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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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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修理厂在城东,是私人开办的,看得出才开业,装修都很新,只是像许文骞开的奥迪车,一般都有更专业的4S店维修,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来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
车开进去以后,一个人走过来,是个年轻小伙子,挑染了一头黄毛,他热情地询问:“老板,车怎么了?”
许文骞在修理厂里看了一圈,也没说话。
“是修车还是洗车?”
许文骞还是没说话,孟宁等得有点不耐烦,怀疑这人是洋墨水喝傻了,问黄毛:“你们这里洗手间在哪儿?”
人家给她指了个方向,她就转身走了。
黄毛看许文骞目光搜寻,像在找什么的样子,便问:“老板,你是在找谁吗?”
许文骞皱起眉头:“你们厂不是有个叫秦立的吗?他人呢?”
“哦,”黄毛笑了,“你说立哥啊,怎么着,老板和他认识?”
许文骞嘴角一扯,脖子上的领带紧得他头痛,他扯松了些,露出个有些阴沉的笑:“认识,怎么不认识?老熟人了。”
黄毛也跟着笑笑:“那老板您可是来对地方了,咱们这儿熟人打折,贼优惠。”
“他人呢?”
“他啊,上厕所去了。”
洗手间内。
孟宁站在镜子前,给萧稚子发去消息:请求支援。
这是她和萧稚子一早就约好的信号,如果她实在受不了相亲对象,一时又难以走脱的话,萧稚子就会给她打来一个电话,她再找一个借口开溜。
萧稚子很快发来一个“OK”。
她将手机放回包里,洗了个手,又从包里掏出纸巾,低着头边往外走,边擦干水迹,突然额头一痛,冷不丁撞上一个人的背。
正好碰上人家的肩胛骨,孟宁疼得龇牙咧嘴,捂住额头抬起来,那个人竟然一句话也没说,扔下手里的烟头,连头也没回一下,立刻往前走了。
地上的烟头还在燃着,也不怕引起火灾。
孟宁抬脚将烟蒂踩灭,突然动作一顿,脑子里电光石火地回忆起刚刚那人的背影。
高高瘦瘦的,背有些驼,穿着一件灰色工作服,头上扣着帽子,手上也带着手套,应该是刚干完活,手套上还沾着黑色的机油,污渍斑斑,袖子撸了上去,露出的一截手臂是小麦色的,上面青筋分明。
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双极有力量的手。
孟宁尖叫一声,拔腿就追了上去。
兴许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前面的男人走的更快了,正好与那个黄毛撞上,黄毛挠着头问:“立哥,你这是要出去吗?”
孟宁的耳朵嗡嗡响,那一声“立哥”,像是隔着千万层棉絮传过来的。
秦立,真的是秦立,她没有看错。
眼泪在一瞬间漫出了眼眶。
她看见秦立的背影停顿了一秒,越过黄毛朝大门走去,她急得赶紧跟上去,恨不得生出七八条腿,眼看着要追上了,突然斜刺里一只手伸出来,把她胳膊给拽住了。
许文骞一张苍白的脸伸过来,眼镜片儿有啤酒瓶底子那么厚。
“孟宁,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放开放开。”
孟宁没空跟他瞎扯,一个劲儿地去推他的手。
许文骞死死地拽住她:“你真的忘记我了?你还和我打过架呢。”
孟宁愣了一愣:“你是……”
“对,许文骞,豆瓣上发帖子扒你哥的那个,”许文骞望着她笑,“我妈一发来你的照片,我就认出你了,可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真的不记得我了,我可是记了你好多年。”
说到这里,许文骞收起了笑,目光中闪过一丝愤恨。
“我永远也记得那一天,你跑进我们班,不由分说就开始打我,说真的,孟小姐,我不怕被你打,但你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吗?你们都笑话我,看不起我,说我背后捅刀,是真小人,可是你现在看看,呵,我这个小人,在美国念M.D,将来我还会进入全美最顶尖的医院实习,而你们眼中的男神、数学天才呢,在一家汽修厂当工人!”
“那又怎样?”
许文骞一顿:“他……”
“他就是去挖煤都比你强。”
孟宁将他从上到下地打量一眼,轻蔑地吐出一句话:“真不知道你这自信从哪里来的。”
“……”
这话太伤人了,许文骞感觉心上狠狠扎了一刀。
孟宁毫不留情地甩开他,追出汽修厂大门,门口是一片水泥斜坡,上面停着一溜儿的汽车,孟宁焦急地四处张望,生怕跟丢了人,却看见秦立就在右手边的人行道上,她顿时一喜,从汽车之间的缝隙中钻过去。
秦立却越走越快,他人高腿长,孟宁小跑也追不上他,心里一急,脚下没看路,正好踩着一粒小石子,啪地一下就摔地上了,膝盖还磕破了皮,钻心地疼。
秦立根本没听到,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孟宁捂着流血的膝盖,一股子委屈突然爆发,冲着秦立大喊。
“哥!”
一声喊仿若晴天霹雳,秦立的脚步停顿下来,孟宁喜极而泣,然而下一秒,他就拔脚走了,她慌张起来:“等等……你站住!”
秦立没有停,向右拐过墙角,孟宁只看见他的灰色制服一闪而逝,眨眼的工夫,人就不见了。
她瘫坐在地上,愣了半秒,然后扯开嗓门儿大哭起来。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她哭在兴头上,没去管,打电话的人锲而不舍,足足打了三遍,她才接起来,带着浓浓的哭腔道:“喂?”
电话那头的萧稚子被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怎么哭了?那龟孙子占你便宜了?还是扣着你不让你走了?”
孟宁没说话,只是哭。
萧稚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别光只哭啊,姑奶奶,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去找你!我带着郝帅和老董去,看谁敢欺负你,咱们削他!”
“没……没被欺……欺负。”
“那你哭什么啊?别哭了,哭得我心慌。”
她刚剧烈运动过,又猛地大哭一场,上气不接下气,跟犯了哮喘似的,萧稚子怀疑她随时都会背过气去。
孟宁不哭了,鼻子却还在一抽一抽,抽抽噎噎地喊:“稚……稚子。”
“嗯?”
“我看到秦立了。”
手机那头没了声音,孟宁知道,萧稚子一定和她一样,震惊地不敢相信,她擦掉眼泪,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手不停地拨弄着砖石中长出来的杂草。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伸出来,搭在了她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