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尽》妖梦铃

49、双相

　　早会一共开了两个多小时，主要还是为了那个游戏开发的前期工作，这些合作人最担心的还是资金不到位，穆少恭一再保证才把他们心里的忧虑给压下去。
　　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办公室，本以为可以休息一会儿，谁曾想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穆少恭也没打算招待他，摆摆手让他自己想喝什么自己倒，穆总本人则是在沙发的另一端瘫下。
　　俞知年抬手戳戳他的肩膀：“很累吗？我总感觉你快要把自己折腾透支了。”
　　穆少恭抬起双手揉着自己的脸，随后道：“不至于，公司才刚起步，这样才正常。”
　　俞知年耸耸肩坐回去，有些无奈的看着穆少恭：“我就想不明白，你在国外混得好好的，什么都不缺，何苦要回来啃国内市场这块硬骨头呢？”
　　穆少恭侧过头，朝他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想试一下新的生活方式，一成不变的生活太无趣。”
　　俞知年白了他一眼，他才不相信穆少恭的鬼话，这人估计就是被伤得太深，所以，想离开那个伤心之地，还非要死鸭子嘴硬跟他倔。
　　虽然心里在腹辩，但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转移话题说：“你跟任昭衍现在什么情况？他还是那样对你爱搭不理？”
　　想到任昭衍，穆少恭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个什么情绪，好像有什么在悄悄变质，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穆少恭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也不清楚，我也搞不清楚他现在是什么意思，就这么走下去再说吧。”
　　“那……”俞知年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你的计划还准备继续吗？”
　　穆少恭挑眉：“继续啊，为什么不继续？”
　　他忍了这么久那个人的少爷脾气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计划能进行下去，怎么可能不继续呢？
　　俞知年蹙眉，有些担忧的望着他：“可你有想过如果你这样做之后，到时候该怎么面对任昭衍？”
　　穆少恭：“……”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
　　他不太愿意去想那个如果，要是在一个月前俞知年问他这个问题，他可以亳不在意的回答自己不在乎，不管任昭衍什么反应他都不在意，可是现在不行，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在意他的想法了。
　　俞知年抓住了他的停顿：“你犹豫了，所以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
　　穆少恭偏过头：“别说我了，你怎么回事？那位程警官跟你现在什么情况？”
　　俞知年有些无奈：“她工作是真的很忙，就过来陪我几天又跑了回去，她放不下自己的工作，我也忙得很，现在就只能异地，慢慢处着再说吧。”
　　他不可能让程晓霞放弃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工作重心也在御璟，两个人谈恋爱重要的是互相尊重和理解，只好想办法挤一些时间出来，各自飞到对方的城市去陪伴。
　　虽然见面的时间很少，但是俞知年还是觉得开心，因为他们互相喜欢着对方，所以不管做什么都会觉得开心，觉得甜蜜。
　　他的女朋友就是这么让人心里欢喜……不对不对，怎么就这样让穆少恭给带偏了，他现在好得很，现在重点不应该在自己的问题上。
　　俞知年回过神，知道自己被穆少恭带进了坑里，感觉掰回来：“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但是你不一样。”
　　穆少恭给自己倒了一个杯底的酒，朝他眨了眨眼睛：“我有什么不一样？”
　　俞知年觉得自己就像个老妈子，管得简直就比穆少恭的爸妈还多：“你当初跟赵郢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那时候的你把一切都想得很明白，即便再困难你的目标都从来没变过，可是现在我看不到你心里想要的东西，少恭，到底是你变了还是你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想要什么？”
　　穆少恭沉默了许久，他抬起头叹了口气：“或许都有吧，你说得对，也许我一直都没有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过。”
　　“你不能一直这样。”
　　“我知道。”穆少恭十分赞同的点点头“所以我现在开始新的生活，任昭衍就是我新的开始。”
　　“……”
　　俞知年特别想把这人抽一顿，把他抽醒才好，可是他不能这样做：“他到底是你新的生活还是你想扩大市场的工具？”
　　穆少恭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两不耽误，而且如果我能得到行衍，任昭衍也能从林轻羽的掌控之下逃脱不是吗？我也可以还他自由。”
　　“可是万一他并不需要这种自由呢？”
　　“……他也不一定不需要。”
