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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表白 ...

  •   便利店里。
      秦立把装着关东煮的纸桶推过去,孟宁垂眼一看,竹签子密密麻麻的,得由二三十来根,海带结、鱼饼什么都有,全是她爱吃的东西。

      见她迟迟不动,秦立说:“吃吧,不辣。”

      孟宁摇摇头,拿起一根海带结吃了,吃进嘴里,没什么滋味,其实她早就能吃辣了,毕竟在四川读了四年书,饮食习惯已经被改变,只是秦立不知道而已。

      她又忍不住想哭,连忙咬住下唇忍住了,问秦立:“你为什么没去郝帅家吃晚饭?是因为知道我在那儿么?”

      秦立说:“有点事耽搁了,我不知道你在。”
      “如果知道我在呢,你还来么?”
      “不来。”

      果然,一秒钟也没犹豫。

      孟宁的脸垮下来,像咽了颗苦胆,她拿着竹签,将桶里的关东煮戳来戳去,秦立看不过去,将她的签子没收,纸桶移到一旁。

      “不想吃就别吃。”
      “吃,我要吃。”

      孟宁将纸桶拿过来,挑了根牛肉丸,可心里还是难受,吃不下去。

      她低着头,闷闷地问:“哥,你这么不想看见我?”
      “有什么好见的?你过得好就行了。”

      一句话简直是往孟宁肺管子上戳,她扔了牛肉丸,一把抓住秦立的手,还没说话,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

      “我过的不好!一点也不好!五年来,我每天都在后悔,当初不该去北京,我……我、我知道,你不会拦我去北京,但我就是……就是后悔,我当时没跟你说,就联系好了季阿姨他们,是怕你不让我走,不!我不是说你拖累我的意思!我是……不想再拖累你了,我好怕你又为我作出什么牺牲,我最不想做的就是成为你的累赘,我想你好好读书,考个大学,谁知道你又……”

      孟宁颠三倒四,解释了一大通,生怕自己词不达意,又表达出另一层意思,说到最后,更加觉得自己逻辑混乱,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长这么大,连话也说不清楚。

      秦立安安静静地听她说完,脸上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等她没有话说后,才淡淡开口:“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而且,你犯不着跟我解释这些。”

      他的反应让孟宁脑子一懵,心就那么直直地沉了下去。
      是啊,秦立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人,狠起来的时候,比谁都决绝,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她想起当年,从北京偷跑回家,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秦立在她面前,伸出掌心,告诉她,他只有一只手,只伸一次,她要么不抓,要是抓住了,就一辈子不能放。

      那时候她还想,她是得多傻,才会放开那只手,可没想到,后来她真的主动放开了,现在她明白了,即使他表现得浑不在意,对过去的事一口不提,可她在他这里,已经被划清界限,成了个莫不相干的陌生人。
      秦立再也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让她牵住他的手了。

      孟宁直愣愣地看向秦立。

      “为什么犯不着跟你解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一直躲着我,不肯见我,哥,以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我现在求你原谅,你打我、骂我、不理我都行,可我求你,别拿出一副‘我俩不熟’的样子来对我,我受不了,我……我……”

      她吸吸鼻子,突然破釜沉舟,打来一记直球。
      “我喜欢你。”

      秦立瞪大眼睛。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汽修店的黄毛向他说过,孟宁宣称她在追他,他当时以为是黄毛误解了她的意思,可没想到,孟宁还真就是那个意思!还当着他的面,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秦立觉得无比荒谬,自己一手养大的小丫头片子,居然对他说出“喜欢”?

      他下意识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没胡说。”

      孟宁一下鼓起了勇气,忘掉羞涩,望着他道:“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我想要跟你结婚,所以你看,离开你是我做过最难的事,也是最蠢的事,哥,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你也别推开我。”

      越说越过分了!

      秦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椅脚在地板上划拉一道,声音特别刺耳,引来了便利店服务生的视线。
      他耳根子都红了,避开孟宁灼热的目光,心里说不出是慌张多些,还是生气多些。

      “我是你哥!”
      “不是亲生的,我们在法律上是可以结婚的。”
      “结……结个屁!”

      秦立难得在她面前爆了句粗,转身就走,孟宁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提起包跟在他后面,忽然心里有点小得意,好像找到了对付秦立的办法,原来只要不要脸就行。
      她兴冲冲地追上前,挽住秦立的手臂。

      “哥,你带我回家吧?你现在住哪儿?”

