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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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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业撑起半塌半抬的上眼皮,听听听,这是人能说的话吗。
刘冠诚放下勺子,粥烫嘴,他从冰箱拿了几碟冰冻的海鲜罐头,舀出几勺给李业,说:“这些都小粥小菜,你一外地的能吃惯么,有忌口的东西吗。”
“不太有,但重口味的不吃,你拿走吧。”李业看着罐头里糊成一团的东西,勉强认出其中的一条蟹腿。
刘冠诚噗嗤地一笑,说:“这还叫不太有啊。”
李业说的是这个意思,“咸的不吃。”然后低头,看着粥上那黏糊糊的一堆坨色。
李业眉头皱得更紧。
“好了好了,不吃,不吃。”刘冠诚嘴上说,笑毫不掩饰,伸过手来把那一勺挖走。
李业暗松一口气,除了刺鼻味道还在,自己碗里总算是没有了,肩膀微微一垂。
李业不吃,刘冠诚来吃,他把挖的那勺吞进肚,拿出手机看着食谱:“看看今天中饭,嗯,中午开点荤的,买肉吃。”
李业“嗯”的一声,迟迟动不了筷,汤匙也一直插在碗里,没动。
刘冠诚一开始还不太解,大约几秒的功夫,反应过来了轻轻地一笑。
李业盯粥的视线移到刘冠诚的脸上,没说话,但两只眼分明地在说——你笑什么。
刘冠诚又是一口粥送进嘴,咽下了喉咙,手抬起,勺子则发表过在一边,看着李业。
李业虽然知道刘冠诚并不会怎样,可仍被看得直发毛,仿佛昨日记忆重现。
刘冠诚说:“难道是被我挖过一勺的粥,你吃不进?”
李业一口气噎在胸口,顿觉自己好像是块放在砧板上的肉,浑身的皮都被刀光照映。
李业咳嗽半天,才顶着火辣辣的视线顶回去:“跟这没关系。”
刘冠诚半笑不笑,虽然言语没有逼迫,细枝末节却处处紧追。
李业拿起碗就要吃,刘冠诚笑道:“筷子也不要了。”
李业不拿筷,拿汤匙。
直到李业把一碗粥全吃进肚子里了,刘冠诚仍是那神态。
李业为刘冠诚的笑所厌。他深吸一口气,把情绪全吞进动作里,光了的碗一推,说:“吃完了。”
李业看刘冠诚碗里的一动不动,恶上心头,便又故意回了他一军:“你吃了我的粥,现在倒胃口,吃不进了?”
刘冠诚微讶李业的回击,高高地挑起了一根眉毛,另一根则仍平平如初。
李业拿起自己吃过的那只碗,也装不下去刘冠诚那副德行了,下了桌,说:“我去洗碗了。”
李业走进厨房后懊悔不已,抬起头,在厨台前的玻璃窗看见自己犟劲的脸。
李业不知道自己在犟个什么,扯动一边脸皮,窗里边跟着做的那人那张面孔陌生极了。
学刘冠城干什么?好的不学,净学邪门歪理。李业在心里嘀咕一句。
刘冠诚走进厨房的时候,李业还站着在发呆。刘冠诚过去一看,水龙头下的碗已经洗好了,他侧一侧身体,用自己一边一只肩膀去撞李业,说是撞,力度极轻,下肩相当的分寸把握。
李业被碰醒,摸了摸自己被触碰的地方,抬头看始作俑者。
刘冠诚放下自己的碗,筷,汤匙,敲了敲各处说:“这里,这里,还有这些,记得都别忘了洗。”
“知道了。”李业又泄下绷紧的气,整个人像今天刚起床,萎靡不顿,面无表情,全靠一股神撑。
刘冠诚瞧着李业一丝又一丝的神态变化,饶有兴趣一般,从李业的眼睛看到嘴唇,又看回眼角眉梢。
李业旋开水龙头,哗啦啦地开始倒水,挤洗洁精。
“太多了,一滴够了。你挤三滴,这马上用光了。”刘冠诚看不下去,提醒李业。
李业之前一次也是挤了三滴,摊开手,问刘冠诚:“那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刘冠诚侧头看李业,“怎么?之前也是三滴?”
水关了,滴水头上还闪着晶晶亮的水光。
李业摊开手,不言不语,但是也默认回答了刘冠诚。
“三滴就三滴,下次注意就是了。”刘冠诚好笑地说,“这么看我哪个意思。”
李业蠕动了一下嘴,很想说,你可收收那一套。
李业到底忍住了。刘冠诚在李业动嘴之前说道:“李业,你好像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是怎么相处的。”
……?
李业的嘴唇动得更厉害了,仿佛在颤动:“我不是男人?”
刘冠诚失笑:“不是这意思。”
你最好不是,李业想道,又听刘冠诚说:“哎,这个说不清楚,就是股感觉,可能你年纪还小吧。不说了,算了算了,把这都清理清理,洗好了碗我们去超市。”
刘冠诚走出去后,李业又洗了两遍,热水泡着皮肤。刚开始李业还在意厨余异味,闻得多了,渐渐也便忍耐了。
李业洗完,出门看到刘冠诚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说:“我好了,走吧。”
刘冠诚闻声,拿手机侧看而来,不知道在笑什么,笑得一直到李业嘴边挂的仅有的一丝肌肉弧度僵硬。
李业呼出一口清气,摊开手,左右看了下自己周身,问:“有什么不对?”
