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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chapter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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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个上班的早晨,言玉起床匆匆到卫生间洗漱,像往常一样照镜子的时候,却被一条眼角的细纹吸引了目光。
以前这里只有大笑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纹路,现在她才睡醒,好好站在镜子前,竟然也发现了它的踪迹。
言玉心情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会后反倒笑了出来。
她今年二十七了,读博的第二年,平时又那么忙,出现这样的痕迹再正常不过。
而年纪渐长后,她才没什么容颜老去的烦恼,事物发展就是有规律的,再说她现在还没那么老了,只是再也不青春了。
路过那些穿着校服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高中生的时候,她也会不由地驻足观望,虽说他们可能觉得自己灰头土脸,可等长大后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
这真的就是他们的精神上最朝气蓬勃,心灵上最纯真的年纪。
言玉能笑盈盈地称呼他们一句孩子们,但她也很喜欢这样的自己,和以前的她比起来,她有一个更加成熟稳重的心态、更加健全的思想,这些是她隐形的、一辈子不会轻易改变的财富。
小时候她也曾幻想过自己长大后的样子,后来发现少数人可以变成小说女主,她忙起来时候蓬头垢面,有急事的时候毫无形象地在大街上狂奔,可这样也很好,她变成了有条不紊的大人。
言玉和郝媛一直有联系,郝媛硕士毕业后找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虽然都是在同一所城市,但隔的距离远了不少,两人很少能见面,但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如果言玉的心脏是一块沃土的话,现在已经有不少树苗在茁壮成长,甚至隐隐有枝繁叶茂的趋势,她完全不想在意那块荒草地怎么样了,即使那里变得像草冢一样,她也不想在乎。
言玉在H市待了近十年,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就像当初她钟爱家旁边的菜市场一样,在H市里她也有很多喜欢的小店。
她知道哪家的鲜花开得最绚丽,哪里的咖啡最提神,哪里的小吃最和她心意。
她像勤勤恳恳的工蚁一样,在这个城市筑起了让她安心的蚁巢。
按照往常一样,言玉照例早起去医院隔壁那条街的咖啡店里买杯咖啡。
她从不畏惧在大清早就喝苦得像中药一样的冰美式,而这里的咖啡又是最浓最香的,在大冬天喝一口下去的话,言玉有种自己能三天不睡觉的感觉,眼睛也瞬间放大了。
在天气最冷的那个下雨天,言玉本想□□着再来一杯冰美式的,医疗战士无所畏惧,除了烟酒她都不怕。
打开车门后,言玉还是被寒风冷得瑟缩了一下,这冷意真是不容小觑,除了在皮肤裸露的地方削来削去,还一个劲地往毛孔里钻。
她才走了两步,人就冻得根冰淇淋一样。
言玉认怂了,今天她不喝冰的了,来点热的更好。
咖啡店店员都已经认识她了,进她进门,下意识就问是不是要冰美式,言玉忙伸手阻止了她:“别,今天给我做一杯热拿铁吧。”毕竟热美式那就是在喝中药了。
这店里开了暖气,言玉贪恋地坐在位置上不想挪动,等店员做好咖啡的时候,她还是鼓励着自己,挪动脚步去端起咖啡杯。
她转身的时候,门口正有顾客走进来,言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低头的时候却愣住了,手中的咖啡顺势落地,大半都泼在了她脚背上。
原来她的世界里还会有那样的时刻,只是余光的一瞥,还没看清对方的样子时,心脏却在瞬间拉响警报:就是他。
言玉的脑袋一阵轰鸣,似乎有飞机贴着她的头皮飞过,她掐着手指用力喘了口气,渐渐找回自己的理智。
这时候一切喧闹声才一股脑地往她脑海里钻,本就和她熟识的店员小姐姐看到她的模样,急得连连对她道歉,她可能以为是自己没传递好,才让咖啡掉在了言玉手上。
脚上确实有痛意传来,言玉迅速转过头,抓着店员小姐姐的手解释:“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手滑拿掉了,你不用抱歉。”
一脸说了几句后,眼前的女生才舒展眉头,言玉知道她不是担忧投诉什么的,她是真心实意地担心她的脚会不会出事。
言玉笑着安慰她:“我没事,今天就不喝了,等我明天再来,我先把这里处理一下。”
“没事没事,我来处理就好,现在人少,我接班的同事也快来了。”
言玉听到这话倒是结实地松了口气,她也不管站在身边的男人,低着头就想悄悄溜走。
“言玉,好久不见。”一个沉稳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
言玉气得咬牙,笑,他还能笑得出来?