      秦立推她,没推动,她像个橡皮泥似的,黏在他胳膊上不动了。
      “回你自己家。”
      他没好气地说。

      “我没家。”
      “那里这几天住哪儿的?”
      “酒店,没钱住了。”
      “去你朋友家。”
      “你说萧稚子吗?”孟宁愁眉苦脸,瞎话张口就来,“我和她吵架了,她把我赶出家门,不管我了。”
      秦立:“……”

      孟宁笑眯眯地说:“所以,哥,你就把我带回去吧?我想去看看阿叔。”
      秦立这次没说话,孟宁知道,这就是代表他同意了。

      为了给秦琼治病,秦立把聚鑫巷的老房子给卖了,现在是在外面租房住,房子租在一个安置小区内,楼下有夜市。
      上去之前,孟宁先在水果店买了几斤水果,秦立却说没有必要买,她当时还不太明白,直到上楼后,见到秦琼,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秦琼变化很大,跟五年前完全不一样,整个人虚浮肿大,像个发面团似的膨胀起来,肚子有五个月孕妇那么大,真的毫不夸张。
      见到他的第一眼,孟宁还有点不敢辨认,以为自己敲错了门。

      秦琼看见她,也愣了几秒,接着就认出来了,笑道:“是孟宁吧?你这丫头,稀客呀,怎么上门来了?”
      “她来看你。”
      秦立提着她买的水果,在她背后说:“不用换鞋,直接进去,我去洗水果。”

      孟宁走了进去,看见房中的陈设,不由得心中一酸。
      秦立是和别人合租,一个三室两厅的房子,厨房、卫生间都是公用的,客厅被改建成了房间,一共就是四个卧室,他只租了其中一个,和秦琼两个人挤着住。
      房间大小也不过二十来平,放了两张一米二宽的钢丝床,还有一张简易的折叠木桌,应该是吃饭用的,再除去一个衣柜,房间里再无别的陈设,可整个卧室还是显得拥挤逼仄,到处堆满了杂物。

      这样的房间让孟宁想起生母,她很小的时候,住的就是这样的房子,她妈妈的化妆品和衣服总是乱堆着,看得下去的只有房间中央的床。
      秦立一直爱好整洁,他能忍受这么凌乱的房子,一定只有一个原因,他忙到没时间收拾。

      秦琼拎来把塑料椅,让孟宁坐下,她不小心瞥到他的指甲,竟然是深紫色的,像下面藏有瘀血。
      孟宁有点难受,秦琼一直是个帅气的老男人,快五十了,头不秃,喝那么多酒肚子也不大,依然高大挺拔,他一直引以为傲,可现在病魔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硬生生老了十多岁,都成个糟老头子了。

      秦琼发现了她的目光,呵呵一笑,举着十指给她看。
      “可怕吧?像中了毒似的,我头发也掉了呢,给你看看。”

      他摘下头顶的帽子,冲孟宁低下头,果然在顶部的地方秃了一块儿,然后他重新扣上帽子,自嘲地一笑。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丫头,你是不知道,我每天一醒来,就看见枕头上,头发大把大把地掉,真心疼啊,你说说,都二十一世纪了,咱国家的医疗水片怎么就没进步呢?能不能发明出不掉头发的化疗技术?叔年轻的时候,那可是南市金城武,现在呢,整得跟葛优似的,去医院,小护士都不稀得看我一眼。”

      孟宁一个没忍住,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琼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笑:“哎,这就对了,你一小姑娘,年纪轻轻地,好端端的苦着什么脸?跟送葬似的,我还没死呢,我就是死了,你也别哭呀,叔就爱看人笑,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孟宁无语:“阿叔,我真是服了你,都这样了,你怎么还不忘开玩笑呢?”

      “谁说得癌症就要愁眉苦脸了?管用吗?要是哭两下能好起来的话,我天天去哭,哭他两大缸子,这不是没用吗?还不如开两句玩笑、乐一乐呢。”

      他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到处找打火机,孟宁从提包里掏出自己的。
      “我这儿有。”

      秦琼凑过来,烟点燃了,他惬意地眯上眼睛,还没来得及抽上几口,烟就被秦立给夺走了,他把洗好的水果放在桌上,生气地把烟给按灭,扔进垃圾桶。

      “还抽!想死你就去跳楼。”

      秦琼一脸可惜:“唉,不让我抽,你自己接着抽就行,干嘛扔了,多浪费?”

