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尽》妖梦铃

38、那个人

　　糊里糊涂的，任昭衍就这样在森林里度过两天。
　　再回到市里，穆少恭又重新投入到工作里，他这一段时间又开始忙了起来，都没时间到任昭衍面前去刷存在感，只是每天固定要给他打一个电话确认他还活着--虽然大部分时间任大少爷都会直接挂断，偶尔给点面子的时候接了电话也是一句话都不说，让穆少恭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往往都是穆总一个人把自己讲到无话可说的最后，跟任昭衍说了声再见，结果对面这位立刻就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穆少恭深感自己追人这条路无比漫长，像是看不到尽头一样，而且最近公司准备做一个新的游戏，正在起步阶段，穆少恭根本抽不出时间去找任昭衍，更让他感觉到危机感的是--纪星昊还在时不时的联系任昭衍。
　　……
　　一转眼，就到了和沈霏约好的时间。
　　任昭衍这一次没有找司机，自己到车库去选一辆自己喜欢的车，便开出门去了。
　　来到心理诊所，前台的两个护士正窃窃私语。
　　“是任总，这次他怎么一个人来？”
　　“不知道啊！不过之前林董交待过不能随意跟任总搭话，我们还是别乱来的好。”
　　“怕什么！林董又不在，任总应该还没有女朋友吧，他长得这么帅，能够牵个手也好啊，要是能和他谈恋爱，我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万一被林董发现，你可能连工作都保不住。”
　　“任总是行衍集团的总经理外加未来继承人，有他帮忙还怕找不到工作……”
　　“沈医生在哪里？”
　　不等她们继续聊下去，任昭衍直接走过来，面无表情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他身上的气息有些阴冷，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可以把人吸进去一样，让人不敢靠近。
　　刚才那个扬言要跟任昭衍谈恋爱的护士被吓了一跳，抬手往里面指了指，小心解释道：“沈医生在里面等着，任总你直接进去就行。”
　　任昭衍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直到任昭衍彻底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护士才感觉到被冻结的空气终于缓和下来。
　　护士拍拍自己的胸口，朝自己的同伴说：“你说得对，确实不能随便跟任总搭话，我感觉我刚才快要窒息了。”
　　她同伴也点点头：“对啊，任总看起来文文弱弱，怎么气场这么吓人……”
　　……
　　沈霏手里拿着任昭衍这么多年的咨询记录在看，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寻找可以给任昭衍解开心结的办法，却从来没有成功过，她职业生涯里唯一一个瓶颈，竟然一下子就困住了她七年那么久。
　　这个孩子转眼也成大人了，沈霏不知道自己和他的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孩子卸下心防，愿意配合她的治疗呢？
　　任昭衍推开房门，走到那张躺椅上坐下，这间房间他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该怎么做走什么流程都已经快成为他刻在骨子里的DNA。
　　沈霏走过去替他把门关上，却没在门外见到林轻羽的身影。
　　以林轻羽的性格来看，不可能会让任昭衍自己一个人过来，她心里有点疑惑：“你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吗？他怎么了？”
　　任昭衍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还有点小骄傲的开口：“林叔出差去了，我自己开车过来的，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过车，手还觉得有点生疏。”
　　“……”
　　沈霏走到任昭衍身边坐下，拍拍他的手背：“你不应该做这些让人担心的事，林先生应该给你准备了司机，为什么不叫司机送你？”
　　任昭衍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对上她的眼睛无声的笑着。
　　沈霏心里忽然漏了一啪，她沉吟片刻，叹了口气：“算了，我们现在开始吧！”
　　“好。”
　　沈霏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那那是一本很厚的笔记本，已经用去了一半，上面基本都是她和任昭衍的问话记录。
　　她握着笔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说你心里藏着的事，既然这样我也不会一直逼你，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出来的再告诉我就好。”
　　“嗯。”
　　“那我现在来聊聊你的近况吧。”沈霏顿了顿，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你这一个月心情怎么样？”
　　“还行。”
　　“还行？也就是说你最近心情还不错。”沈霏眨了眨眼，有些好奇“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她对任昭衍足够了解，知道他常年对任何事都没兴趣，一般问他心情怎么样，他都会说也就那样或者很糟糕，“还行”这样的字眼很难听到。
　　任昭衍抬头，看着认真记录的沈霏，沉默片刻后开口：“我……遇到了一个人。”
　　“是谁？”
　　任昭衍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的往下说：“他很强势的闯进我的生活里，把我的平静搞得一团糟，总是有各种方法惹我生气。”
