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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闪击波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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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
1939年5月,日本在远东地区挑起“诺门坎事件”,老妈深感不妙,有心结束在德国的工作跑去法国巴黎。
图书出版社秃头老板彼得以巴黎工作为诱饵,让老妈跟随德国图书出版的小说翻译交流团去波兰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高薪交流。因为生活拮据需要高薪工作,老妈瞒着我应下。
当时我正在准备法国公立大学的入学申请,忙着各种考试练习。等到一个星期后才知道,这蠢女人居然不知死活往波兰那里跳了!
结果显而易见,交流团出现意外,波兰政府查出有情报买卖,可怜的翻译家们祸从天降,被扣押在华沙无法出境。十四岁的我在波德边境干着急,想方设法终于买通一个波兰犹太商和老妈沟通上,可她居然让我离开好好准备大学的申请!
世界大战即将打响,这时候去波兰无疑是去送人头。但骨肉至亲,我怎么可能独自逃跑?
我像个无助的孩子,身上的每一坨肥肉都在哭泣。
没有合法证件入境波兰,波德边界的德军对于我这个东方面孔的小胖球仅仅比犹太人的态度好一些。
我求助于老妈的工作单位,秃头老板彼得先生闪烁其词,悲伤的拒绝了我偷渡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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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战爆发的三天前,我在边境偶遇被红十字会分派到德军内部工作的卡尔教授。
“战争要开始了,快点离开吧孩子。”老卡是个善良的老头,可惜他对我的困境无能为力,只是安慰道:“会没事的。”
我摇头苦笑,寻思着冒险和那群犹太人一起偷渡入境的可能性。
他上下打量圆滚滚的我,目光停留在我一直随身携带的德国Baldax笨重小相机,终于向我抛出橄榄枝:“红十字会需要一名随军记录员,类似于实习记者。”
“请把我带上,好心的教授!”我忙不迭自荐。
“孩子,虽然你只是在大后方工作,但这里就是战场。”老卡的话铿锵有力,“亲爱的,你害怕吗?”
我点头,但坚决回答:“我害怕,卡尔教授,可是我更怕失去妈妈。”
老卡本来就有意帮忙,他给我走后门,将我收到红十字会暂时编制组当实习生,让我干一些拍照记录的事,无非就是宣传宣传德军形象,强化军队在国际社会的好感度,弱化侵略战争的无耻性。
9月1日凌晨,我被斯图卡的呼啸吵醒。纳粹德国朝英法两个老牌帝国吐一口唾沫后,打响了对波兰的战争。我瑟缩在德军大后方跟在卡尔教授身后四处跑,很快身份从红十字会临时人员转变成打杂小弟,随德军大摇大摆闯入波兰,直击首都华沙。
9月17日,苏联终于坐不住,对波兰这块肥肉下手。苏德两只饿狼东西夹击,不断将波兰的国土啃食入腹。
作为打杂小弟的我随着德军的挺进工作量越来越大,有时候甚至因为臂膀上扣有红十字袖章而被滥竽充数到伤员救助中。
几次呕出隔夜胃酸,我对血腥的接受度终于提升了几层。虽然一直在大后方打杂,但我依旧会从伤兵口中更新战况,等待机会。
老卡是此次驻德军红十字会小队的负责人,消息比我灵通。繁忙之余,他还不忘帮我打听华沙的情况。
我只知道老妈所在的交流团一个月前被关押在华沙警察局里,德国方面有派人出面交涉,可直到战争开始也没交涉出一个屁来。
在德军的钢铁洪流之下,波兰骑兵不堪一击。
德方部队投入了包括装甲师、轻装甲师、摩托化师在内的44个师,以绝对优势碾压波军。
10月6日,德苏两国占领波兰全境,波兰战役结束,希特勒的闪电战大放光彩。
终于,我也随着战争踏进了伤痕累累的华沙。
打杂一个月,老卡还记得我这个临时工的身份,在德军占领华沙的第二天就拉着我加入红十字会救援组,参与国际救援,这也给了我堂而皇之打听老妈下落的机会。
我去过华沙警察局查记录,记录显示交流团已经被转移。曾以为他们在防空洞里,可跑遍了市区所有的防空洞,都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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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在继续,我用相机和买来的日记本记录着身边的一切。
波兰政府虽然投降,可波兰人民的反抗精神却刻在了骨子里。华沙被占,大批居民奋起反抗,老师带着学生拿起枪支走出校园,誓死护国。几乎每一天都有自发的爱国游击队以卵击石,用自己的头颅热血向祖国的悲凄呐喊。
老卡带着我们这帮人,一边在废墟瓦砾里搜救生命——波兰人的、德国人的、犹太人的,一边见证着波兰民族的反抗。
搜救工作不尽人意,要么是盖世太保仗着手里有枪对我们辛苦救治的犹太人波兰人一枪毙命,要么是波兰游击队对着我们搜救的德国兵一击爆头。
红十字会以《日内瓦公约》提出关于人权与生命权的抗议,但这群杀红眼的人又怎会去尊守纸片上的东西呢!
