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起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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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闹，再闹！叫你被那‘敛州双煞’吃了去！”邻桌的老婆子拎着一只被甩掉的小虎头履，走回那哭闹的娃娃身边，一面给他穿上一面恫吓着，“晚上来你床上把你抓走！”
“哪有那么可怕嘞……”老头子在一旁责备道，“你别那么吓娃子，那两人早就死了。”说着过来拉娃娃的手，“娃莫哭娃莫哭，俺给你唱童谣。你看那外头冷啰，头九二九，关门闭口。三九四九，冻破碴口。五九六九，精尻子娃娃拍手……”
“我不想吃饭……”小娃娃哭闹着，“我要小蜻蜓，小蝴蝶……”
我在一旁瞧地好玩，不由得拈来两枚豆子着着酒吃了，拿酒杯逗那娃娃：“伯伯的酒甜地很，你不想吃饭，喝点酒怎么样？”
那老婆婆狠狠瞪我：“给这么小的娃子喂酒？你莫不是昏了头？”我讪笑地收回酒杯，一口饮完，呆呆地靠坐在墙边。
夕阳下的敛州城很美，四水环绕，穿城而去。我坐在高高的酒楼上，随意地眺望四周。店小二看我经常来喝酒，笑嘻嘻地又送我一盘花生。我抬手致谢，此时耳中却传来别的声音，却不是那二老和娃娃的，是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有槐蜜酿吗？”
出于某种原因，我猛地抬首，看到两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在靠近天井的地方坐下了，其中一位掌中捧着一壶小酒直直饮了起来。
我猛地感到自己呼吸停滞了一下——如果说听到槐蜜酿还是偶然（敛州人大多不爱喝甜酒），那么眼前的两人怕是化成灰烬我也能一下子认出来。
我呆坐在原地，看了他们良久，那两人相谈甚欢，一大把年纪了脸色却健康异常，说是鹤发童颜都不为过。
我绝不会看错。那个背对着我靠在椅子上的叫做“乌纳竹”，侧对着我喝酒的叫做“兰歌夕”，他们两个，尤其是兰歌夕，可以说是和我纠缠了一生。
要我回忆起来，最多也只能想到和兰歌夕初见的那天夜晚。
唉，那时他还是个少年，模样好得不得了，那面容灵动无比，惊艳无比，简直不像是人间该有的人似的。再观如今虽还健在，却远不及当年惊动风月。我这么说可能夸张了，但是我当时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初见那天，我是找他们家寻仇的。他父亲是江湖的武林盟主，杀了我在□□的父亲和母亲然后就逃之夭夭了。说我父母在□□，那也是不滥杀无辜的，更不曾闹到兰盟主头上。我彼时方及弱冠，那个夜晚一听说我爹娘遇害，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冲到他府上，砍伤了前来阻拦的两个侍卫。
我揪住其中一人的领子，低声喝问盟主的去向，可无论我怎么问他都闭口不答，我气地一甩手把他脖子割成两段。这一下血花飞溅，我突然意识到出事了，我本不想伤害无辜的。可杀亲之恨在我脑子里占了上风，我很快打消了突如其来的怯意，一路杀进了盟主府上。
彼时我暗中修习魔道之术无人知晓，早已脱离了只靠兵器厮杀的地步。涉及此黑魔之术本是有灵丹的人才可习得，可我从小毫无根基，父母亦不曾有此造诣，想必我祖上有此慧根传承于我。
我在那些家仆惊恐的神色中操纵诡法杀了不下十个，那帮人开始四散逃逸，我就和一只野地的幽魂一样走到了府上最里面一间厢房，挥手便砍了门口的侍从，一掀帘子进了屋。我本以为我会看到屋内机关重重盟主靠坐在墙边一脸镇定地看着我要殊死一搏，我便暗中蓄了全力准备迎头一战，可我失算了。
我看到床上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听着外边的动静吓得蜷成一团，看到我进来更是不由自主地往床脚靠去。
我径直来到他面前。按照本来的情势我会立刻杀了这个少年，实际上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我在抬手聚气的那一刻，突然听到他怯生生的声音：“别杀我，大哥哥……救救我。”他怎会朝我一个杀人恶魔求救，但不知为什么我的神气一下子就泄了。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筋骨一样，我的手软软地垂了下来。我靠近少年注视着他，看到一行清泪从他眼角滑落。那一刻我敢说，我从来没有看过哭得那么好看的人。
不是稀里哗啦地哭，不是隐忍非常地哭，那是一种情难自抑的，非常理所应当地留下一串眼泪。原谅我根本无法形容我当时所见，我方才没好好看眼前的人，这一下才注意到他，只一眼便呆住了。
我从没见过那么惊艳的脸。
那个初见的夜晚，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少年柔软的细发垂落肩头，脸色很不好，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在那个微凉的秋天显得格外凄清。窗外桂枝斑驳，风移影动，衬着那夜的月色格外萧索。我于是走过去坐在床头：你父亲去哪了？”少年摇摇头，嘴唇泛青：“刘嬷娘说我父亲出去了。”说着哀戚地看着我。我被他望着，一下子感觉被定身了，酥酥麻麻的感觉流遍身子。那种感觉美妙异常，我遂不受控制地说着：“我来救你了，这就带你走。”
少年拿手撑在床头，脸色苍白：“我的腿……”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一条小腿从脚腕处至膝盖蜿蜒有一寸宽的伤痕，很明显是之前伤着走不动了，要不见到我满脸的凶神恶煞他怎会不逃跑。我挽着袖子俯下身将少年打横抱起来，从他小屋的窗边轻功跃起，一下子隐没在黑夜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起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