刘冠诚歪歪头,这一下,又让李业迷惑了。
刘冠诚把聊天的手机揣回兜里,说:“我没想到你真的洗完了,可以,”翘大拇指,“完全超乎我的意料。”
李业拉开就近一把椅子,坐下。
斜对面是刘冠诚。李业盯着刘冠诚的脸。
“……”几乎是同一时间,刘冠诚站了起来:“走吧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早去早回。”
“……”
在李业暴走之前,刘冠诚又立刻坐回位子,摆摆手:“玩笑,纯属玩笑,不要较真。我这人就是这德性。说起来,你好像有话要说,想和我说什么?”
李业的脸色现在有多黑,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
刘冠诚老戏弄李业。
没点礼貌,没点分寸距离感。
这人真是……
李业与刘冠诚对视了半分钟,刘冠诚隐约觉察是个重要话题,坐直身体,这时候李业开口了:“嗯……我是男人。”
“……”刘冠诚大叹口气,起身,说:“拿个篮子去。”
换好衣服,两个人一个前脚,一个后脚跟着的就出门了。
到了附近的小型超市,并不是李业家那边的大型超市,这边的店面都很狭小,一点人就挤得水泄不通了。
李业拎着篮子,跟着刘冠诚陆陆续续逛了零嘴区、生活区、蔬果区。
李业拎了一会,叫住刘冠诚,刘冠诚转头,手里多了一只篮子。
刘冠诚摆摆手,对他说:“我拿着这个不像话。”
李业说:“我拿着就像话了!?”
一路吵吵闹闹,终于回到了一亩三分地。
刘冠诚开门。
还是李业拿着篮子,第二个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还有第三个人。
“阿诚,今天慢了。”里头的人看着手里的手机,闻言一抬头先叫了一声刘冠诚,然后看见李业问,“这是?”
那是陌生的男人,李业见所未见。
刘冠诚折回门口,半虚掩了门,接过李业手中装的满篮蔬肉。
“我室友,叫李业。”
两人又聊了几句,从言谈中,李业多少猜出这位是为什么而来的了。
“上个月房租限期在这周末之前,阿诚,没钱了就跟我一声。”那男人临走,拍一拍刘冠诚肩,“我叫辆车给你行李搬走。”
李业没忍住,噗一声笑。
“这个小兄弟有点意思。”那男人朝李业这笑了笑,又瞧一眼刘冠诚,走了。
男人的这两眼眼色异同寻常。等他消失。李业才问刘冠诚说:“你没钱交房租了。”
一句陈述而不是疑问,刘冠诚挑眉看了看李业叙事般表情的面容。
刘冠诚“嗯”了一声,向沙发坐去。
李业见刘冠诚是这副面孔,也拿不定主意了。
李业正在转动脑筋想接下来的事,刘冠诚叫他:“来,来这边坐坐。”
李业落座,刘冠诚的眼球在眼眶里游走过半圈,瞧定李业。
李业不解,刘冠诚忽地笑了,还说:“是这样啊,如你所见,我手头一向紧张。不过你别担心,两个人凑合凑合,一日三餐水电房租的钱不用愁的。你卡里要是够,交上来一起。”
李业说:“什么卡?”
刘冠诚打开面前茶几的抽屉,咔嚓一声,拉开了拿出一张银行卡,扔李业跟头。李业点点头,说:“明白了,这个我有。”
但是没及刘冠诚继续说,李业又道:“在我爸那。”
刘冠诚一眨不眨地看着李业,缓缓说:“好,下次你回去了,我找你爸连本带息还。”
刘冠诚拉过李业放在地上的菜篮,一个一个核票。
李业整理思路,刘冠诚数完了抬头,只听他低声道:“我不回去。”
刘冠诚说:“气话当不得真。”
李业说:“不是气话,你没经历过,你不知道。”
“我没经历过,你也太小瞧我了。”刘冠诚票也不数了,听懂李业意思笑了一声,缓缓正色:“我十四岁就离开了父母出来,老家在离这几千里的大西北。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李业一时说不出话。
“你跟我不同,我才那么说的,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可言,反正说多了说穿了自然而然有抗体了。”刘冠诚去冰箱放肉,路过李业停一停,对他说:“天色不早了,做饭吧。”
李业长吸一口气,站在原地似乎在考虑,仍是跟刘冠诚走进了厨房。
刘冠诚把菜篮放到厨台上,拆开包装,保鲜膜里的东西一个一个地拿出来,放好,指挥李业。
“把鱼装到网漏盆。”
李业照刘冠诚的做了,惹得满手的腥味,一边强忍皱眉的心情一边冲洗手指。
刘冠诚在一旁围观,不言不语。
李业以前养尊处优,杀鱼解鳞的事从来沦不到他亲力亲为。刘冠诚看到李业修长的手指,指边连薄茧都没有。
李业在他那个世界不需要做这些,可到了这里,还是得寄人篱下,任人差遣。想到这里,刘冠诚禁不住晃了晃脖子,笑着说道:“难为你了,小少爷。”说着说着,他眯起眼,“从没做过这杀鱼的勾当吧。”
李业抬眉,就是这短短空隙之间,他手里的鱼挣开舒束缚,呲溜一下展现了“鱼跃龙门”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