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柠》刀上漂

18、比赛

　　这学期的九月中旬，秦立代表学校，参加了全国高中奥数联赛。
　　他的数学成绩好的出奇，捧回来的分数一个赛一个的恐怖，在孟宁和董回归这样的学渣眼里，俨然就是一个数学天才。

　　他的数学老师叫冯国祥，就特别欣赏他，在五月份的预赛中，做主替他报了名，秦立也没辜负他的期待，考了一个满分。
　　冯国祥越发觉得自己挖到了金子，为他联系了市内一流的奥数班，被秦立以没钱上课拒绝了，他也不气馁，送了他一套奥数参考书目，挽了袖子，亲自下场教学。

　　暑假里，秦立每天顶着三十多度的高温，去他家里上课，加上开学就是高三，学校又组织了一个月的补课，所以这一个暑假，他过得异常辛苦，几乎没有什么闲暇时间，反观刚刚中考完的孟宁，每天在家里吹着风扇吃雪糕，不是看电视，就是翻漫画，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样的苦学效果显著，十月底成绩揭晓，秦立以全市最高分，拿回来一个省一等奖。

　　七中参赛的除了他，还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高一和高二的学弟，在联赛中不幸落北，另一个也是高三理科重点班的学生，和他一样，也得了省一，不过排名没他这么靠前，秦立和他，还有其他市选拔出来的四名学生，将在十一月底的时候，代表省里去参加中国数学奥林匹克（CMO）。

　　这一场竞赛无比重要，因为它是拿到保送资格的关键一环，如果在竞赛中，进入全国前60名，就能被选入国家集训队，与清北签约，将来还有可能进入国家代表队，去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IMO），和全世界最顶尖的数学人才进行智力角逐，为国争光。

　　冯国祥更加看重秦立，要知道南省是个竞赛弱省，多少年没出过国一了，他把秦立视为种子选手，亲自找到校长办公室，和秦立的班主任、教研组组长开了个会议，要求秦立从现在起，不上晚自习，由他教学，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加急特训。

　　恰好教研组的袁组长，就是另一个拿了省一，与秦立一起进了省队的同学的班主任，秉着和衷共济的原则，袁组长提出让这名同学和秦立一起训练，这要求并不算过分，却被冯国祥果断拒绝了。

　　他的理由很简单，这个同学从初中起就参加竞赛，上各种培训班，他的做题思路已经成型，保持原水平就好，突然在赛前一个月，换了个辅导老师，反而会适得其反，扰乱他的方式和习惯。

　　而秦立就不一样了，他从没走过竞赛路子，完全是靠自己的天赋，和暑假里那两个月的魔鬼训练，他就像一张白纸，所有关于奥数的知识与做题方式，都是冯国祥手把手教的，最后一个月，他可以让秦立更上一层楼。

　　他的想法是这样，但落在袁组长耳朵里，就是另一层意思了，因为CMO是个人竞赛，不看团队总分，所以这位袁组长自认为冯国祥是藏私，不顾学校集体荣誉，给他的得意弟子开小灶。

　　袁组长是个人精，当着校长的面，讲话绵里藏针，夹枪带棒，冯国祥又是个直脾气，他也有本事，读书的时候，进过国家集训队，不过没能参加IMO，成了他毕生的遗憾，这也是他如此器重秦立的原因，他希望秦立能替他圆了这个梦想。

　　本事越大的人，脾气越大，冯国祥讲话不像袁组长不阴不阳，他的风格是直来直往，两个人在办公室好一通吵，最后由校长拍了板，让冯国祥做秦立的指导老师，还特意划了间自习室给他。

　　袁组长的要求没被接受，也没说什么，只是冷笑了一下。

　　秦立就这么开始了他的特训，每天在食堂吃完晚饭，就得赶去自习室上课，做历年真题，冯国祥像上了发条一样，铆足了劲，不知疲倦，有时候上到晚上十二点，还不肯放秦立走，孟宁和董回归就只好等他下课。

　　孟宁都还好，她可以去画室画画，董回归就只能在门卫室等，闲的人都长草。

　　秦立说过他可以先回去，董回归就是不乐意，实在逼急了，就指责他和孟宁联合起来，孤立他，他们也只好随他去了。

　　一晃神的工夫，距离决赛就只剩两天了，冯国祥终于开恩，按着正常下晚自习的点儿，给秦立下了课。

　　董回归不用在传达室数着指头等他，特别高兴，以为终于能早点回去了，谁知孟宁又掉了链子，他和秦立在校门口等了三十分钟，也没等到她，只好去画室找人。

　　特长生们的教室在艺术楼，一共五层，画室在三层，第一层是音乐教室和舞蹈生用的练功房，孟宁有时会扒着窗台，看萧稚子在里面练舞，她们特长生也不用上晚自习，有必要的话，连文化课都可以不去。

　　因为下了晚自习，艺术楼的人都走光了，教室熄了灯，一眼看过去，黑漆漆的。

　　秦立不是第一次来这儿，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孟宁的画室，那也是三层唯一一间亮着灯的教室。
　　董回归正要伸手推门，却被他拦住。

　　里面传出了絮絮的说话声，音量不大，不仔细听，听不清在说什么。

　　不一会儿，画室的门被推开，孟宁背着书包，从里面走出来，乍一眼看见门洞里黑灯瞎火地杵着俩人，被吓了一跳，不等心跳平复下去，她就认出了他们。

　　董回归满腹牢骚：“小柠檬，你怎么回事啊？好不容易疯老头肯放咱哥走了，你又磨蹭，我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饱觉了。”
　　他口中的“疯老头”就是冯国祥，以他这些时日的丧心病狂来看，这个绰号很适合他。

　　孟宁连忙道歉：“对不起啊，老师找我说了会儿话。”

　　她道歉的态度很诚恳，近乎于讨好，总是垂着眼帘，小心翼翼地看人，仿佛天生矮人一头，这是从小养出的习惯，没得改，小时候她要不这样乖顺，她那个妈早就一巴掌甩过来了。

　　秦立最不爱看她这副样子，立即皱了下眉，对董回归说：“让你自己回去，你不回，现在又来抱怨什么？”
　　董回归小声叽咕：“那我怕黑嘛。”

　　秦立懒得理他，灯光从拉开的门缝里渗漏出来，照亮了他小半边侧脸，一个月的特训让他瘦了一圈，加上睡眠严重不足，眼底也挂着青黑，被惨白的灯光一衬，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缕游魂似的。

　　孟宁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一阵风吹来，她哥就给吹散了，连忙像太监伺候老佛爷似的，托住秦立的手臂。
　　“哥，咱们快回去吧，你好早点睡觉。”

　　秦立“嗯”了一声，手滑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带她在黑暗里下楼。
　　他的手很凉，扣在她的手腕上，像加了一副冰手铐。

　　孟宁陡然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秦立就不再牵她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