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林》比安

7、第七章

　　吃完饭，一出门，秋风灌进温照的嗓子里，腹腔却还是热腾腾的，她捂着嘴不停咳嗽。
　　顾林怀注意到，关切道：“怎么了？”
　　温照摇摇头，待喉咙不再发痒，才擦了擦咳出来的眼泪：“没事，就是吸了一口凉气，现在好多了。”
　　顾林怀走在她身边，前面是并排而行的陶江和简宁。

　　“你…”俩人不约而同开口。
　　顾林怀看着她。
　　“你初中见过我吗？”温照眼睛发涩。
　　顾林怀一顿，仔细想了想：“那个时候，可能模样和名字对不上，但是很面熟。”

　　原来只是这样，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温照有点失落，不过她已经满足了。
　　她低头向前走，忽然被人拉住胳膊，她回头，是顾林怀。
　　“红灯。”
　　温照低声道谢，张了张口，却忘记自己接下来的问题。

　　看她欲言又止，顾林怀挑挑眉，表示疑惑。
　　“你刚说什么？”温照想起刚刚被自己截断的话，抬头望着顾林怀。
　　人行道前的绿灯亮了，等待已久的路人行色匆匆，未看清脸上的表情，就消失在眼前。
　　顾林怀开口说道：“你想去哪玩？”

　　莫名其妙的问题，让温照有点摸不着头脑，“那他们呢？”
　　她指指前面的俩人。
　　“没事，他俩估计早就想逃掉了。”温照看到他眼里狡黠的目光，带着陌生又不可名状的吸引力。

　　如果说从前顾林怀于她来说是一个冷冰冰的存在，碰不到摸不着只好远远看着。那现在她觉得，顾林怀真真切切地在她身边，问她想要去哪里。

　　“水族馆。”温照走过斑马线，回头看着顾林怀，无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认真地重复一遍：“我想去水族馆。”

　　所有的故事不只有开始和结束。
　　尽管她多想叫醒自己，告诉自己这是梦，不要再沉迷下去，但所有的一切告诉她，不是梦。
　　顾林怀刚刚拉过的胳膊温度犹存，初秋的日子里，他温暖的手心。
　　就算是梦，那就让她不要醒来。
　　“好。”顾林怀说完，赶上了前面的两个人。

　　温照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骑单车的男孩，抬手看表，又不厌其烦地整理衣领。
　　没一会儿跑来一个女生，双颊通红，额头前的头发被汗打湿，一边擦汗，一边不停地道歉。
　　男生连忙摆摆手，然后挠挠头，问了句话，然后女生坐到单车后面，脸还是红扑扑的，男生嘴角的笑意却是无法掩饰。

　　“走吧，他们要去电影院。”
　　温照看得出神，她抬头，视线撞进顾林怀的眼睛里，像一泓深潭让她欲罢不能。
　　温照点点头，别开眼，看着刚刚离去的男生女生的背影，恍然想起暑假时和顾林怀在路边的偶遇。

　　那个时候顾林怀骑单车的身影渐行渐远，被风吹起的白体恤还历历在目。
　　温照却在想，如果那天她没有骑车，顾林怀会不会也载她一程。

　　顾林怀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说了目的地。
　　车速不快，从窗而入的风撩拨人心，软绵绵的，温照感觉自己像气球一样，快要飞起来了。

　　这里的出租车司机都特别喜欢聊天，看他们的模样像中学生，于是问他们的学校，说到行知中学，这司机更来劲了。
　　“我儿子也是行知中学的，听说你们刚结束那个竞赛还是什么，我也不懂。”没等两人接话，又顾自地说起来，“每天都累得很，半夜灯还亮着咧。”
　　顾林怀在一旁搭笑，应和司机。

　　温照想起小学时跟风去的奥数班，学了一个月之后，发现自己没这方面的天赋，爸妈也不强求，于是痛快地结束了自己的奥数生涯。
　　而那本空白了大半本的奥数书，也不知道扔到哪个角落被灰尘封。
　　可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温照想起来的时候仍然心有余悸。

　　明明老师每个步骤都讲的清楚，一轮到自己便束手无策，等周围的人都走光了，她依旧做不出来，直到老师发现她还留在教室，然后一对一辅导到她会做为止。
　　回家的路上，她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发誓再也不要来了。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天赋真的决定了很多东西，那些她无能为力的，那些就算做出许多努力也依旧无济于事的。
　　可成长就是不断地解决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这些烦恼是心头的刺，常常冒出头来耀武扬威。在时间的洪流中，总会有更多的刺儿冒出来。

　　司机把他们送到水族馆门口，没一会儿又载了乘客，驶向目的地。
　　温照出神地看着远去的出租车冒着尾气。
　　去买门票的时候，回过神的她问顾林怀：“当初为什么想去竞赛班？”

　　排队的人不少，可温照还是听到了从头顶传来的声音，穿越了人海，到达她的耳膜。
　　“一方面是兴趣，另外一方面。”顾林怀看着温照的眼睛，认真说道，“想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点。”

　　温照陷入沉思，又听到他的声音传来，“这些事情哪有对错好坏之分，只要愿意承担结果，选择什么都无可厚非。最重要的是，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好。”
　　原来他们都是愿意撞南墙的人。都想要走到黄河的尽头才甘心。
　　只不过大家的南墙不同罢了。

　　水族馆里的人不少，大多是家长和孩子，或者是情侣。他们走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着身边的一片蔚蓝，温照感觉自己像走在海洋里面，身旁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蓝，像是他们闯入了海洋的禁地，惊扰了安逸的生物。

　　不知道触碰到玻璃就慌忙逃走的它们，比起取悦人们，无忧食物，会不会更想念自由自在的大海，即使面临食物链的危机。
　　美妙的人鱼表演吸引了温照，她伏在玻璃前，欣赏这美轮美奂的景色。
　　温照指着游动的鱼群，满脸笑容，转头看到顾林怀也在看她，嘴角上扬。
　　一如当时温照初见他。

　　那年，顾林怀站在教室门口，那一眼，平凡的日子里，他成了特殊的存在。好像会发光，他路过她身边走过的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上。
　　就算在茫茫没有光亮的黑夜，她也能轻易分辨出他的方向，然后下意识的拼尽全力靠近他，出于本能的简单的喜欢。

　　出了水族馆，天色已近傍晚。
　　恰好看到简宁和陶江过来，他们看完电影后，陶江给顾林怀发了信息问他的位置。
　　温照看到简宁怀里还抱着没吃完的爆米花，突然笑了。
　　一行四人坐上车，引擎声响起，载着他们远去。

　　整个城市灯火通明，星光璀璨。大概是入秋的原因，此刻像褪尽光华之后萧瑟的殿宇。
　　温照看着窗外，身边是昏昏欲睡的简宁，眼前的顾林怀也闭着眼小憩，她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这一天漫长的似乎经历了好几个世纪，又好像痛痛快快地一扫之前的阴霾。

　　她看着城市的每一帧光影向身后掠去，失落的感觉尤甚，慢慢地盈满了整个心窝。
　　那就和今天说一声再见吧，这城市淡淡月色许许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