还不如子弹有用!
我们的努力,多数情况下在敌对双方里是白费力气。
这还不是最差的情况:我和老卡尔两个倒霉蛋有幸遇上游击队和党卫军的枪战,妈的子弹从脸边划过,差点归西!
此后我对搜救工作产生阴影,宁愿重新干回打杂小弟的活,没日没夜穿梭在营地给大家打下手,偶尔唱歌哼调调,死活也不肯和老卡出去搜救,记录废墟里的华沙。
半个月后,老卡通过他的党卫军侄子帮我联系上了老妈。
感谢上帝,战争开始后交流团出逃,这半个月来都躲在地窖里。翻译家们除了面带菜色、受了轻伤外,个个完好无损。据说,因为老妈的果敢指挥,大家才躲过一劫。
老卡告诉我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正好是晚上,我的工作也基本结束。他把我带出军队营地,带到城里。
夜色昏黑,街灯昏黄。路边不断有盖世太保来往,搜索可疑人员。
交流团被安住在一家酒店里,由党卫军暂时监控,核查每一个人的身份。我和老卡进不去,老卡向哨兵表明来意,让哨兵去找长官。
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色军装、身披黑色长风衣的年轻军官出现。他的军帽压得有点低,半张脸藏在帽檐的阴影里,只露出削瘦的下颚和冷酷的薄唇。
他的身材高大,背脊挺直,黑色军装穿在身上,恰到好处的展现出年轻身体迸发的生机和军人的刚毅气质。
我远远的站在一旁偷看,又百无聊赖用脚踢着地上的碎石。
感受到有冰冷的视线落在身上,我下意识抬头张望,将要对上那道视线时却见那个军官转回头,认真的和老卡说些什么。
等了大概十分钟,军官让人把老妈送出来。我俩在看见对方时都欣喜若狂。感谢上帝,母亲一切安好,我此行不虚。
我们互相给了对方一个大拥抱。才不过一分钟,老妈就开始嫌弃我一身的脏兮兮,让我离远点。我耍起小孩心性,把臭烘烘的自己往她身上蹭。
说真的,我俩臭味相投不分伯仲,谁也嫌弃不起谁啊……
“思琰,卡尔教授和我说了你的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她揉揉我油腻的短发,笑容苦涩。
我傻笑着吹起牛逼,有多离谱就吹多离谱!傻老妈还真相信了,一直夸我很勇敢。
多年后当我回忆起这一幕时,不禁泪流满面。很难相信,老妈到底是忍受着多大的自责和痛苦听我讲述我的战争经历,忍住泪水毫不吝啬地夸奖我。
但无论如何,这一晚确信自己是勇敢的。
因为交流团暂时被党卫军监控,所以我和老妈重逢之后的一举一动也得有人监视。
监视我们的是刚才那位党卫军军官,就跟在身后,目光凌厉,让人不敢直视。他没有限制我们的自由活动,默默跟在身后若即若离,弄得我后背一阵冷寒。
快乐的时间稍纵即逝。
军官叫住了即将远离酒店的我们:“打扰一下夫人,您该回去了。”
哎,这么快?
我狐疑,还没聊多久呢!
我赶紧挪到军官跟前,从怀里掏出我的战利品——一包烟,偷偷摸摸的递给他。听士兵说这种时候,烟比马克什么的都好用。
军官的薄唇勾出一个笑,半张脸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虽然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但我可以肯定他对我的做法很满意。
“小胖球,你这是在贿赂?”
听语气他应该是满意……的吧?
“长官,十分钟。不,五分钟,求您了!”我挤眉弄眼。
“唔……”他拿起我的烟细瞧,“居然是英国货。小胖球,没想到才不到两年,你就学会了这堆花花肠子。”
“嘿嘿无师自通,也就用了一个月……”
哎等一下,他刚才说什么两年?
“知道么你这个黄皮猪,肮脏的贿赂果然只有你们才能用得这么圆滑。”
烟被丢到废墟上。
讥笑和嘲讽砸进耳朵里,他语气的冰冷和轻蔑让我无地自容!
我垂下头,看见黑色的军靴狠狠碾压在烟盒上。
蓦地,听到手枪保险打开的声音。
冷冰冰的枪口。
我的脑袋一片沉重。
老妈大喊着,像是在警告。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看到几个黑影飘向身后。
一阵枪响。
我不安地闭上眼睛。
下一秒,却被拥入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