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于夏季》秋野野

53、高考的风

　　熬过无数个灯火通明的夜晚，漆艾终于把生物成绩紧追慢赶地赶上来了许多。

　　她在第一次模拟考中超常发挥，考了个她自认为最满意的分数，她班次排名离肖安辞仅三步之遥，也突破了年级排名，第四十九名。

　　知道成绩的那刻她兴奋得大叫了一声，身边同学都被她吓了一跳，漆艾反应过来后，脸瞬间涨的通红，觉得在公众下丢了脸，不由得内耗起来。

　　不过看着肖安辞的名字就离自己名字的距离不远了，她又开心了起来，心想总算是快追上他了。

　　仰慕一个人，可以接受默默无名，但有时候会不甘于此，又只能困在纠结中。

　　立夏，涑州冷风依旧。

　　第二次模拟考考完不久，高三年级单独放了两天假，学校规定后日晚自习前一定要到校。

　　放假前的那天晚自习同学们围在一起搞策划，在决定明天去哪里玩，慢慢的队伍扩大，一半多同学都参与了进去。

　　组织委员见参与人数多，便偷偷去跟班主任商量，想搞一个班级郊游，让他们看看自然风光，缓解缓解压力。

　　“都随你们啊，明后两天都是你们自己的。但是集体出去玩要注意点安全，要时常清点人数，不要走散了。”老班还在因自班考出的出彩成绩而喜不自胜，他的笑抑制不住的挂在脸上，春风满面的说。

　　“好嘞。”他征得同意，兴冲冲地在班上组织起了投票。

　　这次放假，每个班都玩的很花，183班半数都去郊区野炊，185班全体去游乐场夜场玩鬼屋，186班聚餐吃火锅，还有唱K、祢江划船的。

　　肖安辞觉得就他苦逼，他同桌脑子简直秀逗了，对爬山这个点子格外执着，最后还板上钉钉了。

　　虽然说不想去的可以不去，但他还是不想破坏班级的和谐，加入了4/5的阵列。

　　漆艾原本并不是很想去的，因为她很讨厌的几个女生也在其中，但是肖安辞竟然也会去，她犹豫了。

　　其实自上学期那次体育课之后，她就一直期待着还有这种能接触他的机会，可高三都要过去了，她还是一句话都没跟他说上。

　　他俩的关系就跟他们的课桌位置一样，是矩形中的那一条对角线，位置最远，关系也远。

　　——

　　苦逼的爬山日是一个突然的晴天，是刚好卡在春凉转炎夏的那个时间点，而这一天肖安辞就那么不凑巧穿了一件非常厚的毛外套，打底的那件衣服却很薄。

　　天气没提前通知他今日会升温。

　　近十点，他不断扇动敞着的领口，他觉得如果身边只有李思瑾的话，他一定非常不顾形象的弓着腰、大喘气、骂骂咧咧，而后直接耍性子跟他说：“我不去了，不想去了，累死了。”赖在一块阴凉地不肯走，看他好脾气地过来安慰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

　　可惜周围没有他，他们选的这座山岔路多，他也没爬过，路完全不熟，掉队就完了。

　　他游荡在队伍的最后面，同学们叽叽喳喳的非常快活，黄景泽则走在最前头领路。

　　他们在课堂上活像被吸了精气，下课倒一大片，一句放假就让他们顿时间生龙活虎起来。

　　只有肖安辞活不起来，好的是李思瑾今天休息，他为摆脱群体的热闹带来的孤独感便自顾自的玩手机，时不时发一条语音过去。

　　他的每一条语音都喘气喘的急，李思瑾在那边听的耳朵都红了，心里麻麻的。

　　他们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见面了，李思瑾一想到这个心情就倍儿好，这种好心情让他面对任何事情都保持着一种乐观积极的态度，烦恼成倍地减少了。

