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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梦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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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服务生敲门的时候,卢笙正在屋里喝酒,顺手就按下了免打扰铃。可偏偏门铃太没眼色,仍旧持续不断地响着。
“按按按,按什么按啊?信不信我投诉你......李小姐?”
寿檀望着一脸惊讶地不停打量着她的卢笙,淡定笑笑:“怎么现在不喊我‘寿檀’了?还有,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卢笙这才反应过来,她先请寿檀进了屋随即揪住要跑的服务生,恨铁不成钢道:“我不是让你躲在房间里,这段时间不要出来?她怎么找到你的?”
服务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他怎么敢说自己是太憋闷,偷偷溜出来抽烟被发现的?
卢笙没时间跟他纠缠,只好放了她。自己进屋,先拿出急救包,对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她的寿檀,亲切问道:“寿檀,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来,我帮你清创。”
寿檀也不客气,伸出手来。
她越气定神闲,卢笙的心就越发七上八下。她一遍认真地帮寿檀清理伤口,一遍在脑子里复盘。
却不想寿檀直接开门见山。
她望着面前卢笙乌黑的发顶,迟疑片刻,还是开口表明来意。
“卢小姐,现在我遇到了困难,只有你能帮我。”
卢笙缠绕纱布的手一顿,她慢慢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笑,可眼底却毫无笑意。
“你怎么确定我会帮你?”卢笙试图要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心虚胆怯,可惜无果。
“我跟你并不亲近。你不怕我......坏了你的好事吗?”
“你不会的。而且是你先向我投诚的呀,卢小姐,你自己都忘了吗?”
在卢笙困惑的目光中,寿檀缓缓道:“你将我推到自己前面,亲手安排了这场让我抢了你风头的闹剧。我要是再不明白,岂不是太辜负你的好意了?”
“什么?我......”
“隐瞒没任何意义,只会浪费时间。卢小姐,放松一些,我不是来兴师问罪 。不如听听我到底需要你帮什么。你会愿意的。”
卢笙被戳穿,脸色并不好看。但寿檀就在她面前,她也不肯表现得比她还慌乱,只能佯装镇定。
“什么?”
“帮我逃离孟渔。”
*
屋子内静的吓人。
卢笙消化了好久才确定寿檀不是开玩笑。
而寿檀简明扼要地将她目前的状况告诉了她,这段时间里卢笙的脸色红红绿绿,很是精彩。显然她也没想到孟渔竟然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给我一张机票,送我去马赛马拉,还有我的母亲,李姝。也请把她送到一个孟渔不知道的地方,保证她的安全。”
“你要瞒着他离开?”卢笙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好像要干这件出格事的人是她一样。
“怎么?你不敢?”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孟渔彻底讨厌你。他这个人最恨的就是别人欺骗背叛他。”
卢笙说的不是假话,她又道:“这种事跟你之前在他面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孟渔狠起来的样子你没见过。他真生气了,那你就是后悔也没用了。难道,让你永远回不了京市,你也愿意吗?”
寿檀面色一僵,还是道:“如果在京市平顺生活的代价就是活在他的五指山下,那我愿意再也不回来。”
“他很可能让你一辈子回不了国!”
“那你可以帮我照顾好我的母亲吗?”
四目相对,卢笙望着寿檀沉静如这深夜的大海一般的眼眸,不觉心里一震,下意识点点头。
寿檀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她点点头:“当然我不会让你费心费钱的。等一切安稳下来,我会寄钱回来,但我需要你的帮助。作为回报,我跟你保证,我会让孟渔恨我恨到再也不想看到我。”
她起身,对还陷入愣神的卢笙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卢小姐,那我们说定了?”
卢笙这才稳了心神,她追到门边。
“李寿檀,你想清楚了吗?”
“当然。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不会后悔。”寿檀站定脚步,疑惑地打量着她,“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今晚费心搭戏台不也是为了这个?我们殊途同归啊,卢小姐,你在迟疑什么?”
卢笙的心乱极了。
她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穿着真丝睡衣,长长的卷发用发圈扎在脑后,圆亮的眼睛忽闪着,怎么看都是个温润无棱角的柔顺姑娘。
可李寿檀,是她见过的第一个敢忤逆孟渔的人。
也是第一个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具象化的人。
“因为......他对你很不一样。”卢笙迟疑道,“或许你不相信,但我还是要说,我从没见过阿渔对谁这样好过。他把你放在心尖儿上,所以我才会害怕,才会......”