她压低声音斥责:“不是说好不见面的吗……”说着话的时候,她不解气地抬头想瞪陆初虹两眼。
可等她抬头定睛一看,却发现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半信半疑地开口询问:“喻墨京?”
言玉拒绝描述他的容貌,她知道他的长相是千万人挑一,她要是细细打量他外貌的话,看起来像是她在对着陆初虹犯花痴。
那种事情她可不要啊。
“终于认出来啦?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不过你的脚可能需要处理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言玉的脚确实被烫到了,还好咖啡的温度不是特别高,不然的话几秒钟就起水泡了。
只是现在她也无法再开车,她安静地想了两秒,朝喻墨京笑着出声:“好,那麻烦你了。”
“那你在这等我,我把我的车开过来。”喻墨京说完便匆匆推开门走出去,言玉站在原地思忖片刻,转头朝咖啡师开口:“麻烦再给我一杯拿铁,就选最多人喜欢的那一款。”
等咖啡做完后,这次言玉紧紧地窝在手中不敢再撒手,她走出咖啡店,在等喻墨京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烫伤的脚伸到雨中淋雨。
陆初虹和喻墨京是实打实的相像,如果不是她和陆初虹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导致他们之间总会漂浮着一股淡淡的别扭,不然的话她还真无法分辨出来。
而她从来没想到自己再见到喻墨京时候会这么从容,就好像她从来没在他身上投入过诸如爱恨之类的感情。
他们再见时没有令人动人心魄的对视,也没有让人呼吸停滞的瞬间,反倒熟悉得像两位无话不谈的老友,似乎不该这样的。
一想到这言玉倒吸一口凉气,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不过还好今天遇到的人是喻墨京,不然她肯定会顾影自怜地觉得自己很狼狈,也会涌出尘封已久的悲伤情绪,那样就更可笑了。
喻墨京开车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言玉伸着脚淋雨的画面,这画面过于滑稽,只是言玉的表情说不上轻松,她似乎在连连叹气,她在为什么而叹息呢?
喻墨京撑着伞走近言玉,把人接到车边,打趣着问:“你的鞋都淋湿了,你很喜欢下雨天吗?”
言玉连连摇头,从某一刻起,她可一点也不喜欢下雨天:“烫伤的话用流水冲十分钟会很好,只是这里离医院近,我也懒得好好冲了,先去医院处理再说。”
言玉把咖啡递给喻墨京,上车系上安全带,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车,犹豫了一下对喻墨京说:“待会可能还要麻烦你过来帮你把我的车开到医院一下。”
对于刚重逢的人,这个要求是过于无理了些,不过言玉暂时没有可以求助的人。
但在看到喻墨京噙着笑点头后,言玉忽然又想起来问:“对了,你是不是也要上班?”
喻墨京专注地开着车,抽时间回答了她的问题:“不是,今天休息。”
“休息你还大清早来咖啡店啊,认真的?”言玉心直口快,直接问出这话。
喻墨京漫不经心地笑笑:“习惯了,不过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真令人意外。”
言玉也觉得意外,她继续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了有半年了。”
喻墨京这个回答继续让言玉觉得意外,他明明说过回来会提前联系她的,没想到这次不仅悄悄回来,就连闻哲意也没和她通风报信过。
喻墨京没回宁州,言玉大概能理解,他可能还是不想面对当年的事情,不过他怎么会选择这里呢?
