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障》挠狂

13、第十三章

　　“脑科……”说完刘冠诚还觉不痛快，“呢”字还没出口，李业来了句：“给你看的么。”
　　刘冠诚咬牙抬头，李业生涯里如此呛别人开这种玩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被李业噎住了，半晌，刘冠诚才狠狠一甩手，说：“你真行。”
　　还行还行，李业心里偷偷地想。

　　嘴上一套行动又是一套的刘冠诚挂了急诊号，来抽血。李业撩起袖管，刘冠诚在一边拿着李业的身份证左右看，像是头一回见到李业这个人一般，充满新奇。
　　身份证上写的这个地，刘冠诚记忆里只去过一次。
　　人很多、各式各样的人，灯光绚烂，五颜六色。刘冠诚去了第一回，就不再去第二回。
　　刘冠诚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男人。
　　刘冠诚偏居一隅，至今待在这又破又小的地方，也是各种因素的其一。

　　又潦草过了一遍，刘冠诚把卡交还李业。
　　正好轮到李业抽血，抽完了，刘冠诚找到几个空下的座位，招呼李业过来。
　　李业捋下袖管，一脸平静的刘冠诚忽然说：“原来你喜欢一边抽血，一边盯着针管看。”
　　“……我有么？”数秒后，李业反问回来，道。
　　刘冠诚一眨不眨地看着李业，缓缓地点头：“你有。”

　　医院里热，袖子折起了一大半也不用担心感冒加重。李业动作慢慢地放好衣袖，穿进粽子一般的羽绒衣，坐好，然后“嗯”一声。
　　刘冠诚想到李业喝药的那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模样，“嗤”地一下，笑说：“不怕针挑破皮肤，也不怕见血，独独怕糖浆？”
　　李业“唔”地点了点头，眼神涣散。刘冠诚看出来了，他是压根没在听。

　　抽血、化验、开药，折腾完了，天也是暗了。走出医院，到出租车停放的这一条路之间，天空飘起了细雪。刘冠诚脱下自己的外套，拿给李业。
　　李业抹一下鼻涕，犹犹豫豫看向刘冠诚。因为重感冒，李业的目光都迟缓了。
　　刘冠诚说：“接着。”
　　李业接过。刘冠诚到路的右边，走人行横道，李业紧随而来。
　　这一天发生的事多到李业回了屋里，坐在马桶上，又一次久久出神。

　　刘冠诚说：“李业，你好了没？一刻钟了都——”
　　“来了，来了。”李业开门，感到一阵疾风席卷身旁，“砰”的合上门，刘冠诚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业在门外站了一会，里头“哗啦”“哗啦”两声冲水。
　　刘冠诚一走出门，就见李业直挺挺出现在他的面前。
　　刘冠诚静几秒，说：“去客厅吧，我正好有个话。”
　　说完，刘冠诚盘腿坐到了客厅的毯子上，左手勾住右手，两只手互相抱在一起。

　　李业坐下后，刘冠诚开口：“说说吧，下午是不是尿床了。”
　　李业的口水激喷而出，刘冠诚躲得及时，全身而退。
　　李业擦擦嘴，刘冠诚的手仍然插在胸口，坐直身，又绕回话题：“有没有？”
　　李业满脸的黑线，看着刘冠诚，说：“没。”
　　一下午的迷糊，被这话题杀得片甲不留。

　　李业虽不大，但在这事上，已经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年纪。
　　刘冠诚皱了皱眉，又说：“那是怎么回事。”
　　李业心说，……我哪知道。
　　李业摇摇头。
　　“我想睡觉了，睡醒再说。”李业吸一吸鼻涕，中断话题，爬上床。躺一半，继而想起白天的便当了，他微微直起腰，问沙发前的刘冠诚说：“那两盒便当……”
　　“在冰箱里，明天热热接着吃好了。”刘冠诚背对李业，挥挥手，“你睡，我关灯了。”
　　李业睡下了，可是睡不着，一整天因为喉咙难受没开口，现在想说了，身边只有一个刘冠诚可谈谈心里话。

　　李业清了清嗓子，吸过好几口气，成功了——
　　“那个。”
　　刘冠诚打开灯。光线下，李业看到他的目光折成凌厉的角度。
　　李业手背遮到嘴上，放低声，说：“我真没有。”
　　刘冠诚手肘后支，肩靠在后面的沙发背。听见李业的话，刘冠诚摇了一下肩。
　　“下午一不小心，翻了红墨水瓶。”李业微一咳嗽，停了会，又说：“今天的事，不好意思了。”
　　刘冠诚没有回话，轻轻一扯动嘴角。

　　刘冠诚的态度不是李业想要的，但又在情理之中，符合刘冠诚个性。李业只得顶一顶发麻的头皮，连咳数声，继续下去。
　　“嗯……你还……”李业快速带过话，然后说：“就这样。”
　　“等等，你说了什么？”刘冠诚阻止李业，手指屈在膝盖上轻叩，道：“没听清。”
　　李业轻轻吸气，刘冠诚晃着脖子，慢悠悠：“就这样前面，蚊鸣似的，再说一遍。”
　　李业安静三秒，说：“真要我说？”