“那是你误会了。”寿檀打断了她的话,她知道卢笙很骄傲,所以哪怕是被她背刺后也没有让话说破。
她只是道,“孟渔很会骗人的,他把所有人都骗了。”
说到最后,寿檀几乎有些哽咽,她拼命咽下喉头涌起的酸涩,强忍着痛苦问:“我最快什么时候能离开?”
卢笙道:“你母亲的事很好办。但你的事稍微有些棘手。阿渔很不好糊弄,我需要给你弄一个全新的身份。这段时间,你就正常过,顺着他不要跟他生气。我这边准备好了,会给你发消息的。”
“尽快吧,我没法等很久。”
“......好。”
*
寿檀的身体只支撑到回到房间便体力不支,狠狠摔倒了。高烧来势汹汹,在她的身体里连绵地烧啊烧,几乎要把她烧干了。
她总是在睡觉,中间孟渔似乎来过,只是寿檀自己也不确定,她总是在梦和现实的空隙间嗅到那股专属于孟渔的香气。
冷冽,清爽,高贵。
只是睁开眼时房间空荡荡的,屋里暖气充足,但她还是下意识将自己蜷缩起来。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各种思绪在她脑海里横冲直撞,一会儿是自己告诉自己要提前开始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了,随即她又困惑:她从来不都是一个人吗,是什么让她开始不适应了?
然而没等她想清楚,梦里的孟渔又不甘示弱地跳了出来,脸颊有干燥温暖的触感。
窸窸窣窣间,寿檀听到梦里的孟渔说——
李寿檀,我该拿你怎么办?
寿檀翻了个身,睡着了。
*
意识终于清醒起来,已经是三天后。
大概是风寒终于肯从她身体里彻底退去,那天寿檀早上六点多就行了。四周都静悄悄的,游轮上有各种各样的游玩活动,所以大部分游客都会玩到半夜,这种时段大部分人都还陷入沉睡。
寿檀却觉得浑身舒爽,整个人很轻松。病去如抽丝,寿檀心情很愉悦,她下床认真将自己洗漱一番,待头发擦到半干,这才慢悠悠地晃到阳台上。
今日海上晴好。六七点的阳光带着清晨的清新洒满整个阳台,寿檀趴在栏杆上,眺望着平静无波的海面,心想:
晴空下的大海可比深夜温和多了。
微风吹过,玩笑式地吹乱了她的头发。寿檀随手拿过抓夹整理头发的空挡,余光里却发现隔壁阳台似乎有人影。
寿檀偏过头去看,才发现竟然是孟渔。
他正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看书,并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人正在观察她。
孟渔手里密密麻麻的书页上写满了外文,寿檀眯着眼睛读了几行,好像这是一本和生物医疗有关的外文期刊。
她好像还真没见过孟渔休息的时候。
大概是下定了离开他的决心,寿檀心平气和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起那晚卢笙额话来——
她说孟渔生平最恨别人欺骗他。
是因为他曾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欺骗过吗?寿檀想起那天偷听来的豪门辛密,目光再次落到他身上时里面多了些许感同身受的痛意。
孟渔的人生似乎同她设想中的天之骄子、青云直上并不一样。
他似乎很痛苦。
而此刻,她却已经做了一件会再次伤害他的事。一股无法摆脱的罪恶感包裹着寿檀的心,可随即她也很困惑。
她在想,孟渔会因为她而痛苦吗?
大概率不会。或许,他只是因为“一个卑微的玩物李寿檀竟然也敢忤逆他”这种念头而小小地感觉自尊被创罢了。
又或许,她的离开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她离开的下一秒,就会有无数个张寿檀王寿檀填补他的生活。
越想越烦,寿檀赌气似地将椅子拉转方向,自己也背对着他坐着。
却不想这边的动静很快提醒了孟渔。他将书放下,正好看到旁边阳台上,穿着小鱼睡裙的女人弯着腰摆弄躺椅。
椅背正好挡住了她的脸,孟渔只能看到被发圈扎成马尾的海藻长发在空中飘啊飘。
孟渔下意识伸手去抓,半途又觉得自己实在晕了头。
索性收回手来,倚在栏杆上跟她说话。
“醒了?”
无人回答。
“李寿檀——”孟渔拖长声音。
“干嘛?”
那边终于传来了回应。
“你醒了为什么不理我?”
“就算没醒也被你吵醒了。”
“你都从屋子里出来了,肯定是醒了。”
“那你都这么确定了,干嘛还问?”
“因为我想跟你说话。”
“?”
寿檀扭过头来,脸上的惊讶神情不亚于在马路上看到了霸王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