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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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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月后,南市第一看守所。
孟宁坐在接见室内,双膝不自在地并拢着,这里严肃的氛围让她很紧张,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只看到一个摄像探头。
也许镜头外就坐着一个人,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样一想,孟宁更紧张了,放在腿上的手指开始轻微地痉挛。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心跳加速,想着自己要马上见到秦立了,自上次在法庭远远见了一面,已经过去了14天。
这次见完面后,他就要被移去另市监狱,服七年刑,七年里,如果可以得到特殊许可,她每个月将会有一次探视权,每次半小时。
够了。
孟宁对自己说,不要太贪心,有总比没有好,只要能见到他,她就感恩不尽了。
焦急的等待里,她交握着双手,感受到了看守所的阴冷,现在已经是一月份,暖气却好像丝毫没有效果。
她想,秦立在里面会不会更冷?
发愣的时候,她听到了推门声,还有锁链叮当碰撞的声音。
孟宁抬起头,看见了秦立。
他穿着深蓝色的囚服,头发被剃成了光头,整个人瘦了不少,几乎形销骨立,囚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原本就很英挺的五官,变得越发醒目,那对曾让孟宁无比着迷的深眼窝更加凹陷了,眼周散布着青紫色瘀伤。
孟宁的泪腺一瞬间爆发了。
秦立愣了一愣,走在玻璃窗前坐下。
“哭什么?”
他用口型问。
孟宁大哭着,眼泪怎么掉也掉不完。
“你怎么了?哥,你是不是被人打了……”
玻璃后的秦立一脸茫然,拿起电话机,向她示意。
孟宁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听不到的。
她也拿起自己这边的电话,呜呜哭着:“哥,你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打你?”
“没事,撞到了。”
“你骗我!我又不是傻子!”
孟宁忽然激动起来。
秦立笑了笑:“你确定要为了这个问题,跟我争半个小时?”
孟宁一愣,猛地被提醒。
是啊,她只有半小时,时间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是金子,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她懊悔起自己之前的纠缠不清,急忙说起重要的事:“哥,你在里面冷不冷?”
“不冷。”
孟宁见他的囚服里只穿着一件打底薄毛衣,这么冷的天,她现在穿着棉袄,都冷得打哆嗦,他怎么可能不冷?
眼泪又有往下流的冲动,她急忙忍住。
“我给你带了几件厚衣服,毛衣、秋衣秋裤、袜子都有,还存了五百块钱,哥,你千万别饿着,别冻着,我……”
她终于是没忍住,鼻腔一酸,眼泪自发地冒了出来,孟宁蛮横地擦去,痛恨起自己的不争气。
秦立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去擦她的眼泪,却只碰到了冷冰冰的玻璃。
他一怔,放下了手,不自觉地扯着袖口。
“别哭,你放心,我不会冷着,也不会饿着。”
孟宁知道这样的保证,没什么用,但还是心里踏实了些,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只要秦立保证了,她就会相信的。
她转悲为喜,笑起来:“对了,哥,给你看个东西。”
她举起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戴有一个戒指,没有镶钻,款式很简单。
“戒指做好了,一直没来得及给你看看,还记得吗?内圈刻了我们的名字,还有这里,这是一个莫比乌斯环,它的寓意是永恒的时间,无尽的爱。”
孟宁将手贴上玻璃,像是要隔着玻璃摸一摸秦立。
“哥,我等你,你在里面好好的,等你一出来,我们就结婚。”
秦立没有回答,他低着头,专心地摆弄着袖口,仿佛这件事无比重要。
眼看着墙上的钟表一分分地走过,孟宁着急起来:“哥……”
“要不算了吧?”
秦立抬起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孟宁的心就是一沉:“什么算了?”
“你知道……”他继续扯着衣袖口,“七年不算短了,别耽误你……”
“别耽误我什么?”
孟宁厉声打断他:“你想说什么?别耽误我嫁人?还是生子?这就是你想说的?你别妄想了!我这辈子非你不嫁!”