　　刘冠诚把右脚抬到左膝盖，半个重心朝后，发出哼哼的声音。
　　李业于是又说了第二遍：“我说你，还挺会装。”
　　李业不看刘冠诚，眼放在顶头的天花板上，说完了一个人默默地弯起嘴角偷笑。
　　“哦，就这样？”刘冠诚冷笑一下，说。李业在他拐上的尾音后，又接了一声：“今天，谢谢你。”
　　刘冠诚斜了眼李业，咀嚼了一遍李业的话，然后慢慢地说道：“就这样？”
　　“嗯，就这样。”李业说，一翻身，朝里头去了。被李业吊足了胃口的刘冠诚，晃一晃手指，说：“行啊你，李业。”
　　“睡觉，睡觉了。”李业用枕头埋住自己的脸，说什么也不睬了。

　　刘冠诚又想气，又想笑，最后借腰腹的力量，一抬背，直起来上身。
　　刘冠诚左右寻思，越深入玩味，越忍不住发笑。

　　第二天早晨，家里来了一位有速之客。李业之前也见到过一次，可这一回，人没搭理径自走了。
　　那人走后，李业晃到烧水的刘冠诚身旁。刘冠诚没用正眼，已经想到他的有口难言。
　　“看来感冒一晚上已经好了。”刘冠诚的声音像是用鼻子出声，“找我什么事。”
　　李业的眼神，自右向左，完完整整地在刘冠诚的脸上游走了一遍。
　　李业说：“算了。没事，水烧开了么，我来倒出。”
　　“没好。”刘冠诚看着李业，李业别过眼，被问，“你怎么了。”
　　李业抬眼，结结实实地挨了刘冠诚一记别有深意的眼神。
　　李业又转过了头，装作找四周什么东西，刘冠诚问：“你在找什么。”

　　李业正好撞上刘冠诚的视线，刘冠诚笑一笑，李业才说：“你手机借我一下……”
　　见刘冠诚微眯了双眼，李业偏一下脸：“你别误会，登一个我的支付账号。”
　　刘冠诚还是一张怀疑的脸，李业说：“我身上的现金是不多，银行卡里是有点的。”
　　“早说。”刘冠诚走开去，没多久又回来了，手里多上一只手机。

　　李业接过，动作熟门熟路。刘冠诚吊起了眼梢，在一边用余光看他登入密码，安全验证。
　　李业的头像在一系列动作里跃进了李业的视野，虽然只是短短几秒，李业还是认出那个蓝色的头像，一只卡通头像。
　　哦，童心未泯……刘冠诚漫游的眼忽然定住了。他看着李业交回来手机，说：“怎么。”
　　“好了。”李业说，刘冠诚一脸带上黑问号，“好什么。”
　　“可以付了，下次要用钱，从这里扣就行。”
　　李业刚答完，胳膊被刘冠诚手贴手用力撞了过来。
　　李业问：“怎么了？”

　　刘冠诚将自己牢牢钉在李业的身上一样，左右撞击。隔着一件单衣，刘冠诚肌肤的热度不断传给李业。李业紧闭双唇，气都不敢大出一声了。
　　李业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温度终于隔开。发麻的感觉渐渐消散。

　　“你还问我怎么。”刘冠诚审视了一下自己与李业的距离，没有动，只扬了一张嘴，说：“能刷多少钱？”
　　李业想一想，道：“我不知道，二十来万应该行。”
　　刘冠诚听到这个数字，挑起一边眉，小小地“哦”了一声，晃晃两根手指头，说：“能有这么多？”
　　李业与刘冠诚之间达到一个安全距离，李业也恢复日常从容。
　　“嗯。”李业看一眼刘冠诚，说出一句十分欠扁的话：“二十万，很多？”
　　刘冠诚把一只手插进裤兜里，腰朝后靠，一脸随意地说：“对一百万来说，少。对一千来说，多。”

　　仿佛说了一句废话，李业心想，眼睛下滑，落到刘冠诚一只掐着手机的手指上，又瘦又长，骨节看着十分结实。
　　李业一顿，重新看回刘冠诚的脸，不设防对上了眼。雨一般密集的鼓点从李业的内心震天而降，而刘冠诚晃一晃肩膀，只像是抖落灰。

　　李业说：“要用钱的话，直接付这里付就可以了。”
　　“这个啊，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不是这意思。”刘冠诚朝李业走到一个密友交谈的距离，还是一只手插裤子，另一只手这一次则是搭在了李业的肩上。刘冠诚注视着沉默的李业，笑着问李业说：“兄弟，我的意思是——你的卡如果冻结的话，怎么办？”
　　李业低头，掩去面上的热度，张口，说话了，嗓音跟平常的稳有天差地别之分。

　　“冻结？”李业听到自己的声音马上停下，过一会，蓄足马力之后继续说道，“哦……是有可能。”
　　“……”刘冠诚直勾勾看着李业，“哦……这就直接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