      秦立懒得理他,自己坐去了床上,房间里只有两张椅子,孟宁想起身,让给他坐,又有点愧疚,因为刚刚那支烟是她点燃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给癌症病人点烟。
      秦琼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将果盘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吃吧,多吃点,你哥不爱吃,我又吃不了,只有你能吃。”

      果盘里的橙子切的很漂亮,每一瓣都很均匀,果肉饱满,孟宁虽然吃不下,还是拿起一瓣吃了,秦琼又拉开自己的衣服,让她摸他的肚子,指头一按下去,竟然就凹下去一大块儿,她吃了一惊。

      秦琼还得意洋洋地:“怎样?神奇吧?这里面全是腹水,每天还要去医院抽呢,抽出来的水是黄色的,嗯……就跟你刚刚吃的橙子流出来的汁差不多。”
      孟宁:“……”

      秦立应该也是被他爸的恶趣味恶心到了,站起身,走到衣柜面前,从里面拿出件格子衬衫,扔给孟宁。

      “穿上,送你回去。”

      他根本不信孟宁那些自己没地方住的话,他带她过来,除了让她探望一次秦琼,也是想告诉她,他这儿住不下她。
      孟宁乖乖地套上他的衣服,衣服很宽很长,袖口被她卷了两三道,她向秦琼告别:“阿叔,我下次再来看你。”

      “嗯,多过来玩,我就不送你了。”

      秦琼这时的精力有些不济了,皱着眉,眼底两个好大的黑眼圈,显得人没什么精神,孟宁忙说“不用送”,让他去床上躺着,自己跟着秦立出了门。

      出去后,她问秦立:“阿叔的病,还有的治吗?”
      秦立反问她:“你说的哪种治?延缓还行,治好不可能,要完全好只能肝移植,□□库里没有和他匹配的肝型,只能排队等着。”
      “那……他还有多久的寿命?”
      “长的话一年,短的就三五个月吧。”

      三五个月……
      孟宁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秦立看她一眼。

      “哭什么?”
      “我……我舍不得阿叔。”
      “生死有命,都是没办法的事,”秦立叹一声气,冲她伸出手,“给我。”

      她愣愣地把手递上去,秦立反手拍开她。

      “打火机。”

      原来是说的打火机,孟宁的脸一红,将自己的打火机掏出来,放进他的手心。
      秦立掂了几下,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学会抽烟了?”

      “什么?”
      孟宁一怔,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那为什么有打火机?”
      “我买来随便玩玩的。”
      “是么?”秦立不信任地扫她一眼,“我怎么看你刚刚点烟的姿势那么熟练?”
      “……”

      孟宁认输了,哭丧着说:“我有时是会抽那么一两根……”

      秦立当机立断,把银色打火机揣进裤兜。
      “没收了。”
      “啊?为什么?”
      “以后不许抽烟了。”

      孟宁有些不愿意:“可是……可是你也抽。”
      秦立侧头,轻飘飘地瞥她一眼:“我能抽,你不能抽。”
      孟宁:“……”

      虽然心爱的打火机被收缴了,孟宁却显得很开心,因为她知道,秦立已经原谅了她,不然他才懒得管她抽不抽烟。
      她脚步轻快地跟在秦立身后。

      “那你千万别弄丢了,哥,这个打火机是我自己设计的,你看底部,还有我名字的缩写呢,很有意义的。”
      “是么?”

      秦立将打火机掏出来,看了眼底部,果然刻着两个字母,M和N。

      他问:“怎么不是JN?”
      孟宁脸一红,小声说:“我就是叫孟宁。”

      秦立没说什么,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往前走着,拖鞋和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这个小区里黑灯瞎火的,偶有一两户人家亮着灯,昏黄的灯光投射到他的背影上,在地上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
      孟宁在后面看着,眼眶忽然有点潮湿了,这不就是五年来她时常梦到的场景么,她哥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她在他身后跟着。

      秦立没听到她的脚步声,停下来半转过身,挑起眉问她:“怎么不走了?”
      “来了。”

      孟宁吸吸鼻子,跟上去。

      “哥,明天我可以来看阿叔么?”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不在。”
      “你要去干什么?”
      “上班,还有相亲。”

      孟宁下意识停住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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