　　走走停停到了半山腰，腰间风景虽没有山顶“一览众山小”的视觉冲击力，却有被绿意环抱的温和的包容感，那一两声不近不远的蝉鸣很亲切，容易把人内心深处的回忆勾出来。

　　他们都是即将奔赴“战场”的人，也快在夏天分别了，这时候的他们眼里只有前程，还没有意识到高考后与身边的朋友可能一别就是半年了。

　　漆艾在班级重新出发前悄悄退到了队伍后面，她关注着肖安辞，发现他总会在发消息的时候偷笑，眉眼很温柔，和以前的气质截然不同。

　　她抓着书包肩带默默走着，心里真是好想跟他搭一句话，明明有很那么多次机会，她都眼睁睁看着它们溜走了。

　　她瞥见肖安辞的鞋带子开了，漆艾想提醒他，想开口前就已经紧张得心跳不住，最后她还是当做没看见，直到他自己后知后觉，弯下身系鞋带。

　　漆艾这时候放慢脚步，装作全心全意地看风景，待他继续走后再自然地跟上。

　　已近山顶，最后一段路把他们都走累了，一些人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好像所有的激情都已经消磨殆尽。

　　他们用恶狠狠的又带有幽默感的话语叫骂着黄景泽提出的爬山这种鬼点子，黄景泽笑着接话：“点子是我提的，可同意的是你们啊，我有什么办法呢。”

　　直到看到了路尽头的天台，女同学激动地叫了一声，忘却了疲惫欢呼着奔过去，汗水洇湿了她们额头鬓角和颈侧，细软的发丝贴在白净肌肤上，青春又亮眼。

　　队伍渐渐散开了，肖安辞和漆艾走在最后边，她走在肖安辞前面，不由得又内耗了起来。

　　她总喜欢多想，就像此刻她在担心肖安辞会不会觉得她头发乱、走路步子怪异、驼背这类让她不安的因素，此外还怕那几个讨厌的女同学看到他们离得这么近，是不是会传他们之间有什么。

　　内心活动演了千百遍，却一次都没发生过。

　　肖安辞对到看台看风景没兴趣，他坐在一旁的花坛上回李思瑾消息，眼都不抬一下。

　　看台上凉风习习，没有鸟叫，没有云，只能全全的看到一片蔚蓝的天，他们正富有激情地朝着看台下的山林与城市大喊着振奋的话。

　　可能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吧。

　　肖安辞切到相机，朝着他们那方向拍了张，发给李思瑾。

　　安辞爷爷：[图片]。

　　安辞爷爷：我们班一群活宝。

　　L：珍贵的青春。

　　“肖安辞漆艾！过来拍照啦！”一道女声在前边呼唤他们。

　　肖安辞抬头看过去，应了声收起手机朝那边走，他看旁边的漆艾没有反应，以为她没听到，便喊了下她。

　　“啊……啊？”漆艾懵懵的看向他，眼神闪躲两下连忙避开。

　　肖安辞朝前方扬了下头：“拍照去了，拍完就能走了。”

　　“哦……好，好。”漆艾顶着班上一众人的视线跑进队伍，她扭捏不定的看着镜头，突然身边站来一个人，那种气质很熟悉，漆艾以为是他，也没敢看，但她心底又紧张又激动。

　　镜头定格了她局促的模样，她讨厌的其中一个女同学跑去看照片照的怎么样，突然她指着屏幕大叫：“漆艾你对肖安辞脸红什么啊！”

　　本来一大堆人围过去就只想看照片里的自己，她一叫唤，视线就全挪到漆艾身上。

　　漆艾那个瞬间脑子里面炸开了，不安、烦躁与急切全找上了她，她见真的要被误会了，着急地反驳道：“我没有。”

　　她反驳得没有气势，也没有人在意。

　　“我靠还真的。”男同学见势起哄。

　　肖安辞本来一照完就往台下走了的，这会已经走了一小段路，可就有视线在他身上晃来晃去，他回完消息烦躁的看了眼身后，见他们都在看着自己。

　　他忍住烦躁，问了句：“怎么了？”

　　说完他看到漆艾急红了眼手足无措的样子，他们视线中表达的意思很明显，肖安辞懂了个大概，他看着漆艾说：“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别被别人的言论影响了情绪。”