看到他回来言玉也是高兴的,她现在已经不埋怨他了,这时候还神采奕奕地想问更多事情:“那你怎么选择来这里工作?”
喻墨京弯了弯唇角,打着方向盘的时候顺口回答了她的询问:“以前来过这里一趟,感觉是个适合生活的好地方,就想着回来后要在这里定居。”
言玉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喻墨京曾经来过这所城市,她以前还不知道,不过他去过的城市多了,来过这也不足为奇。
言玉收起好奇心,指挥着喻墨京开车进了她上班的附一院。
喻墨京停车后准备送她去处理脚上的伤口,言玉却不好意思地笑着把车钥匙交给他,请他帮忙去把她的车给开过来。
喻墨京意味不明地笑笑,点头答应接过钥匙,却又掏出手机:“那我们交换联系方式吧,等我把钥匙送来给你。”
这是喻墨京,言玉没有拒绝的必要,她爽快地掏出手机添加了他的号码,撑着伞在雨中走开。
言玉去了烧伤科处理伤口,这里的老师她也认识,见她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他们还调侃了她一顿,好在伤口并不算很严重,只是稍微有些红肿,只需要好好消毒搽药就可以了。
只不过她的鞋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再适合穿了,听到这句话后言玉抬起手一拍脑门,刚才真是事发突然,她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在她还犹豫着要不要托跑腿带一双拖鞋过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请问烧伤科门诊是在这里吗?”
言玉一听这声音垫着脚跳了过去,在门口探头一看,果然看到了喻墨京的身影。
“我在这里!”言玉抬手示意,把喻墨京给召唤过来。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真是麻烦你了,其实不用这么快把钥匙给我的,你好好的休息日子……”
言玉还没说完,一低头就看到他手里还有一双宽大的拖鞋。
喻墨京笑着解释:“我路过超市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你可能会需要它,想着你可能还没走,就来这里碰碰运气。”
言玉感激得五体投地,一个劲地道谢后忍不住说:“真是太麻烦你了。”
“不用和我那么客气,言玉。”
在他喊出言玉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沉了不少,一下子就把她的思绪拖回了十多年前。
而喻墨京却把拖鞋交给她不算,在她涂药包扎完后,他直接蹲下来想把鞋套在她脚上。
言玉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喻墨京却没给她动手的机会,他轻轻一拉就把鞋稳稳当当地套了上去。
“疼不疼……这是不是十年前留下的伤疤?”
喻墨京的声音变得非常古怪,他低着头认真地凝视着她骨折处的伤口,不知在沉思什么。
下一秒言玉的脚踝处传来一股异常冰冷的触感,言玉低头一看,发现是喻墨京在用指节轻轻摩挲着她的伤口。
不知为何,言玉一阵心惊,她也很想逃避这个话题,便伸手推了喻墨京一把:“没事,早就不疼了。”
正好这时候有人走换药室,言玉急匆匆地站了起来,生怕被人误会了什么。
喻墨京也跟着起身,言玉和同事交谈的时候,不经意地转头一瞥,才发现喻墨京的眉宇间簇着一股冰冷,注意到她的眼神后,他倒也朝她笑笑,什么也没说。
言玉包扎完自然是要继续回去上班的,她朝喻墨京道谢后笑着和他告别,转身进了外科大楼。
一个人待在电梯里的时候,言玉才慢慢回想刚才她的行为举止,在喻墨京面前她似乎表现得太过熟稔了,似乎不管他们聊起什么话题都是理所应当。
这何尝又不是另外一个极端呢?
意识到这一点后,言玉无奈地叹了口气,拍拍脑门把一切纷杂的情绪都赶出去,振奋精神走进办公室。
等她打开自己柜子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的车钥匙还在喻墨京那里,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