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柠》刀上漂

12、妈妈

　　第二天醒来，孟宁咽喉肿痛，咳嗽不停，应该是昨天下午打雪仗着凉了，秦立给她量了一□□温，没有发烧，于是只让她喝了一包感冒冲剂。

　　谁知道到了晚上，她就发起高烧，孟宁怎么也不肯去医院，还是被秦立强行拖着去了，挂了两天的水，才有点好转。

　　两天里，秦琼一直窝在家里，连楼下麻将馆都没去过，这实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以前除非是打牌，否则他一个小时也坐不住，总是像个多动症患者似的，四处转悠。

　　像他这种人，在古代叫帮闲，高俅在没发迹以前，就是一个帮闲，像只苍蝇似的，哪儿有新鲜玩意儿往哪儿凑，每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换成现在的话，就有一个特定称谓了，叫社会闲散人员，如果更书面语一点，就叫自由职业者。
　　果然到了第三天，这个老无赖就坚持不下去了，找秦立要钥匙出门，他因为常不着家，钥匙给了孟宁。

　　秦立给了他钥匙，又去喊孟宁起床，今天是去学校领成绩单的日子，孟宁试图装病不去，由于她已经退了烧，失去了卧病在床的资本，被他铁面无情地押去了学校。

　　到了九中，孟宁心虚地腿都软了，结果成绩单到手了一看，才知道考得也没她想象的那么差，班上第42名，如果倒着数的话，就是第十一名，数学成绩依旧惨不忍睹，但秦立已经满意了。

　　他对孟宁要求没那么高，只要不被叫家长就行，比起她期中考的那破成绩，还前进了几名呢。

　　警报解除，孟宁拍拍胸口，瓮声瓮气地说：“太好了，我还以为我完了。”
　　董回归捏着鼻子，怪声怪气地学她说话，被她在背上狠狠捶了几拳。

　　她的力气没有四两重，但董回归还是叫的很惨，一边叫，一边说：“小柠檬，你感冒几天了？怎么鼻子还是堵着？”

　　“我也不知道呀，”孟宁郁闷地揉了把鼻头，“烦死了，我耳朵都有点背了。”

　　感冒就是这样，鼻塞耳聋，走哪儿都得带卷卫生纸，孟宁自己都嫌弃自己。

　　郝帅建议：“要不，去吃点儿辣的东西？通通鼻子？”

　　最终四个人去吃了羊蝎子火锅，上菜的时候，秦立将自己和孟宁评估手册上垫在油腻腻的桌上，把家长答语都写了，模仿秦琼的笔迹是他从小练出来的绝活儿。

　　不一会儿，锅里的汤沸了，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儿，孟宁还是吃不了辣，又受不了羊肉的膻味儿，只能吃一些蔬菜和肉丸，她的碗总是满的，刚吃完，秦立就无缝衔接地夹了几片土豆进去。

　　董回归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不住说：“哥，她又不是没长手，你让她自己吃不行吗？”
　　“我给她夹菜碍着你了？”

　　郝帅笑：“他是酸葡萄心理，你也给他夹一筷子就好了。”

　　秦立还真给他夹了一块羊肉，董回归吞下一口，那肉炖的软烂，一抿就化，滑下他的喉道，满口咸香。
　　他小眼睛一眯：“香，我哥给我夹的，就是不一样！”

　　然后他转过脑袋，摆出一副争宠的嘴脸，得意洋洋地说：“小柠檬，立哥虽然对你好，但以前他最爱的人是我，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我是皇后，你是妃子，懂吗？”
　　他哼一声，还说了一句天雷滚滚的话。

　　“本宫一日不死，尔等终究是妃！”

　　孟宁不屑地说：“随便，我才不当皇后。”
　　董回归一惊：“为什么？”
　　“正宫都是被冷落的，我要当就当小老婆。”
　　“……”

　　她的觉悟这么高，让在场的人都惊掉了下巴，郝帅差点笑到桌子底下去，冲孟宁竖起大拇指：“牛！有志气！”

　　秦立夹的萝卜都掉进了碟子里，他当机立断放下筷子，拎起孟宁的耳朵。

　　“你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还当小老婆，她怎么不上天呢？

　　孟宁捂住耳朵哀哀叫唤：“哥！开玩笑！我开玩笑呢！”
　　“玩笑是这么开的？”
　　“哎哎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耳朵、耳朵要掉了！”

　　秦立这才放开了手。

　　她也确实是娇气，就揪了这么会儿时间，整只耳朵都红了，弄得他有点过意不去，想帮她揉一下，刚一抬手，孟宁以为他又要揪她耳朵，连忙抱住脑袋，钻到了桌子底下。
　　“……”

