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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15 心的碰见 ...

  •   战斗才结束不久,战场上的尸体一定还没开始清理。我知道自己现在很冲动,万一被误伤就非常不妙了。
      可是……面对这一封信,以及生死未卜的他,我……我没办法冷静!
      【亲爱的奥诺拉:今天是平安夜呢!我准备在战场上欣赏风雪和夜的安宁,不知道你在中国过得好不好?】
      我飞奔到了旷野里,离凌晨的战场越近,我的心跳得越厉害。
      【我们的士兵作战很英勇,不过因为上头闹得乱糟糟的一片,军队的进攻速度也慢了不少。失败好像要降临了呢。】
      我渐渐放缓脚步。
      士兵已经开始清理战场,他们把一具具尸体从雪堆里挖出。敌人的,战友的,一具具“分门别类”。
      还有武器弹药,这些也是宝贵的物资。
      【这儿的天气还不错,放眼望去,旷野一片纯洁,美如净土。】
      “嘿,阿芙乐尔同志!你是来为我们的胜利留影的吗!”士兵见到我,兴奋地朝我挥手。
      他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朝我聚拢,眼里闪烁自豪。
      【我想,等战争结束后或许可以在这一带居住一些时日。雅利安农夫会负责开垦这片荒野,在帝国的带领下,这片净土将会繁荣起来。】
      “阿芙乐尔同志,请把我拍得英俊一点儿。至少,不要比列昂尼德那小子差!”
      “得了吧奥列格,你这个丑小子!阿芙乐尔同志,拍我,我更适合!”
      “我想让姑娘们都瞧瞧我的英俊帅气!”
      【我想,我会在这里架上一台钢琴,和白雪落日一起演出。奥古那家伙应该会来捧场的吧!】
      伊万们的一张张脸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耀眼。
      我屏住呼吸的痛,举起相机调节焦距和曝光率,把镜头对准他们。
      【奥诺拉,如果没有战争,我或许会走父亲的老路成为一名机械师。我想我应该还没有跟你说过我亲爱的母亲吧?她,是一个美丽的音乐家。】
      把镜头对准他们。
      对准他们。
      【如果母亲还活着,也许以我的音乐天赋,将来的成就不会比门德尔松差……噢抱歉,忘了刚才那个犹太猪。我应该喜欢巴赫的,慷慨激昂、神圣无比……重要的是,巴赫不是犹太猪。】
      我的手在颤抖,我的身体在颤抖。
      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上涌,带着无法描述的酸涩和害怕。
      我已经不能再假装镇定了!
      我的镜头……无法再对准他们了!
      【奥诺拉,奥诺拉,奥诺拉!】
      海因茨,海因茨,海因茨!
      【夜晚快要到来了。今天晚上是平安夜,没记错的话也是你的生日。奥诺拉,其实很早的时候我们就见过面了,在卡尔叔叔的花园里。那会儿,我一直好奇花园里的胖球到底是谁。】
      尸体,尸体,尸体!
      我扒开伊万们的包围,踉踉跄跄冲到德国士兵的尸堆旁,一具一具认真寻找记忆里熟悉的面孔。
      蓝眼睛,金头发……
      【我依然记得你弹奏的那首吉他曲,是我不曾听过的旋律和风格。也许,你的确是有极大的音乐天赋。】
      不是他。
      这具也不是。
      不是。
      【奥诺拉,奥诺拉,奥诺拉!】
      海因茨,海因茨,海因茨!
      【战争结束后,我想去中国找你。】
      可是……我他妈的不在中国啊!
      【奥诺拉,你会活到战争结束的吧?】
      是的,我会活到战争结束的!
      【听说元首为我们选择的亚洲盟友,是一群野蛮人。他们最喜欢侵犯美丽的姑娘。我应该庆幸,你是一只小胖球……】
      你妹的海因里希!
      【已经看不见了。晚安,小胖球。你要好好活着。】
      我会好好活着!
      可是,你呢?
      你在哪里!
      【思念你的,海因里希】
      【1941年12月24日】
      ·
      “阿芙乐尔同志!”奥列格朝我走来,拉住我疯狂的双手,示意我冷静一下。
      大家或是疑惑或是好奇地围了过来。“您在找什么,阿芙乐尔同志?”他们寻问。
      我停住手上的动作,愣愣地看这大家。
      没有尸体。
      接着,我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喜极而泣:“他……他不在这里!”
      他不在这里!
      他离开了!
      奥列格越看越迷糊,担忧问:“您没事吧?”