　　他现在跟穆少恭好像完全说不通，而且穆少恭也完全没有要跟他好好聊的意思。
　　“我这是在干嘛呢？这又不是我儿子，管他怎么样。”俞知年后知后觉的想，觉得自己管得有点太多。
　　算了！
　　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俞知年不是什么擅长于情感分析的人，穆少恭是个成年人，他有处理好自己事情的能力。
　　他看了一眼手表，然后站起来准备离开，顺手帮忙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关上门之前还不忘给穆少恭留一一句煽情的话：“不管你要做什么，我永远都是你兄弟，有什么事的话兄弟一定第一个挺你。”
　　穆少恭：“……知道了，赶紧走吧你。”
　　俞知年很无辜的耸耸肩，转身离开。
　　等办公室里彻底剩下他一个人，穆少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完，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发呆。
　　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沙发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邢添辰。
　　早上开会之前穆少恭就给邢添辰打过电话，只不过那时候邢添辰并没有接他的电话，估计是在忙，一直到现在才给他拨回来。
　　接通电话，穆少恭并不着急进入正题：“回国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邢添辰依靠在阳台，看着外面的风景：“差不多了吧，具体工作已经定了下来，在欷城市局当一个刑侦顾问，再过三四个月这边的工作交接完就可以回去直接上任。”
　　穆少恭客气道：“挺好，可惜你不到御璟来，我姑姑也在警局工作，还能让她照看你一下。”
　　邢添辰倒是挺无所谓的摇摇头：“欷城到底还是我的故乡，离开这么久我也有些怀念了……算了，不说这些，你打电话给我应该不只是因为想知道我的工作调度吧。”
　　他对穆少恭也算是了解，这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毕竟是商人，很多事都会分个轻重缓急和利益关系。
　　不过这一次，即便穆少恭不说，他也知道穆少恭找他的原因：“你是想问任昭衍的事吧？”
　　穆少恭以前的心理问题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能算是问题，现在能让这人专门给他打电话的，估计就只有先前给他发的那份资料的主人了。
　　“嗯。”
　　穆少恭呼了口气，然后将自己这些天跟任昭衍接触时发生的事跟他都说一遍，然后说：“我总觉得他这病有些不太正常，我先前在你那里也见过抑郁症患者发作的状态，总感觉哪里不太一样。”
　　电话那边的邢添辰沉默了很久，他的语气有些沉重：“你有没有记得他都在吃什么药？”
　　“我……”穆少恭犹豫了一下“我记得过一次，他有在吃Fluoxetine，但是有一次我跟他回家，见到他家里的药各种各样都有，他也不是很想让我知道，还没来得及注意就被他收了回去，所以没看到。”
　　邢添辰沉默了一会儿：“你找个时间看看他有没有在吃碳酸锂，如果有吃的话，我可以基本确定他属于什么情况。”
　　“什么？”
　　邢添辰叹了口气：“双相情感障碍，又称躁郁症，这不是一个常见的症状，而且像他这种估计已经是重度抑郁加躁郁，一般这样的病人常备药里都有碳酸锂，他可能不想让你知道，所以才没在你面前吃过。”
　　双相情感障碍并不常见，所以很多时候真得这病的患者也容易被误诊，邢添辰在国外这么久也只遇到过两三例，不过那两个患者都属于轻度双相二型患者，经过一段时间的情绪调整和药物治疗，那两名患者都好了起来，但是任昭衍不一样。
　　没有正正的接触，邢添辰无法直接下结论，但他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可以确定任昭衍是个重度的双相一型。
　　再结合穆少恭所说任昭衍的所作所为，他觉得任昭衍能平安活到现在基本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邢添辰组织一下自己的语言：“或许是因为他的病，又或者是因为家庭影响，除了自杀倾向之外他估计还具有高攻击性，偏执易怒，看准了一样东西，会拼了命的把它抓到自己手里……少恭，你可真是招惹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穆少恭很是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也隐隐能够感觉得到，只不过先前没想太多，我会找个机会看他都在吃什么。”
　　“行，你自己看着办吧，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邢添辰手上还有别的工作，解决完穆少恭的问题后他还得继续忙。
　　“等一下。”穆少恭出声喊住他“邢医生，如果是你，你能把他的病治好吗？”
　　“我不能保证。”邢添辰很诚实的开口“但是我可以尝试，他这样的情况病症只会愈演愈烈，最重要的是能够找到他的病因，知道病因的话，我或许能够帮他解脱，即便解脱不了，也不至于让他一直那么痛苦。”
　　双相的抑郁阶段比普通抑郁症发作要更痛苦，前期的兴奋阶段有多活跃后面就有多难受，就像是直接从天堂跌入炼狱一样，那种感觉简直会让人痛不欲生，而且极度渴望死亡。
　　穆少恭心里微窒，半响才开口：“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