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在奇幻世界》众人拾柴

3、第3章 初期营地（三）

　　双头蛇草。

　　在伯恩的助手小心翼翼地从实验架上捧出一个培养皿来时，萨洁尔不得不承认他的取名一如既往地妥帖。借助着底部的悬浮魔法铭文，在场的人都能看到那株悬浮在培养皿里的黑色植物的全貌。

　　瞧瞧那个奇妙的小家伙，它的茎秆分为细长的两根，每一根都长有褶皱和贴合着茎秆的叶子，顶端像是两颗张大着嘴的狰狞蛇头。往下看，是占据了它三分之二体积的根须，它们盘根错节地缠绕在一起，表面凸起的脉络随着呼吸一样的频率起伏着。

　　但从形象上来说，这个不怎么成功的实验品显然很魔法，也非常符合普通人印象里的魔法造物应有的感觉——奇怪、诡异，不正常得像是传说里深渊物种的变异体。

　　“这个……”

　　萨洁尔的目光扫过那两颗“蛇头”，有些意外地看到它们略微瑟缩了一下，仰天张开的“嘴”缓缓闭上。

　　“它是活的？”她问。

　　“不，它只是基本一定程度的活性，对外界的反应更加敏感而已。”伯恩矜持地介绍，“我们以尖叫草为主体，向其中加入了蛇尾藤曼和恶魔苔藓的遗传子体，对它的高污染环境生存能力进行了改进。截至目前，我们已经培育出了第三代双头蛇草，也是唯一能适应75%污染模拟程度的‘魔土’的一代。”

　　魔土是一个富有历史特色的称呼，指受到黄昏风暴侵蚀的土地，据说是从精灵那里流传出来的。

　　萨洁尔从助手的手里接过培养皿，那株双头蛇草在这一过程中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仿佛一头孱弱的幼兽在自欺欺人地逃避临近的威胁。

　　她转动着培养皿，而双头蛇草始终与她保持在对角线的两端：“看起来进展不错？”

　　伯恩的视线追随着那株双头蛇草：“魔土的污染程度比预期要低很多，那些事先做好的严峻假设没有了用武之地，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当然，惭愧的是，它的出现并不完全是我们的功劳，是贝德尼斯女士为迷惘中的我们提供了具有可行性的参考方向，在此之前，我们都没有想到从恶魔苔藓中提取遗传子体。”

　　目前的三百人军团里，只有两名达到中阶的施法者，贝德尼斯就是其中的另一名。她也是法师，但并没有参与伯恩他们的研究。

　　在大多数时间里，没有人能在营地里找到贝德尼斯的身影，哪怕他们在法师区专门为她留出了自己的空间，就连安东尼·缪格尔见到她的次数也寥寥可数。

　　或许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她特地给安东尼留下的联络自己的传讯术，但在安东尼兴致勃勃地记下它的时候，他可没想到这玩意儿就是个摆设——贝德尼斯的消失基本上是去了魔土深处，而那里盘亘着高强度的魔力乱流，受此影响的紊乱魔力会对传讯术造成强烈的干扰。

　　萨洁尔在自愿驻守名单里看到过她的名字，不过没有对这名中阶法师抱以太大的期望。

　　贝德尼斯的孤僻和自我是出了名的，她愿意为伯恩他们随口提出一些建议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每个人的思考方式不同，你们只是没能适应魔土的存在而已。”萨洁尔微微摇头，“放眼整个加图，恐怕也没有人能在这一方面大大超过贝德尼斯。”

　　伯恩的眉宇微舒：“的确，在研究魔土的领域里，她是一位可敬的、富有前瞻精神的女士。”

　　“看来你对她的评价很高。”萨洁尔笑道，“我很期待与她见面。”

　　伯恩的神色有一瞬间变得很奇怪：“那您一定会有一段毕生难忘的经历……”他顿了顿，“还是让我们把话题拉回来吧，领主——我们亲自试验过了，双头蛇草可以被食用，会为食用者带来很强的饱腹感，短期内作为农作物的替代品完全没问题，唯一的问题不能一次性摄入太多。”

　　“那会有什么问题？”

　　“随机性自己撞死？”伯恩难得用犹疑不定的口吻说道，“我们用小鼠实验的时候出现过这种情况，但它不是必然结果，至少我们食用时只体会到了短时间的眩晕。”

　　萨洁尔语气复杂地反问：“撞死自己？”

　　“是的，我们猜测是人类与鼠类差异巨大的生理结构造成了不同的结果，我已经要求我的助手针对这种现象进行分析和研究，找到它产生的原因。”伯恩依然是那副坦坦荡荡的模样，“您可以为他们配备炼金药剂来解决这一问题，比如在井水里兑入，我想他们总是会喝水的。总的来说，它没有毒性，能被食用，能在模拟魔土里生长，是最成功的半成品。您可以认为那点儿小问题够成了它的失败，不过这不足为虑。”