　　沈霏很会抓重点：“那你真的生气了吗？”应该没事吧！毕竟刚才都说了这个月的心情还行。
　　果然，任昭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然没有动手把他弄死，还允许他不断靠近我的底线。”
　　不仅没把他弄死，还住到那人家里去，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发病，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甚至……还让他亲了自己，这简直不可思议。
　　沈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你是喜欢她吗？”
　　沈霏不知道任昭衍嘴里的人是谁，便自动将那个人默认成一个女孩，不知道为什么，任昭衍现在给她的感觉，有一种即将要恋爱的气息。
　　“我……喜欢他？”任昭衍皱眉，他显然不同意沈霏的话“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能坚持多久而已。”
　　他就是想撕开那个人的伪装，看看他挫败后而失望沮丧的脸，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你骗我没意思。”沈霏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心理医生，很多事都已经见怪不怪，给任昭衍的回答也很平静“你应该问问自己的心，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你不抗拒她接近，为她降低底线，因为她而心情还行，这些年能找出一个明确的解释来吗？”
　　他不能，他解释不了。
　　任昭衍沉默。
　　沈霏徐徐善诱：“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前提是你得做好喜欢她的准备，如果你喜欢她的话，应该为了她改变自己，说实话，以你现在的状态来看，我并不是很建议你去谈恋爱。”
　　任昭衍现在这种情况谈恋爱大概率只会折磨别人折磨自己，再者要不是这人长得这么招人倾心，以他这种阴郁的气质来看，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接近他，万一他喜欢的女孩并不喜欢他，又或者说说那女孩只是喜欢他的脸，然后就被任昭衍拖下了水的话，那多无辜，又或者不任昭衍给拖下水，那对他来说又是另一个深渊。
　　“凭什么？”任昭衍看着她，脸色不愉“我让他离我远点，我跟他说过我有病，说了让他滚，是他自己不愿意滚的，凭什么让我改变。”
　　连自己的病都说出来了？那女孩竟然这样都没有跑？这是有多爱才做得到这样没有芥蒂！还是她喜欢的其实是任昭衍的身份，所以咬牙坚持了下来……
　　沈霏心里冒出各种想法，而后又一个个pass掉，最后认命的不再去猜。
　　她直接问出口：“那个人和你是怎么认识的？林先生知道她的存在吗？你……能不能分清她到底想要什么？”
　　任昭衍又一次沉默，过了许久才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林叔知道。”
　　至于另外两个问题的答案，他想沈霏并没有需要知道的必要。
　　沈霏也没再追问：“那跟我聊了这么多之后，你知道自己现在对她是什么感情了吗？”
　　不出意外，任昭衍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沈霏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继续跟他聊下去：“我换一个问题，她最近有联系过你吗？你们经常见面？”
　　任昭衍把目光放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上：“他总给我打电话，但我基本都直接挂断。”
　　一方面，任昭衍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跟穆少恭也确实没什么好聊的，就像他昨天接通了那通电话一样，从头到尾，他既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跟那人说什么。
　　沈霏眼角抽了抽，听了任昭衍的话之后，她怎么觉得是那女孩在跪舔任昭衍呢！
　　要不是清楚任昭衍的病，听完这些描述之后，她或许都要觉得任昭衍是自恋型人格障碍了！
　　沈霏合起自己的笔记本：“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也给不了你特别好的提议，而且……我知道你其实并不需要我的任何建议，你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选择。”
　　任昭衍眨了眨眼睛：“如果我想知道你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是你可以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沈霏看着他，表情认真“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知道你自己心里有条线，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行，别伤害别人也别伤害自己，总有人希望你可以过得好，你的一生还很长，没有必要一直循规蹈矩，你可以有些自己想做的事。”
　　任昭衍虽然不可控，但是他伤害自己的机率比伤害他人的机率要高好几倍，沈霏没办法左右他的决定，只能尽可能的给他灌输热爱生命的思想，虽然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她只能尽力而为。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沈霏第一次看到任昭衍不一样的一面。
　　这孩子嘴里的那个人，会是那个最重要的变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