷的面皮下绷了一个浅淡的笑意。
大雪过后不久,朝歌城的街道,连同城外通往开平府的道路,就已经被扫清了。
这是朝歌城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是云战来之后养成的。不待风雪全停,只要稍小些了,家家户户还有兵士们便出来扫雪。待风雪全停,不用费多大力气,很快便扫出一条通路来。
若不是这个习惯,当年援军就不会那么及时进城,今天也许朝歌城已经不在大楚治下了。
于是,马车装好,车行的掌柜便赶了车,告辞而去了。
掌柜的一路扬着马鞭,手都是抖的。
昨夜他买了酒,烫了酒,围着炭火,跟人叙了一夜的话。拼命把一切都记在脑子里。
他是记住了,但,这要怎么跟九爷汇报呢?
掌柜到车行后,斟酌再三,终于奋笔疾书,写了一夜的朝歌城见闻报告。纸摞起来能有两指厚,装进一个大大的牛皮纸信封,封缄前仔细想了又想,确认没什么疏漏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封好,盖上两道“晏记”的印戳。
这是加密、加急的意思了。
第二日卯初,掌柜的亲自交到邮差手里,嘱他先行出发,云世子的回礼另有人在后面护送。
于是,在晏九送节礼的第十八天,一大早天还未亮,城门一开,就有一个穿着晏记服装的邮差,骑着马进城了!
晏九收到了来自开平府的两封信。一封是车行掌柜的;还有一封,是云澈的。
一别八年,终于收到云澈的消息了!
晏九看到掌柜厚厚的信封,心里先表示满意;他先打开了云澈的信。
云澈的信很简单。
诉说了对几人的思念之情,解释了前些日子大雪,所以没有及时回信;一并感谢了他们的节礼,又抱歉说朝歌城不比京城物资丰富,希望自己的回礼他们也会喜欢。
这个,邮差已经跟他说了,云澈的回礼还在后面。书信是快马加鞭先送回来的。
晏九看完,不由眉头微蹙。手里捏着薄薄的一张纸,一眼瞥到旁边厚厚的信封,晏九心里怪异的感觉更甚。
当下让清风将云澈的信送给晏闻、晏轻尘等人传看,自己又打开车行掌柜的信。
厚厚的一沓,晏九一目十行,也花了一炷香的功夫。看完,晏九目瞪口呆。须臾,眼眶也湿润了。
晏九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半晌没出门。
洛风见晏九卯时没有来练功,也没打发人来说一声,心想,总不至于像小时候一样,在睡懒觉吧?于是前去探望。
晏九抹了一把脸,硬生生抹出个笑模样,开门迎接道:“洛师来了。”
洛风与晏九师徒一十三载整,看着晏九从小长到大,对晏九又无比上心,是以觑眼一瞧,便笑道:“怎的了?这可不像个没事的样子。”
晏九笑道:“洛师火眼金睛。是有点事情,不过洛师不必担心。”
洛风:“说得举重若轻。连卯时练功都不来,这事八成小不了。到底何事,能跟我说吗?我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晏九一笑,正要推辞,就听洛风说道:“莫非与云世子有关?”
晏九一怔,“洛师如何知晓?”
洛风笑道:“这些天你就等着那边的消息。今儿一大早就听说邮差来了。你还跟哪里有通信?必是云世子无疑了。”
“你这副精神不振的样子,可是云世子有事?”
晏九一叹,亲自给洛风倒了一杯茶,“有事也是几年前的事儿。现在他都习惯了。只是……”
晏九欲言又止。
洛风:“只是什么?他是不是想回来?”
晏九道:“他倒是只字未提。不过听说云王爷当年伤势甚重,这两年一直未得到很好的救治,怕是有碍寿限。”
洛风闻言叹道:“这些年北疆的消息一直传不出来。朝廷大约也只知道云王爷在那里领兵抵御外敌,偶尔往那里补充些许军备,具体情形如何,怕是一无所知了。”
“不如让云世子将公文送到会宁府或者琅琊府,由那里的邮驿代为呈交。皇上若知道云王爷是此番情形,想必会调他回来的。”
晏九默然不语。
整个事情越来越诡异。当年能赶云王府出京城的,定然是皇帝无疑;如今北疆是唯一对外战场,居然还与朝廷毫无沟通渠道?
这是摆明了知道云王府会奋死抵抗,将外敌抵挡于外?哪怕缺衣少穿,缺粮草少军备?
