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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亲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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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你读了那么多书,看见这场雨,第一个想起的是什么?”
安意立在雨中,暴雨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眼睛在雨水的冲刷下,几乎很难睁开,可她看上去依然那么漂亮,也许是因为她脸上挂的笑容,迟渊似乎从未见过她笑的这么开怀。
他也站在雨里,因为他无法拉动安意跟他进去,他之前一直守在她的门外,可暴风雨导致了停电,在他拿着手电筒,下楼去察看电闸的时候,安意就跑出了房间,跑进了雨中,并且怎么拉也拉不回去,如果他强行把她抱回去,她就会来咬他。
迟渊不怕被咬,可他不想见到安意不开心。
在他失神的空隙里,安意又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迟渊干巴巴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现在只能记起这一句万年老梗。
安意笑着点头:“高尔基的《海燕》,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迟渊并不想猜,他现在只想让安意赶紧进去,可脑子里下意识地涌出了很多片段。
最有可能的是曹禺的《雷雨》,三个年轻人的送命,两个女人的疯狂,两代人的情缘纠葛,全在一个雷雨夜爆发,高潮迭起。
也有可能是她重读的《傲慢与偏见》,达西先生的那场雨中告白,在原书中并非是在户外,也未指明天气,但05年的电影版那幕拍摄的实在太震撼人心,以至于更喜欢科林·费尔斯那版的安意也难免移情,在骤雨中,达西先生将一腔深情诉之于口。
“伊丽莎白小姐,我实在是无法死撑活捱下去了,这几个月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我来罗新斯只是为了见你,我与世俗的看法,与我家族的期望相对抗,与你的身世,我的阶级对抗,我要把他们统统抛开,让你来终结我的痛苦,我爱你,最真挚的爱。”
还有可能是莎士比亚的哪幕戏剧,抑或是她钟爱的《冰与火之歌》,里面那首《卡斯特梅的雨季》。
然而他猜的全都不对,安意大笑着揭晓答案:“是《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她突然高声背诵起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现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初中背上头了,那时候我就想,杜甫这老头儿也太他妈可怜了。”
她慢慢蹲下身,凄然笑道:“太可怜了……”
迟渊跟着她一起蹲下去,觉得安意今晚的状态十分不对劲,他放轻声音问:“你怎么了?”
“我脚疼。”
安意突然间褪去了所有的生气与活力,只是目光疲惫地望着他。
迟渊将她打横抱起来,这一次,她没有咬他。
他抱着她进了房间,小心地避开地板上的那些啤酒瓶碎片,将她放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却意外地看见了地上雪花般的药片,呼吸顿时一滞。
“你吃了什么?”
“什么也没吃。”
他从地板上捡起一粒药片,举到安意的眼前。
“安意,告诉我!这是什么药?你吃了多少?”
“冷静点,”她说,“这就是普通的安眠药,而且我一片也没吃,全洒在地上了。”
“你确定?”
迟渊严肃地问。
“我确定,我的脚要疼死了,好像在流血。”
“哪只脚?”
“右脚。”
迟渊拉起来,用手电筒照着看,很快发现在她脚掌中间的凹陷处,插进去了一小块玻璃碎片。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没什么,踩进去了一块儿玻璃,不深,没流多少血,我去拿药箱,顺便给你拿块浴巾,你把湿衣服换一下。”
等他拿好东西回来,安意还是穿着那身湿衣服,他顾不上问她,先把浴巾递给她,让她擦一下滴水的头发,又用扫帚把那堆玻璃碎片和药片给扫了,才蹲在地上,为她处理脚上的伤口。
他用镊子把那块玻璃夹了出来,要丢的时候,安意却拿了过去,兴致勃勃地赏玩起来,墨绿色的一小片玻璃,还沾着她的血迹。
他用清水洗净她的伤口,又涂了消毒的碘伏,才用纱布包裹了起来,一圈又一圈,缠绕在她雪白的脚背上。
安意的脚非常美,早在他为她涂趾甲油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么标准的足弓,纤秀的脚踝,还有整齐的脚趾,脚背上的皮肤那么薄,甚至可以见到淡青色的脉络。
他还在惊鸿一瞥间,见到了她那个黑色文身,安意说那是一朵玫瑰,可迟渊顾不上细看,将脚伤包好后,对安意说:“你快把湿衣服换下来,别着凉了。”
说完,他就准备出去,可安意的动作快他一步,在他还蹲在地上,低头收拾药箱时,一件湿衣服就“啪”地一声,落在了他脚边的地上。
那是一件长浴衣,在他第一次敲响她的房门,安意穿的就是这一身。
不知为什么,迟渊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安意此时身上一定□□。
他低着头,身体僵硬如石,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
手电筒就在手边,白炽光照耀的地方,灰尘上下浮动,似乎昭示着他现在心脏的活动。
被寂静拉的无限长的时间里,一只脚踩上了他的肩膀,安意空灵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你想要复学吗?My darling ?”