      我摇摇头。
      我要冷静,冷静。
      海因里希没有死,那么他应该还在这附近,还处在危险之中!
      缓缓呼出一口气,我吸吸鼻子,决定回营地一趟。列昂尼德他们俘虏了两个德国士兵,我得从那两人的口里得到些什么。
      打定主意后我迅速回到营地,扯谎解释了一下自己刚才令人不解的举动。
      我向指挥员同志请求留下这封信,只道信里的内容是一个士兵向姑娘倾诉的思念。政委法捷耶夫不太好糊弄,拒绝了我的请求,转而把信收走,认为里面会有什么大秘密。
      信里面没有什么大秘密,有的只是海因里希的倾诉,对奥诺拉的倾诉。
      我失落的从帐篷里走出来,迎面遇上一脸担忧的列昂尼德。狗子跟在他的后面,见到我时摇着尾巴冲了过来。
      “阿芙乐尔,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我轻轻叹一口气,笑笑,抛开失落换上和平常无二的表情,展现出“努力工作”的样子,道:“列昂尼德,请带我去看看那两名俘虏,我想采访一下他们。”
      说着,我举起相机晃了一下,顺便从随身背包里掏出小本本和笔。
      小列没有拒绝我的请求。如果他知道我想要去寻找一个受伤的德国士兵,他一定会气疯的!
      我们走了几分钟,来到一间临时搭建的小破屋。有两名武装的伊万在看守,里头正关着那两个德国俘虏。
      列昂尼德说,法捷耶夫已经在准备审问工作了,可能一会儿就开始,让我快一些采访。
      我点头,表示明白。
      小列向守卫表明来意,伊万们敬礼,把我们放了进去。
      那两名德国俘虏正缩在角落里发抖,他们身上的衣物还不够抵御莫斯科零下四十度的严寒。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海因里希瑟缩在战壕里的惨样,心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走到他们的面前,蹲下身,以平视且尊重的目光看着他们,装模作样翻开小本本,手里抓着笔。
      “你们好,士兵。”我用德语打招呼,“我叫奥诺拉,想从你们这里知道一些事情。”
      他们听到我说德语的时候,惊讶了一下。
      “您好小姐,您的德语发音很纯正。”语言让我们拉近了一点距离,“我叫严森,他叫荣格。”严森向我露出微笑。
      大叔荣格显然不想理我,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我是一名记者。”我道。
      “您是一位少见的东方小姐。”严森裹紧自己,尽可能压下自己因寒冷而无法控制的颤音,“那么可爱的记者小姐,您想采访些什么?”
      他看一眼我身后的列昂尼德。
      “我不是来采访的。我想请问你们一些事。”我直言。
      严森笑了一下,“您请问。”
      我控制住自己呼之欲出的激动,用最平常的语气问:“请问,你们这支小队一共有多少人?”
      “大概……三十人吧。”
      尸体二十七具,两人被俘虏,那么还剩下一个人。
      “你们的长官叫什么?”
      “海因里希。”
      “长什么样?”
      “蓝眼睛,金头发,很年轻的一名上尉。”
      “昨天他是不是写了一封信?”
      “是、是的。不过……”
      “你认为他还活着吗?”
      “……”
      严森和荣格同时以奇怪而戒备的目光看着我。
      我再次重复自己的问题:“你认为他还活着吗?”
      “您可以去看看尸体,记者小姐。”荣格的回答充满了防备。
      “我看过了,一具一具尸体,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您……”
      “没有熟悉的面孔。”
      “您……”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第三次问道:“所以,你认为他还活着吗?”
      “您要干什么?”荣格问。
      “我想找到他。”我认认真真的说:“一旦他还活着,我就要去找他。所以,我想知道一个答案。”
      荣格冷笑一声:“这个答案,难道不是您比我们更清楚吗,记者小姐?”
      “……”
      “小姐,长官一定还活着。如果……”严森叹了一口气,“希望您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我说:“我想救海因里希。”
      他们露出惊讶。
      严森道:“我们往森林的那边撤退,后来长官中弹,滚下了一个坡。俄国人去找,没找到人。”
      荣格把头扭向一边,没说话。
      所以列昂尼德捡到的那封信,应该是在那个时候掉的。
      我的心有些疼痛,他果然是受伤了!
      “谢谢你们!”我收好小本本朝他们道谢,准备起身离开。
      “记者小姐!”严森对我抱以祝福:“愿您一路平安!”
