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之家》沈兮和

29、第五章

　　在与香取小岛女士结识之前，言泉栀子完全想象不出来，两个性格迥异，且社交圈并不重叠（栀子自己认为是这样）的女人之间，会孵化出怎样的友谊。
　　因为她们的差别是那样巨大啊。一个是娇养在温室里，从未见过风吹雨打的栀子，一个是拼杀在荆棘丛林中，长满倒刺的玫瑰。
　　不过，对于香取小岛这个漂亮的女人，言泉栀子是怀有一点敬慕心态的。尽管，两人外在容貌上似春兰秋菊，各有胜场，而在经济条件方面也几乎不相上下，甚至言泉栀子身家更优厚一点。但是在言泉栀子看来，由继承或托庇亲人而得来的财产，当然没办法跟藉由自己双手一分一毫努力挣取的劳动果实相提并论。
　　因为，从这些世俗物件背后的意义上来说，到底是落了下乘啊。坐享其成的人，即使是合理性地指手画脚，也会被斥责的吧。
　　所以，言泉栀子不禁一次又一次语气真诚地对香取小岛说道：“能和您做朋友，我真是非常荣幸啊！”
　　没错，在名为“黑猫”的咖啡馆偶遇之后，两人交换了姓名和联系方式，之后又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月白色的栀子与酒红色玫瑰，再次碰面了。
　　大概在两人见过三次面后，言泉栀子几乎就已经放下了全部的戒心，开始将香取小岛引以为知己，并在言谈举止间，毫不避讳地提及一些较为私人化的信息。
　　香取小岛意味深长地感慨道：“您这样可不行啊，对仅仅只有数面之缘，目前还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应该抱有抵触心理，怀着恶意去揣测对方才对吧？老人们不是常教训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啊。”
　　毕竟从小在蜜糖罐里长大的栀子小姐，似乎从未见识过人心险些呢。
　　“啊，竟然要这个样子的吗？听起来好像有点麻烦呢。”言泉栀子有点苦恼地思索了一会儿，无意识地喝了一口黑咖啡，浓郁的苦涩感在味蕾上爆炸，让言泉栀子感到无福消受。
　　她几乎是有些孩子气地吐了一下舌头，善意地埋怨道：“真不知道您是怎么忍受得了的，不加奶和糖的咖啡，不就彻底变成了中药吗？”
　　事件的起因在于言泉栀子的好奇心，当她多次发现香取小岛只喜欢喝纯咖啡，拒绝添加奶包和糖时，言泉栀子抱着想要对朋友多一点了解的想法，决定也去尝试一下。
　　结果证明，言泉栀子完全忍受不了没有用甜味调和过的咖啡。
　　“哈哈。”香取小岛被言泉栀子小孩子一样皱着鼻子，注视着那杯黑咖啡，如同看洪水猛兽的模样逗笑了，“啊，这么说起来可能有点幸灾乐祸，不过，难道不是栀子你坚持要点跟我一样的黑咖啡吗？唉，明明都劝过栀子你的啊。”
　　言泉栀子吃了一勺甜点：“说得没错啊，看来我不应该高估自己的承受力。”她沉思片刻，想到香取小岛提出的问题，顿了顿，又开始继续之前的话题，“尽管知道要提防他人，不能随意吐露衷肠。不过，一旦想起来那种心态下，两人相处时必然会感受到冷漠、拘谨、防备和疏离，我就觉得十分害怕。与其如此，倒不如不结识这位朋友。在我看来，相互信任是成为朋友不可或缺的心理条件。因此上，其实我一直怀着这样一种交友观，要么只将对方当做社会学上的朋友，要么让他或她成为我心理学上的朋友。”
　　香取小岛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言泉栀子还在陈述自己的观点，她抿了下樱花色薄唇，浅笑道：“还有一点，一定要跟小岛你说清楚哦。以上那些话，都只是针对其他人罢了。对于小岛你，我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感受到，你的内心一定是非常精彩绚烂。这么聪明机敏，词锋犀利的你，倘若真的要行骗，以我愚鲁可笑的心性，恐怕根本抵挡不了吧。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枉费心计呢？”
　　这一番话堪称肺腑之言了。
　　香取小岛简直快要忍不住为这段话中隐藏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生存智慧所倾倒了。丛林法则虽然适用于所有凶猛野兽之间，但柔弱无依的莬丝花，以及在虎狼领地中苟且偷生的鼠兔，未必没有自己的哲学之道。
　　只怕这其中的奥妙，连鹰隼都不一定会融会贯通呢。
　　仔细想想，武学中所谓“无招胜有招”，文学中所言“人算不如天算”，其实都是在说明这样安分守拙、不露锋芒的求生方式吧。
　　谁说简单纯粹的人就没有自己的处事方法呢？
　　香取小岛不禁为之击节赞叹，“不得不说，今天的栀子让我刮目相看呢。”
　　……
　　安静蛰伏了一段时间的合谷草见，突然给香取小岛发消息，约她会面。
　　那个时候，香取小岛正戴着造价不菲的金丝眼睛，拿着触控笔，翻阅电子设备中的小说稿件。
