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会八声甘州》存哲

5、第 5 章 巧遇

　　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巧遇二字。
　　出宫门右转，熟人。
　　左转，还是个熟人。
　　又左转小巷蹲着的乞丐，脚上穿着干净的鞋，蹲点的都不知道调查一下吗？
　　坐在小吃摊慢慢品尝小云吞面，抬眼那大快朵颐的黑衣侍卫，甄子期陷入沉默，没有戳穿某个人的小心思。
　　“巳时下朝，青云巷阿伯云吞店。后转左上二麻子包子小摊买两个肉包，两个菜包……”
　　“路过庆元楼购买一壶白老酒；行出十步外两文糖葫芦一串；右手摸野猫一次；是包子铺的狸花猫；买了几包小吃，目测有桂花糕、糯米糍多是甜食……”
　　“甄大人真能吃啊，这买的东西杂七杂八的，不知道主上知道了是什么想法？”
　　蹲着角落嘀嘀咕咕拿着小本子记录的人，扒拉几下挡住视线的杂货摊“伪装”，盯着不远处大快朵颐云吞面的甄子期仔仔细细记录他的一举一动。
　　甄子期拎着包子，身上的官服早就换下来让人送回家去，今天衙门没有什么要事，他这官位位居从六品下侍御史，下朝之后索性点个卯将公务处理完，马不停蹄溜出来“睡个回笼觉”。
　　本来今天没什么事的，但走在这繁华的街道还是想停留下来看看，天子脚下莫非王土，来往的车辆尽是达官显贵，车水马龙。
　　路边的公告栏贴着几张近日的朝廷公告，无非就是利民。
　　今个朝上热闹得就差拳打脚踢，都说“牙笏朝上，开口骂天”。为了个是否铸造火炮安置各个地区预防外敌入侵一事争个你死我活。
　　户部不管怎么样左右就给两个字：没钱。
　　兵部那群爷们也不是吃素的，以郁伯牙为首武将头头是道分析局势，兵部联合工部、刑部对阵户部、御史台两大部门叫骂。
　　“你胡扯。火炮一击退百敌，其中威力尔等还未真正见识过，肆意妄言定论跟那坐井观天有何区别。”兵部一名余姓中年官员怒指御史台所在之处，这些凡夫张口闭口为陛下着想，满嘴胡言乱语，当真是气煞老夫也。
　　“尔等嘴脸如此冲动，我等自然的调查清楚，陛下倡导仁俭，宫中用度节俭三分之一，国库那物质投入难灾区，天底下老百姓仰望陛下，陛下以身作则，国库自然是为了黎明百姓所用，尔且言火炮用于民，火炮之其中利害安全尚未知。按余大人所言各省都安置几台，那么请问国库的钱就单是用于制造这火炮，其他安置都无需管了。不知道，兵部的大人安的是什么心？”御史台也不是吃素的，御史大夫高中午高大人明里暗里就差没把“不管你说什么都是在放屁”几个大字放在脸上，户部也帮腔做事附和，一顶接着一顶帽子互相扣上。
　　郁伯牙今日罕见一言不发，好几个大人使眼色，他当做没瞧见。
　　甄子期也没做声。
　　他们这一派不随机战队，充当背景板。
　　有事见机行事，没事站一边凉快。
　　堂上那位陛下上早朝充当装聋作哑的角色，人云亦云，随声附和和稀泥。
　　“哎。”甄子期咽下最后一个云吞，看着碗里未动的面条，挑了挑上面的葱花，刚想喊老板有没有小菜添加，一个声音站在他面前。
　　“店家，来一碗云吞。”
　　抬头一瞧，表情跟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真巧啊，甄大人也在，正好一块拼座吧！”来人轻车熟路坐下，从筒筷抽出一双竹筷，细心用手帕擦了擦。
　　“巧，就是不知道一向不请假的周大人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很巧抓到下官，还望大人有大量不要扣下官薪供月钱，可怜可怜下官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要养一大家子。”甄子期被上司当场抓到翘班还敢涎皮赖脸的，浑个装可怜样。
　　周明远，金元十四年进士，辽中人士，出任御史台从五品御史中丞，为人诡计刁钻善辩，牛粪丑的都能夸出朵花来。
　　上有三品御史大夫正职高大人，也就是今早在殿前一对五将的人物，旁有周明远辅之，两人领着其他大人就差没把屋顶掀烂。
　　周明远：“去，别耍什么嘴皮子，嗯，好香啊，不亏是甄大人首选的店，勾得我不得不也过来尝尝。”
　　甄子期：“周大人切莫这样说，下官担待不起啊，大人慧眼识珠，被这吃物吸引来尝尝是它的荣幸，而非下官。”
　　周明远：“好你个甄子期，出门这么久都学会打腔调了，都是老朋友了，出衙门下公座，在外头不必这样拘束。”
　　甄子期： “大人所言极是！”
　　周明远静候云吞端上来，看着对面吃的很香的甄子期，挤眉弄眼打探：“听说你跟那郁伯牙准备订婚了？此事当真？我可听说了，这家伙准备十里彩礼大大方方摆上千人席面接你。”