秦立扯袖口的手顿住,震惊地看着她:“你……”
孟宁气得哭出眼泪:“别遮了!戴着手铐又怎么了?我不嫌你!你是杀人犯、劳改犯、抢劫犯,在我眼里都是秦立,我爱的秦立!”
秦立完全地慌张了,他没想到孟宁居然这么固执,或者说,他没想到孟宁对他的爱有这么深,让他几乎有种手足无措的感受。
他触上玻璃,与她的掌心相抵。
“孟宁……”
铃声响起,接见室的门被打开,狱警探进来半截身子:“时间到了。”
秦立贪恋地盯着孟宁的脸庞,想要把她的样子镌刻进心里。
“052,时间到了!”
狱警在身后不停催促着。
秦立向后看了一眼,抓紧最后一丝时间,急促地说:“孟宁,我……”
“052号,我说时间到了!”
狱警终于走上前来,强制性地箍住他胳膊,押着他往外走,秦立频频回头,焦急地看向孟宁。
孟宁跳起来,捶打着玻璃:“等等!你什么?你别走!说完啊!你什么?”
狱警已经带着秦立离开,她疯狂地敲打玻璃,又哭又喊着,始终是没听到秦立那句没说完的话。
从看守所出来后,外面等着的几个人迅速迎上来。
“他怎么样?”
问话的是郝帅。
“还成,”孟宁清了清嗓,刚刚在里面,把她的嗓子哭哑了,“看着挺精神的,就是瘦了。”
萧稚子看着她肿成核桃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孟宁,你没事吧?”
孟宁沉默片刻,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他跟我说算了。”
她抓住萧稚子手臂,还有点不敢置信似的,流着泪说:“稚子,他居然跟我说算了?他让我算了?你说,我怎么跟他算了?”
那么爱的人,怎么才能说算就算了?
萧稚子看得不忍:“他是为你好,毕竟七年不短了,七年之后,你都三十岁了。”
郝帅插嘴问:“能不能争取减刑?”
“估计不能。”
回答他的是他的一位师兄,也是负责秦立案件的律师,这次多亏了他辩护,力争秦立是过失杀人,而不是故意杀人,才将刑期只判了七年。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受害者是警察,这个案件又经过了舆论发酵,本身就很敏感,就算秦立在监狱内表现良好,估计也很难争取到减刑,假释也很困难。”
董回归沉默地站在一边,忽然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妈的,都怪我!要不是我拉着立哥去赌博,我他妈就是个灾星!”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郝帅忍无可忍地拦住他:“你干嘛呢?出了这种事谁都不想看到,你就别给大家添堵了。”
董回归甩开他,又想扇自己耳光,但手却被人拉住了,他转头一看,是孟宁,她正用一种十分严肃的目光看着他,那模样看上去有点像秦立。
董回归一下就哭了,他最对不起的人是谁啊?是孟宁啊。
他拉住孟宁的衣袖,哭得眼泪鼻涕直下,哭得都不像个男人了,他哭着说:“对不起,小柠檬,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你把我打死吧……”
他要给孟宁跪下,孟宁一把拽住他。
“你起来。”
“我不!你打我吧!你打死我吧!立哥都是我害的!”
“起来。”
孟宁把董回归从地上拉起来,按着他的肩膀,坚定地告诉他:“我等他,我们一起等他。”
萧稚子忍不住提醒:“可是,那是七年啊……”
“不管七年五年,我都等他。”
孟宁揉揉心口,觉得有点胀痛,她最近时常感到心痛,怀疑是心脏出了问题,还去医院看过,经过一整套检查后,医生很肯定地告诉她,她的心脏没有任何毛病,还建议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孟宁没有去,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她想,还是葛春艳眼力高明,当年一见到她,就说她这名字取歹了。
孟宁孟宁,颠倒过来,可不就是柠檬?
她的心就是一颗又酸又涩的柠檬,秦立就是柠檬里的那颗籽,咯得她心痛,痛得她难以忘怀,她需要这份痛,提醒她要一直记得秦立。
她极认真、一字一句地告诉朋友们。
“等他出来,我要给他最好最好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