      “谢谢。”
      …
      …
      我趁小列他们准备庆祝圣诞节的时候,偷偷摸摸背着随身包,拿着相机假装要寻找素材,溜向了严森口中的林子。
      狗子没有跟来,我用一块肉干和半杯伏特加就把小东西留在了营地里。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没有风雪,路也比较好走。
      我拄着根木棍,左右观察林子里的树木。各别枯木有被折断的痕迹,如果仔细去看树下的雪痕,还会见到没来得及掩盖的擦痕。
      看来海因里希具有极强反侦察意识,不过这也给我带来了诸多不便。
      我顺着雪痕一点点去找,翻了一个又一个坡,离营地越来越远的时候,终于见到了融在白雪的血迹。
      起初是一两小滴,渐渐的,血迹愈发显眼。我暗叫不好,寻着血迹加快步子,突然在毫无遮挡的雪地里见到了一个人。
      我飞奔上前,终于见到了久别快两年的海因里希,此时的他已经陷入昏迷,脸色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
      我急忙扒开他的军大衣,迅速寻找伤口。子弹打在了腰侧,只要处理得当问题不大。
      我解开他的包扎,从随身包里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备用药。
      麻醉药我弄不来,吗啡倒是有,但也只有两支不能乱用。感谢卢卡斯大叔,我从他那里要到了一小部分消炎药,希望有用。还有其他让伤口愈合的药、绷带、止血棉、取子弹的小刀和镊子。消毒酒精……哦,不知道拿伏特加代替行不行?
      我用刀子把海因里希伤口周边的衣服割开,冷静地察看伤口状况。
      虽然说在波兰的那段日子,我在卡尔教授的半逼半就下学过一点枪伤急救,但都是在替人打下手,没真正动手实践过。
      我有些紧张,但也深知不能再拖了。犹豫片刻,我终于借着简陋的工具开始取子弹。
      海因里希,没有麻醉药,你自求多福吧!
      烂肉被我用刀子一点点挑开,忍着血色的恶心,我用镊子慢慢夹出那颗又尖又长的子弹。
      “呃!”
      海因里希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痛叫,五官被疼痛扭曲,额头开始沁出细汗。
      我观察了一下这颗子弹,弹头还是完整的,伤口没有被硝进一步感染,真是万幸!
      他被痛醒,迷糊中抓住了我的手,力度之大让我产生了一种要骨折的感觉。
      混蛋啊,受了伤的人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喂喂喂,海因里希,你快放手!”我放下刀,用另一只手使劲把他的手掰开。伤口还处在极度暴露的状态,不快点处理的话感染可是会死人的!
      小海子手上的力度未曾减轻,不过他的眼睛却睁开了。见到我,他痛苦的脸上闪现一抹迷茫和惊喜。
      “我……这是快死……了吧……”他有气无力地呢喃,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我重新抓起刀子往他眼前一晃,恶狠狠地威胁:“如果你再不松手,我立刻剁了你的爪子!”
      他稍愣,继尔傻笑:“原来……梦里的小胖球……凶神恶煞……”
      混蛋,这不是梦!
      我被气笑了,干脆俯身上嘴,色胆包天,凶恶地往他干裂的唇咬了一口!
      我看见小海子眉毛很明显地挑了挑,终于松开了他的大手。
      我也礼尚往来松了口,脸止不住发烫,却强装成老练的样子顽皮地朝他吐舌头。
      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注视我的蓝眼睛散发出了更多的温柔。
      “我要开始包扎了。”我轻咳一声,低下头不敢注意他的眸子,迅速拿出止血棉球,倒上伏特加给他清理伤口。
      “咝——”
      海因里希咬牙,“轻……轻一点!”
      “安静!”我白他一眼,手上动作加快。
      包扎完毕,我掏出阿莫西林给他服用。
      他颤颤巍巍抓起小药片往嘴里扔,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感觉怎么样?”
      我用雪先简单清洗了一下刀子和镊子,把这些小东西收好,又就地挖了个小雪坑,把废弃物埋了。
      他张了张嘴,干哑地扯出一个单词:“疼。”
      像撒娇一般。
      “嗯,没死就行。”我掏出早些日子留下来的巧克力给他,“吃吧。”
      海因里希接过巧克力,不客气地撕开锡纸往嘴里抛。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问。
      我又掏出了肉干递给他,他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口渴。
      “说起来,还得拜你所赐。”我苦笑一下,从背包里掏出伏特加给他,道:“先喝几口暖暖身,我去找东西烧水。”
      小海子有些愣神,接过伏特加,难得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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