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柠》刀上漂

45、相亲

　　他不知道，周围的世界是真的变暗了，还是眼睛在欺骗他。
　　——《审判》

　　五年后。

　　“啪——”
　　银色的打火机搓出了火星，一根香烟凑过来，火焰很快卷上烟草，时明时灭，像暗夜里的流星，这支香烟随即被塞进女人的红唇里，唇线描画得很精致。

　　吧台的侍应生远远瞥见这一幕，掀开挡板，走到女人面前，微躬着腰说：“你好，对不起，我们店内禁止吸烟。”

　　女人偏过头来，面孔很年轻，也许不该称呼她为女人，她只是个年轻女孩儿，应该不超过二十五岁，但她的眼睛看上去饱含心事，她似乎有些茫然，可能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于是侍应生指了指墙壁上的禁烟标志。

　　她友好地笑了笑，将烟头摁灭了。

　　这时候，从店外走进来一个人，穿着T恤和鱼尾长裙，身形苗条，先“啊”地一声尖叫，接着和女人抱在一起，大力地捶了下她的背。

　　“好久不见了！”

　　这个女人便是萧稚子，与她抱在一起的，就是孟宁，高中毕业已经过去五年，两个女生见面的机会少，但一直没有断掉联系。

　　萧稚子点了杯柠檬苏打水后，坐在了孟宁对面，她的八卦劲儿还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兴致勃勃地问孟宁：“你刚才跟那帅哥聊什么呢？他找你要微信？”

　　“不是，他让我别抽烟。”
　　“你怎么还学会抽烟了？”
　　“一直就会，只是没在你面前抽过，有时候熬夜画稿压力大，抽两根提提神儿。”

　　萧稚子眨眨眼，笑着打趣她：“行啊，有点艺术家的气质了，大艺术家，怎么突然跑南市来了？你不用上课的吗？”

　　“不用，快毕业了，课少，我在写毕业论文，来这边取点材。”

　　当年孟宁高考落榜，复读了一年才考上的，也没去清美，因为以前的事，清华在她心中已经被拉入黑名单，最后去的是四川美术学院，离家远，她喜欢。

　　萧稚子道：“咱们这儿有啥好取材的，不就这样，这几年也没多大发展，还是一个三线小城市，哪比得上成都北京？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回来打听秦立的吧？”

　　孟宁立即问：“你有他的消息？”
　　“没有。”

　　看着她迅速黯淡下去的眼神，萧稚子叹了口气，劝她：“要不算了吧？你找了他五年，都没半点消息，你的手机号又一直没变，他要是真想见你，早出现了，一定是在故意躲着你，你就是把南市地皮翻过来，也找不到的。”

　　“没事。”
　　孟宁摇摇头，唇边噙了抹苦笑。
　　“他在生我的气，躲着我是应该的，再找找吧。”

　　萧稚子就知道她讲不听，也不多说，忽然瞥见她右手上一个手串，上面的粉色水晶质地通透，特别好看，她抓起孟宁的手，仔细欣赏。

　　“你这个手串挺好看的啊，在哪儿买的？”
　　“我后妈送的，说是招桃花，下次带一个给你。”

　　“可别，”萧稚子笑了笑，“郝帅要是知道了，又得跟我闹脾气。”

　　孟宁也忍不住笑了。
　　谁能知道呢，萧稚子竟然和郝帅成了一对，高中毕业就在一起了，连着大学，一共谈了五年多恋爱，感情直到现在都很好。

　　萧稚子又问：“你和你后妈现在关系变好了？她还送手镯给你。”
　　“没多好，但也不算太差，她这个人心不坏，只是嘴巴厉害了些，以前我不懂事，觉得她恶毒，现在知道了，她只是说话直而已。”
　　“没错，我也是工作了才知道，说话直的人才没心眼，你别看有些人看着好相处，反而笑里藏刀呢。”

　　她现在在市里的舞蹈团工作，糟心事很多，显然也是有感而发，两个人聊了会儿天，孟宁突然说：“我今天有场相亲。”

　　萧稚子一口苏打水险些呛进嗓子眼。
　　“啥？相……相亲？”

　　孟宁扯了张面巾纸递给她：“嗯，季阿姨给介绍的，约的下午五点。”

　　“哦，难怪她要给你招桃花手串呢，原来打的这主意，介绍的什么人？”
　　“说是在美国学医吧。”
　　“海归啊？”萧稚子笑，“就你这样的，心里藏着人，别说海龟，鲨鱼都没用，用不用我教你几招，打发走你的相亲对象？”

　　萧稚子也不用她同意，自己提供了好几个损招儿，全是她在相亲论坛上看来的，分手时，她还冲孟宁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仿佛她不是去相亲的，而是顶着炸药包去炸碉堡的。

　　相亲的地点约在国金中心前，五点到了，还不见人，孟宁看了下手表，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发信息也没有答复，她觉得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刚准备打车回酒店，马路上风驰电掣地驶来一辆红色奥迪。
　　孟宁余光里看见，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两三步，

　　奥迪车却在她面前停下，车窗降下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隔着副驾驶冲她喊：“上来吧。”

　　孟宁连忙摆手：“您弄错了，我没叫滴滴打车。”

　　男人笑了：“我也不是滴滴司机啊，我专门来接你的，上来吧。”
　　孟宁更懵了，狐疑地问：“你认错人了吧？”

　　“没认错，季宁，是你吧？我妈老同学的女儿。”
　　“啊，是你，那个海……嗨。”

　　孟宁这才知道，这就是那个相亲对象，她临走前，被萧稚子灌多了“海龟”之类的话，此时脑子一空，竟然差点下意识喊出“海龟”，幸亏舌头打了个转，圆过去了。
　　但她发现更尴尬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这男人叫什么。

　　之前只是在微信上聊过几句，孟宁没有谈恋爱的心思，对他的名字根本不在乎，她不问，海龟先生也没主动介绍自己，导致现在俩人见面了，孟宁连人姓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上车后，人家就主动说了自己的名字。

　　“许文骞，骞是张骞出使西域的那个骞。”

　　他说完，斜着扫了孟宁好几眼，道：“季小姐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孟，我姓孟。”

　　许文骞有些惊讶：“你不是姓季的么？”

　　“身份证上是这个姓，但我习惯被叫孟宁。”
　　“好吧，”许文骞笑了笑，“既然是你的习惯，那我当然要尊重。”

　　孟宁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绿化带，问：“我们去哪里？吃饭还是看电影？”
　　“都不去，先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汽车修理厂。”

　　孟宁诧异地转过头来，不明白他这是什么路数，按照萧稚子说的，相亲一般不是去吃饭，就是去看电影，她教的那些招也是针对这两个场合来的，现在突然要去汽修厂，那些办法都派不上用场了。

　　但孟宁没有慌，她想着以不变应万变，总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