　　甄子期刚勺一勺面汤送入嘴边，被周明远这突然转变成八卦的言语惊得差点呛住。
　　甄子期吞了吞被烫到的舌头，有点含糊问： “咳，你听谁说的，这还没两码子事。八成是郁伯牙戏弄于我，报复我呢，别瞎传谣啊周大人！”
　　周明远努了努嘴，一脸不信：“你，我还不知道吗？情窍未开的木头一个，当年在学宫学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们两个之间就奇奇怪怪，特别是那个家伙看你的眼神，跟看小姑娘似的，看啥都深情。”
　　甄子期：“我想大人你是误会了，我与郁伯牙之间只有博爱学子之情，并无情爱，更何况我们都是男子……”
　　周明远指了指甄子期碗里的面条，头头是道：“你看你碗里的面条，熟悉？叙州府手艺，京州人士是吃不惯这粗宽面条，且不言你面条加醋加辣，刚刚我还听到你问店家有没有腊八绿蒜，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甄子期看着碗里红红绿绿加了料的面条，面上也跟着红一阵青一阵的，想到以前自己清汤寡水饮食习惯跟现在酸辣确实大不相同，旁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那个处处打探自己秘密的郁伯牙。
　　甄子期：“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大人你这是瞎猜琢磨。”
　　周明远：“还不承认呢，嘿，真是个傻小子，都是男子又怎么样，当今陛下圣明，男子与男子之间一如寻常男女婚姻合规矩，一人担起生儿育女之责任，一人挑起当家养家糊口，两个人在一块没有什么区别，你个呆子，估计送上人家嘴里都不知道何为一窍不通。”
　　甄子期看了一眼碗里的面条，又抬头看了看上司，翻了个白眼：“明远兄，那家伙给了什么好处，竟打得动您老人家当起月老来劝婚，您老人家不是一向以事业为重，效仿袁中郎，生在此繁苦不堪道，大略鸡鸣而起，三更而息，每困顿时，辄思世间有长夜鼾睡者，不知定是何福修得。再说了，那位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好女色，我区区男子身，怎么会入他的法眼，请不要再拿这些来开玩笑啦！”
　　周明远显然不信他这番说辞，你老小子油盐不进是吧！
　　甄子期显然不想听，打着马虎眼跳过。
　　慢悠悠吃完一顿饭，起身去西巷的青柳街见人。本来猜着今日下衙门早，不会遇到某个大忙人，推了亲戚的饭局出来溜溜顺便看看老朋友。
　　“哎呦，您好久没上这来了？今个怎么有空过来了？”一道女声脆脆的穿过大门，传到刚想迈上石阶的甄子期耳里。
　　周娘子酒坊，几个大字贴在门框，门边上站着个年轻男子，身形高挑威武，一袭蓝袍配一顶玉冠，越发显得人文人雅客，
　　“呦，稀客！”一张帅脸从门后扭头出来敲，甄子期来不及收回脚，一只大手扣住他手腕拽着不让跑。
　　甄子期强颜欢笑：“嘿嘿嘿，郁侯爷这么巧啊？这个点您老人家不应该是在宫里吗？”
　　“子期啊，进去吧，这风大，小心着凉！”郁伯牙扣着人不放，眼睛眯了眯，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把玩着手掌心的手腕，细腻的皮肤触感不错。
　　甄子期的手修长骨感漂亮，指尖带着点淡淡的粉色，雪里粉，手一握就好似染上这淡粉，勾人心魂。
　　甄子期被拽着，想跑都跑不掉，想个鹌鹑似的不敢出声，只能尬笑！
　　“郁侯爷，这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的好像也不太好吧！”
　　在郁伯牙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模样，脸色有些苍白，藏于唇下的一枚小痣一晃一晃，黑白分明的双眼提溜转，分明是个下凡勾人的妖儿。
　　“呦，齐了，你们两个一前一后来老娘我这，正好等会回去搬点酒回去，最近新出几坛好酒，你们赶上时候了！”一张俏丽的脸探出来，眼角的细纹暴露了她的年纪！
　　甄子期心中感恩有人出来解围，拽回自己的手腕，将那手指印隐匿于袖中，翻了个白眼，扭身进门： “周姨，今个忙什么呢！这么香！”
　　周英笑着从屋檐收回年初晾到现在的菜干，抖了抖：“好小子，邀你来这就是为了口吃的，等着，今天有好吃的给你们两个备着呢，怀哥儿在里头读书呢，可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