　　他的声音和在风中，清朗又明亮，一阵大风拨了过来，将他的发丝吹的飘摇不定。

　　微弱的阳光更突显了这个外表冷漠淡然的少年无悲无喜的样子，他没什么表情地说完这句话又没什么表情地转身走了。

　　他这句话分明也是对那些起哄的同学说的，可他们根本不会关心他语气怎样表情怎样他们是否做错了，在氛围的驱使下依旧将这个乐子无限放大。

　　漆艾直愣愣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他刚刚的样子简直在她心里封神了！

　　她旁边的女生刚刚举手机拍了他，她想找她要照片，可又不太敢去了，因为怕别人又会乱想，也怕给肖安辞带来什么麻烦。

　　她很惆怅，回去后怎样也画不出来他那天的神情，一张张纸被涂涂改改又占了她很多时间，最终收起了本子，去多花更多的时间补功课。

　　——

　　肖安辞在儿童节这天给李思瑾买了一箱怀旧零食礼包，都是他之前背着安雪在学校吃过的各种五毛一块一包的小零食，现在在小学店子是怎么都找不到了，他也不知道网上买的还是不是童年的味道。

　　他放松时间在网上冲浪，刷到过快餐恋爱的例子，这竟然让他焦虑起来了，因为他还不是特别特别了解李思瑾，就跟他表白、在一起了，在一起后相处的时间还特别少，而分离却是一来半年。

　　说实话，他很为这段感情紧张，人容易变，他怕再见面他们相处会变陌生，怕李思瑾对他的感情被时间冲淡了，怕以前的热情在没有各自的生活中被磨去。

　　不过也有人说，迅速地在一起也不一定是快餐恋爱，他们只是刚好看对了眼，如果心意想通，能为各自着想，在一起后再慢慢摸索灵魂上的契合，逐渐了解彼此，这样也很好。

　　但前提就是需要时间去了解。

　　视频里、评论中总有人诉说他们已经结束的感情，他们因新鲜感而在一起，也因新鲜感过去而分离。

　　看到这，他突然搞不懂了，新鲜感是天天腻在一起容易过去还是不见面容易？

　　他现在谈了也快小半年了，网上说的新鲜感是怎样一种感觉，他也没有感觉到啊，应该不是每段恋爱都会包含新鲜感吧？

　　可能是现在学业繁忙，他们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在谈恋爱，可能到后面，相处的日子多了，该发生的一并都会爆发。

　　——

　　高考时间日渐缩紧，天气越来越热，教室空调嗡嗡响了一天又一天。

　　窗外远处的篮球场很少再出现高三同学 运球的身影，连男生团宠的篮球也没再出现在班上了。它在寝室落了几个月的灰，再见天日是高考前一天。

　　他们约着打校内的最后一次篮球，肖安辞之前一直和他们莫名的合不来，被约来打篮球却打出了友谊。

　　“你小子，之前一直冷着个脸，一副我欠你钱的样子，没想到也会笑欸。”他之前的寝室长抬着手臂擦额上的汗，太阳照得他的皮肤黑了一个度，他在打球时的言行举止有大哥的气度与样子。

　　肖安辞喝完水，没立马说话，而后他忽然说：“我对你的话有异议。每个人都会笑，只看他是否选择对你笑。”

　　我就喜欢笑，我就喜欢对我喜欢的人笑，想笑就笑，别来定义我。

　　——

　　六月的风带起了校服的褶皱，他们最得意的青春也快拉下帷幕。

　　毕业班会上肖安辞主动参与了活动，他跳了一段古典舞，班里人都只知道他会跳舞，但他之前都不愿展示，这一跳却叫许多人念念不忘。

　　最不会忘记的应该是漆艾，她总是会把这个视频的进度重复拉到最前，品味一遍又一遍，每看一次都会被惊艳一次。

　　就算之后看得好像没有意思了，在偶然间翻到这个视频，就算没点进去，她的嘴角就会下意识地扬起来，再次想起那一眼的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