　　出息。

　　店里有暖气，他吃热了，把外套脱了，只穿着一件褐色粗针毛衣，懒洋洋地靠进椅子里，手臂舒展，搭在孟宁的椅背上。
　　郝帅问他：“咱们今年寒假干啥去啊？”

　　“怎么着？”董回归斜眼看他，“你妈不逼你上补习班了？”

　　郝家一家子自从搬家后，就觉得他们跳出了麻雀窝，怎么着也得出一个金凤凰，使劲儿把郝帅往三好学生的方向培养，就指望着他考上名校，升职加薪，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尤其是上高中后，郝帅简直成了只连轴转的陀螺，放假根本不是放假，那是各种补习班的地狱。

　　郝帅皱着眉头，显然也来了脾气：“不管了，他们报他们的，我不去，他妈的，读书读书，我现在看到书就想吐！”

　　董回归握着水杯，嘿嘿直笑：“告诉你，你爸妈就是给惯的，什么时候你像我这样，考个倒数回去，你妈对你也就没指望了，你看看咱们小柠檬，考个全班倒数十一，立哥还觉得她进步了呢。”

　　孟宁不乐意了，吸着鼻子：“怎么又扯上我呀？”

　　秦立支着下巴笑，揉了揉她的短发，拉直过的头发软塌塌的，手感很好。

　　“说真的，咱寒假去干点儿啥啊？”
　　“不干。”
　　郝帅有些惊讶：“钱够吗？”

　　秦立点头：“我接了点活儿。”

　　他说的活儿，就是替同学写作业，上高中后，一共有九门学科，每一门都布置了作业，放假时写满了一黑板，光是各套试卷、练习簿就有十几本，所以秦立这次只接了三个人的生意，每个人收五百，也有一千五了，再加上每月陈律师固定打来的三千块，零零散散的压岁钱，足够他和孟宁过一个好年了。

　　最重要的是，有这么多作业要写，他其实也没时间出去挣钱。

　　中途的时候，秦立的手机响了，是他姑姑秦慧打来的，他接起来，那边问他放假了没有，他说放了，秦慧和他寒暄了几句，突然问：“你爸今年过年回来吗？”
　　“回来了。”
　　“他在家？”

　　语气很关切，似乎不是随口一问，秦立觉得很奇怪，他姑姑和秦琼的关系一直不好，平时问都懒得问一句，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起来？

　　秦琼也是，这几年老是盯着他的手机，一旦有人打电话来，他就要看看是谁打的，仿佛防着什么人似的。

　　秦立有一种被这两个人蒙在鼓里的感觉，又想不清楚为什么，只好压下满腹疑云，对他姑姑说：“他现在不在，出门了。”
　　秦慧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秦立一头雾水，握着手机微微出神，孟宁好奇地问：“哥，怎么了？”
　　他回过神，摇头：“没什么，吃你的。”

　　吃完羊蝎子，他们在公交站和郝帅告了别，然后回家，走到董回归家门口时，三个人就听到争吵声。
　　董回归悻悻耸肩：“又是哪家在吵架？幸亏我老妈不在。”

　　劝架是葛春艳女士的爱好之一，而这栋单元楼又年代久远，用料廉价，墙体薄的跟木板子强不了多少，东家吵架西家听，根本没什么隐私。

　　每当这时候，葛春艳总会端着一碗饭上门去劝，劝好的有，劝分的也不少，至于劝着劝着，自己着急上火，把吵架的两口子一通骂的也有，她自己把这叫作“协调家庭与邻里纠纷”，在董回归看来，她完全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秦立和孟宁越往上走，吵架的声音就越大，走到自家门口时，他们才终于敢肯定，那就是他们家里传出来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摸不着头脑，唯一的可能是秦琼回来了。

　　他用钥匙打开门，吵架声停止，客厅里的三个人循声望过来，一个是秦琼，一个是姑姑秦慧，还有一个陌生女人，年纪约莫和他姑姑差不多大，四十来岁，头发很长很直，流水似的披在肩上。
　　秦立走进客厅，向秦慧问好：“姑姑。”
　　孟宁站在他身后，也细声细气地喊“姑姑”。

　　秦慧眼中划过一丝疑惑，她并不知道孟宁的存在，但她还是答应了。

　　秦立又转向那个陌生女人，态度很礼貌：“阿姨好。”
　　女人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哈哈哈哈哈，”沙发上的秦琼笑的肚子痛，他指着陌生女人说，“辛小英你脸红不红，还说要带儿子走呢，你看你儿子叫你什么？阿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