朝歌城孤零零的,成了没人要没人管的了!
楚怀瑜走进花满搂的时候,有些蹩蹩摸摸。待见到晏九,不由抱怨道:“你请我,我本来是挺高兴的。可请我到哪里不好,非要到这个地方?”
楚怀瑜出宫游玩,半路被晏九的小厮请了过来。
晏九笑道:“我带殿下来的,有何不好?省得花满搂有什么美食殿下都吃不到。以后尽可以大大方方地来吃了。北城的花满搂一条街也不错。什么时候带殿下去试试。”
楚怀瑜立刻满脸堆笑,“那敢情好。”
说着,挺胸昂头,还特意环顾了下四周,冲众人纡尊降贵地点了点头,趾高气扬地跟着晏九上了楼。
雅间里。楚怀瑜瞅着满桌的稀奇菜肴看圆了眼睛,“哎呀,到底是晏兄的酒楼!有这许多新鲜花样儿,我在宫里竟没见过。”
晏九好笑道:“那是殿下来得少。来的次数多了,看什么都不稀奇了。要说皇宫里没有的,北城的花满搂倒是更多些。就怕殿下觉得不够高档,配不上殿下的身份。”
楚怀瑜笑道:“哪里哪里!我听说老大都直接跑到小摊上去吃,吃那个什么……油泼面?我听听名字都想流口水。”
楚怀瑜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一边道:“对了,今儿找我何事?”
晏九笑道:“殿下怎知在下有事?”
楚怀瑜轻笑一声,斜睨他一眼,“无事晏兄会来找我用膳聊天?我自问我跟晏兄的关系还没那么好。”
楚怀瑜往嘴里塞了一小块白鱼,细细品了半晌,心满意足地道:“终于又吃到这道菜了。让我想了这些年。”
“就冲这道菜,晏兄今日有话但问无妨。”
晏九:“既如此,在下便开门见山了。二殿下可知,北疆战事?”
晏闻刚进屋,晏轻尘便笑道:“就等着你呢!大家好一起看。”
晏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道:“九弟呢?”
秦意晚笑道:“他一大早就看了。都没等咱们。”
晏朝夕催道:“阿姐快打开。听说朝歌城一年有一半时间都在下雪,看云哥有没有说这是不是真的。”
晏闻呼撸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这么多年没消息,你倒巴巴地惦记这个。”
待展开信,晏朝夕自告奋勇:“我来念我来念。”
众人皆知他正在苦学认字,是以都笑道:“那可要好好念。念错了字要罚的。”
然而等晏朝夕磕磕绊绊地念完,众人面面相觑,笑不出来了。
晏闻先抱怨道:“就写这么点?都没说说自己的事情。”
晏朝夕也摸摸脑门,“是啊,太客套了。”
连晏朝夕都觉得,这封信若是云澈单独写给他的,那还说得过去;毕竟自己跟他不熟。可写给他哥他姐,未免太生疏了些。
晏轻尘看了看秦意晚,对众人道:“云世子一向不苟言笑,客气有礼,这样的书信倒也符合他的风格。咱们就不必太苛求了。”
“若是什么时候他人回来,自然大家又跟以前一样亲亲热热的了。”
晏闻闻言高兴起来:“那倒是。现在只要知道他安好就够了。”
又遗憾地低语道:“若是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就更好了。”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伤感的气氛开始弥漫。
花满搂里。楚怀瑜边吃边道:“北疆战事啊?知道啊!跟碧落打又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上一辈就在打了。”
“你道云王府的名号怎么来的?还不就是跟碧落打仗赢来的?历代云王又称‘战王’,云王府又称‘战王府’。大楚唯一的异姓王。曾经显赫一时啊!如今……啧啧。”
晏九悠悠地笑道:“如今的云王也去北疆抗战了八年,依然名声不显。可见是有什么大的过错,在将功赎罪。”
楚怀瑜笑道:“过错是有点。大不大不好说。”
晏九随意地道:“噢?”
楚怀瑜把脑袋凑过来耳语:“你不知道吧?父皇当年也赌,我母嫔是赌来的,皇位也是赌来的……他赌技还不错,可惜输给了蒋霄。”
“蒋霄知道吧?就是上一代赌王,被聂川踢馆了。”
“父皇输给蒋霄,那时穷,没钱啊!当然现在国库也没什么钱。父皇就将大同府太守的位子给了他,权当赌债。”
“这事好巧不巧,就让云战给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