说不清是谁先开始的,也许是安意凑了上来,也许是迟渊主动抱住了她,总之他再有意识时,安意已经被他压在了下面。
她浑身赤luo,皮肤光滑又冰凉,而他吻着她的嘴唇,她的口腔湿润、甜美,有些淡淡的酒味,让他感到深深的沉迷,永远也不会厌烦。
安意扯着他的头发,力道不重,但她拉着他往下移,渐渐从下巴移到了脖颈上。
迟渊就如开了窍般,试探性的轻吻了她颈间的肌肤,安意浑身颤栗,喉间发出一声呻吟,这微弱的声音极大地鼓舞了迟渊,他继续亲吻她的脖子,还有那纤细的锁骨,但他逐渐不满足于这种轻吻,那块指头大小的红斑一直在他眼前晃动。
你连吻痕都不知道。
久违的话语再次在自己耳边回荡,口吻是安意惯用的嘲讽语气。
他重重地吻住她右边脖颈的一小块肌肤,就在原来的那个位置,曾经有一个人在这里留下过痕迹,他用牙齿报复性地咬了咬,不过很快他就舍不得了,伸出舌尖,舔了舔那块嫩rou,还有他留下的齿痕,就像动物舔舐自己的幼犊一样。
安意开始推他的头,含混不清地咕哝:“别那么幼稚。”
她一定是看穿了他的报复行为,并从中领会了他的嫉妒心,迟渊有心留下更多烙印,却不得不按她的指令行事,离开了她散发着幽香的脖颈。
房间那么黑,暴风雨一刻也不歇,可迟渊还是靠着微弱的光线,还有窗外不时划过的闪电,看清了底下这具女性的qu体。
他曾经因为看到女性的生殖系统剖面图,就呕吐不止,可迟渊此时怎么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觉得女性的躯体丑陋又恶心。
安意的身体白皙、曼妙,充满风情,她没有丰满的xiong部,看上去就像两个刚发育的小桃子,她的腰细细一截,小腹平坦,肚脐眼圆圆的,很是可爱。
迟渊吻遍了她的全身,吻到她的右脚时,他看清了她的文身。
那是荆棘中的黑色玫瑰,带刺的枝蔓从她内侧脚腕开始,向上蜿蜒,绕过脚踝,一直缠绕到小腿,顶端是一朵傲然绽放的玫瑰。
他在那文身上亲了又亲,不知怎么,这朵荆棘玫瑰在他眼里,仿佛成了安意的化身,她不就是这样么?美丽的表象下隐藏着暗刺,时时预备着扎人一手血。
再次回到她的唇上时,迟渊的脑子已经混沌不明,窗外的风雨都已远去,他所能感知的,只有身下这个人。
他不知道怎么会那么爱一个人,爱到他时常不知怎么办才好,这种失控的感觉太可怕了,明明安意就在他怀中,自己却依然不满足,怎么亲也亲不够,他甚至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想将安意就这么一口吞入腹中,从此他与她相伴相生,去哪儿都在一起。
迟渊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这使他手足无措,只能将唇贴在安意的耳边,磕磕巴巴、生疏又莽撞地说:“我……我爱……我爱你。”
一切因为这一句话起了变化。
安意软成一摊泥的身子突然一僵,过了两三秒后,她一把推开了他。
“你说什么?”她厉声质问。
“我爱你。”
安意摇头:“不,你不爱我,你还是没想明白,你只是对我有欲望,而欲望不等于爱。”
迟渊抿着唇,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我虽然不聪明,也没蠢到分不清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我就是爱你。”
“你姐呢?”
“关她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提起她?”
“你的女朋友呢?”
“分手了,其实也称不上,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迟渊摇摇头,“总之我以后的女朋友,只能是你,我爱……”
他没说完,安意避之不及地挥手打断了他,仿佛他不是在告白,而是在辱骂她。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她走下床,打开衣柜,从里面摸了件T恤套上,一边烦躁地抓头发。
“我正打算教你更多的东西,结果你却说了这么一句话,Jesus,你真是把兴致败得一干二净!”
这句话犹如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迟渊脸上,使他剧烈地耳鸣起来。
败兴?
他说他爱她,这句话很败兴?
“你……你不爱我?”
他无法控制自己,就问出了这句话。
“爱你?”安意诧异地反问,然后她摇了摇头,“不,你只是朋友的弟弟。”
“可是你亲了我!你……你还在我面前脱光了,我们刚才……”
安意心烦气躁地捂了下脸,试图向他解释:“那是我喝多了……抱歉,这听上去挺混蛋的,今晚就是个错误,总之我刚才心情不好,你懂吗?或者你可以把这当成一次治疗——”
“我是你的治疗对象?”迟渊打断她,“一直以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在亲我、抱我的时候,都是在想这个蠢货会不会呼吸困难?”
“也可以这么说,”安意坦然地看着他,“你知道的,治疗就是治疗。”
一句话就将迟渊打入了地狱,他感到胃在抽搐,心不断地向下沉,那天晚上,迟妙妙在火堆边说的话,突然钻进了他的脑海里。
“安意就是个biao子,她是在玩弄你。”
“你玩弄我?”
他的声音在颤抖。
“如果你非要这么称呼的话,”安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就算是吧,不过我更乐意称为‘你情我愿’,我并没有逼着你来找我治疗,不是么?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主动上门来求我治疗的人,可是你自己。”
“你觉得我情愿被你这样对待?”
像个垃圾一样?
“抱歉。”
“不要说这句话!我最讨厌你说这句话!”
迟渊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抱歉”是安意嘴里最刻薄的字眼,她说这句话时,从来就不感到抱歉,也不期望得到别人的原谅,这只是她一句该死的口头禅,在冒犯对方时脱口而出的习惯性用语。
她既傲慢,又冰冷无情,迟渊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喜欢她。
“Okay。”
“这句也讨厌。”
“……”
安意沉默了一会儿,问他:“那我到底要说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说,”迟渊眼神冷漠,“我不会再同你说一句话。”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