　　从中阶法师的角度考虑，这的确是一个不值得过多关注的问题，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和方法规避类似的副作用，比如在实验之前多花上一两分钟在自己的法术位里多加一个魔法铭文。

　　炼金药剂的解决方案则会耗费更多的资金。

　　“我们还可以有另一套方案。”伯恩接过她递来的培养皿放到一旁，“依据您带来的资料培育符合您要求的D组作物，但这会花费更多的时间，至少在近几个月内，您的统治区里只能维持三百领民的现状……对于您来说，后期建设时间被大大压缩，这实在不利于您完成与那些贵族的协议。”

　　“没关系，伯恩。”萨洁尔说，“我知道你在为我考虑，我们可以先在试验田里进行一部分双头蛇草的培育，如果它能适应真正的魔土环境的话。”她微微笑了起来，“我还从黑曜石工坊定制了一批新的实验物资，正常的话，会在半个月后从莫格贝尔出发送来。”

　　黑曜石工坊是加图帝国规模最大的炼金工坊，背靠皇室。因为价格高昂，不少平民出身的施法者也无力负担，故而它面向的消费群体一向以掌握实权的有钱贵族为主。

　　伯恩微微躬身：“您确实是一位可敬的领主。”

　　*

　　离开法师区后，安东尼盯着萨洁尔拿着的培养皿（里面是那株瑟瑟发抖的双头蛇草），忍不住开口：“这简直是个可笑的失败品……”

　　就算需要应付领主的检查，伯恩也不应该选择这么个玩意儿。他应当知道自己是一名中阶施法者，而这一身份保证了他会得到领主更多的宽容。

　　整个营地里可没有比他等级更高的超凡职业者了。

　　萨洁尔不以为意：“我觉得还不错。“

　　“可是——”

　　萨洁尔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头。

　　“伯恩毕竟是中阶法师，他习惯了中层施法者看待问题的方式，就像贝德尼斯，他们从根本上就不觉得这样的双头蛇草有问题，更何况我们的时间并不宽裕，如果不是我的苛责，这已经可以是半完成品了，而且他也提出了可使用的解决方案，不是么？”她随手弹了弹培养皿的玻璃罩，双头蛇草在里面缩成一团翻滚，“但作为植物本身而言，它已经非常合格了。”

　　安东尼似乎有了些想法：“您的意思是……”

　　“它的用途不一定局限在‘可食用的农作物’这一面。”萨洁尔说，“如果它能在试验田里成功生长的话，我们的环境建设将会增添一个新的选择。”

　　安东尼简单地设想了一下：“如您所言。一片单调的魔土并不适合居住，就算从魔土深处移植变异植物，它们也大多带有难以彻底净化的黄昏魔力，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高污染的辐射源。除非那帮贵族都得到了主的美德熏陶，他们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让您在协议中失败的抨击点的。”

　　“是啊，那些只知道挑刺的贵族。”萨洁尔哈哈大笑，“不过也别着急，安东尼，进口炼金药剂也不是什么不可行的选择。”

　　“好吧——”安东尼不情不愿地嘟哝，“我们应该相信一个中阶法师的能力，没有法师的脑子里会被稻草塞得满满当当。”

　　安东尼对伯恩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北地目前的境况已经不是单纯地陷入了一个领地发展的低谷，在很多人看来，它早在黄昏风暴下化为了废墟，和被废弃只差一个皇帝旨意的距离。

　　而中阶施法者不论去哪儿都会得到当地贵族的热烈欢迎。

　　在这样的前提下，伯恩自愿留下的原因更多在于萨洁尔·亚伯希还是他的债主，那份具有魔法效力的契约制止了他离开的步伐。

　　安东尼总觉得伯恩不安好心，并且用矮人的固执坚信他会在私下里做出一些小动作导致萨洁尔重建北地的失败。

　　如果萨洁尔·亚伯希不再具有北地领主的身份以及由此带来的贵族权力，一个中阶施法者总有办法解决掉身上的债务。

　　萨洁尔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觉得双头蛇草是一个完全的失败品吗，安东尼？“

　　安东尼艰难地摇头。

　　萨洁尔于是说：“那我们也该期待一下他即将开展的D组成果。”

　　大不了先通过大量购买炼金药剂解决燃眉之急，要是能雇来几名炼金师就更好了，后期的工程建设时间不能被压缩得太短。在他们的二十八名超凡职业者中只有十一名施法者，在庞大的工程建设量前面，这着实是一个少得可怜的数字，至于那些非施法者身份的骑士战士……他们在建设工程方面起到的作用恐怕只有搬砖。

　　安东尼这么想道，轻快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