　　手机叮咚响了一下，香取小岛看过之后，颇感意外地笑道：“啊，这个人怎么会想起主动联系我呢？”据她所知，合谷草见之前在闭关写一部百万字左右的巨作，算算进度，目前应该还没有完成。而且，即便合谷草见被幸运女神眷顾，运笔如飞，真到了收尾阶段，那等待他的还有校稿、审核、出版等琐碎事务。
　　总而言之，现在的合谷草见，应该分身乏术才对啊。
　　“难道我与美丽的栀子小姐的幽会，被身为丈夫的合谷草见知道了不成？”
　　话未说完，香取小岛就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因为即使合谷草见在外人眼中是完美丈夫，被誉为“新时代的楷模”，但他其实并没有分出多少心思在家庭上。
　　更何况，内敛含蓄的栀子可不会邀功，在煮咖啡的手艺学成之前，她是不会主动向合谷草见透露自己经常外出学习的事。
　　香取小岛猜测，栀子大概是打算在出师之后，给一心仰慕的丈夫送上咖啡，作为生活中的小小惊喜，以及夫妻间的情|趣吧。
　　或许，这个在其他事情上拥有着猛兽般的直觉，却偏偏习惯性忽略自己妻子的男人，到现在都对言泉栀子学习烹煮咖啡的事一无所知吧。
　　香取小岛呢喃：“我真是好奇，那个男人发出这次约会提议的目的呢。”
　　纤长手指快速翻飞，在手机对话框里打出一行字：可以，今晚七点，黑猫咖啡馆。
　　啊，没错，黑猫咖啡馆。
　　这大概是香取小岛的恶趣味之一吧，在同一间咖啡馆，不同的时间段里，分别与合谷家族这一代的丈夫和妻子会面。
　　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万分有趣呢。
　　这是怎样一件尴尬又荒诞，充满了黑色幽默色彩的事。
　　请诸君试想一下吧，本该是彼此在这世界上关系最亲密之人的一对夫妻，竟然被同一个妖娆魅惑的女人吸引，且对对方此时此刻的境况一无所知。此类事件，即便说出去都会被怀疑真实性的吧。
　　我们再设想一下这种情形，假使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与香取小岛约会时的画面，被另一个人撞破，又会带来怎样羞窘的沉默？
　　带着这样一种隐秘的，暗藏了秘密的心态，香取小岛欣然赴约，熟门熟路地来到黑猫咖啡馆。
　　天知道，她为什么会挑选与言泉栀子谈话时经常使用的软座。
　　对于香取小岛，了解一切背景，且对目前朝着某种怪异局面发展的形势有所洞悉后，我们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个恶毒的女人，这个可怕的女人，她其实从一开始就在拨云弄雨，滋生事端，唯恐天下不乱吧？
　　然而，当面对合谷草见那张英俊帅气，兼具中年男人成熟风韵的脸，香取小岛又笑得人畜无害了：“您约我见面是为了什么呢？”
　　合谷草见隐隐在香取小岛身上感受到一丝奇怪的气息。
　　他眸色平静，波澜不惊地看了香取小岛近一分钟，“有一份中篇恐怖小说的稿件，大概二十多万字，请您帮忙审阅一下。”
　　香取小岛表现得诧异，她翘起性感红唇，声音娇柔：“什么啊，我还以为，您在渴望我的身体呢。没能在第一次的时候就让合谷草见先生欲罢不能，这真让我感到史无前例的挫败。不过，您的举动，确定不是在质疑我的女性魅力吗？作为一位优秀的绅士，您不应该如此伤害一个女人的自尊心。”
　　与风情万种的香取小岛相比，合谷草见显得生硬多了：“抱歉。”尽管他神情之中，并没有太多歉意。
　　香取小岛感到无趣：“您这样会被人指责不解风情呢。好吧，言归正传，合谷草见先生说的稿件是怎么回事，以您的能力，难道还会有审评不了的恐怖小说吗？”
　　合谷草见：“这份稿件是一位海外笔友寄来的，因声称是涂鸦之作，拙陋至极，不敢拿给身边人阅读，想让我托人帮忙斧正。诚如您所言，我满可以自己动手砍除枝叶，然而，这篇小说的作者毕竟与我相识一场，我难免会有爱屋及乌，以及照顾对方颜面的心态而难以下手。只好劳动大驾，还请不辞辛苦。”
　　香取小岛：“合谷草见先生对待朋友，一向都是如此重情重义，任劳任怨吗？”她此时此刻的神态，几乎是在嘲讽了。
　　可惜合谷草见仍旧八风不动：“您言重了。或许我只是一个贪图对方回报的小人。”
　　香取小岛：“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朋友，能让合谷草见先生往来奔波。您放心，稿件我会带走，稍后略尽绵力。”
　　合谷草见露出一点礼节性的笑意，“不胜感激。那么，香取小岛女士您想要什么报酬呢？”
　　“报酬么？”
　　香取小岛咬唇。
　　在一对发生过xing关系，且身体配合默契，曾淋漓酣战的男女之间，提及这类话题，真是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啊。
　　“那么，就请合谷草见先生以身体作为报酬，抚慰我即将消耗的时间和精力吧。”
　　合谷草见危险地眯起眼睛：“乐意效劳。”

作者有话说

　　香取小岛：论骚操作，还得看我。
扑街作者：给大佬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