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思量》枕歌

41、疫病

　　陆觉明如实告知了我所中之毒为何种罕见之毒。
　　此毒，乃是断肠草之毒。
　　他也大概告诉了我一些关于这断肠草的一些传说，说是元极真人遗册所书，这断肠草有护心续命之功效，能救危死之人，但对普通人而言，是剧毒，而且会有一定副作用。但具体是什么副作用，他也说不明白。
　　但我结合自身情况猜测，那副作用，怕就是会引起失忆之类的吧。
　　总之，这断肠草之毒，想要彻底清除，他现在也没有办法。
　　他只是说，世间有人能治，但那人，依然和天元殿有关，也就是说，能解毒之人，仍然只有玄明和星旧道长了。
　　不过，我也算是知道了我为何会这般体弱的原因了。
　　只是，我为何会中断肠草之毒呢？
　　我想不明白。
　　既然我不记得为何，那这毒，一定是在南国时中的。
　　所有的事情都绕不开南国。
　　在南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脑子又是一团乱麻了。

　　陆觉明此前的豪言在知道自己无法解毒之后成了他的尴尬，所以他只能给我开了一些养身子的药方后，便离开了。
　　他虽然验出了我所中是何毒，但却没有办法能解毒，这说明，他医术尚佳，却也没有好到能治百病的地步。
　　不过，以他的医术，留在军中，倒也挺有用。
　　此后士兵伤残，他足够应对。

　　我把药方交给青格时，他的神情较之先前有所缓和。但他也没说什么，拿着药方似乎有些疑虑，踟躇着，冲我问道：“公子，这方子不会是害人的吧？”
　　我摇头笑他：“公子我还没重要到这种地步吧？再说了，他要是要害人，用得着兜这么大个圈子？”
　　青格听罢，自顾自点着头，遂去煎药去了。

　　我们在营地驻守了十日有余，南国驻守在阙都城的人仍旧没有任何行动。军中也没有发生任何异样。黄旭驻守在业州城里面，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阙都城的南国士兵安静得像头沉睡的狮子，但就是这种安静，才让人惶惶不安。
　　我们并不知道阙都城中是什么情况，因为我们的探子进不去城中，此前的探子鲜少出得来，他们把城守得死死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仅有极少的消息传出来，双方都似乎在僵持着等待着谁先行动。
　　可是我们谁也不想抢占先机，因为没有完胜的把握，便不敢轻易行动。
　　只是，我们不动，是因为想要瓮中捉鳖，可他们不动，又是为何？

　　将军曾分析过，得出的结论是：业州城中，有南国细作。南国早已知晓我们的计划，所以才迟迟没有任何行动。
　　南国细作？
　　到底深入到了何种地步？

　　此后几日，军中开始出现异端情况。
　　好些人开始生病。
　　上吐下泻，发热无力……而且一旦生病，几乎都是这种症状。
　　陆觉明说，这是疫病。

　　疫病一旦发生，若不进行隔离，整军危矣。
　　在陆觉明的提议下，营地被分隔出一个隔离地，专门用来安置那些生病的士兵。
　　而陆觉明通过溯源，最后将疫病的源头指向了水源。

　　“水源我们不是一开始就验过了吗？没问题啊？”这一日，将军要拿崔如贵问话，陆觉明也在场，崔如贵跪在下面努力解释着。
　　我看着将军的脸色极度不佳，他强压住怒火直勾勾地看着崔如贵，责备之色很是明显。
　　“陆先生亲自验过的，将军，属下可以用性命担保……先前的水源，的确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崔如贵极力解释，看向了一旁的陆觉明和我。
　　当日验水过程我并不在场，所以我不敢妄断，只能在一旁等待着陆觉明的解释。
　　“当日的确验过水源，也的确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说明，问题出在后面……”陆觉明戴着面具，旁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他拖着下巴思考着，突然问道：“水源来自迦南山脉？”
　　崔如贵点头：“是的。”
　　“如今迦南山脉尽数被南国占据，那……”陆觉明的猜测，不，可以说是结论，让我们恍然大悟过来。

　　的确，一开始，我就问过崔如贵水源来自那里，那个时候，他也如实告知。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南国竟然会真的在水源上动手脚。迦南山脉的水源要滋养南疆十二城的百姓，一旦水源有问题，那十二城的百姓也会被殃及。
　　所以，南国才会久久没有动作。
　　这安静的半个月，他们怕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们早已事先储备好了用水，为的，就是要让业州城，还有我们，在还没开战之前，就已经先倒下了。
　　幸好，陆觉明发现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阙都城中我们的人传来的消息却并没有关于城中百姓储水的情况，我觉得，事情或许不是诸位猜想的那样。”林宣说出了与我们的猜测不一致的地方。她说完，看向了陆觉明。
　　陆觉明被她这样一盯，却没有任何异样。他抬头望向将军，言辞恳切道：“将军，不管因何原因，营地的水源都已经不能用了。”
　　“业州城可有这种情况发生？”
　　我上前一步回将军：“黄旭并未传来业州城有人病倒的消息。”
　　“如此说来……”将军眸色忽转，神情冷冽，沉声道：“看来只有我们这营地出了问题！”

　　若只有我们营地出现问题，那将疫病归咎于水源，似乎已经说不通了。
　　我看着将军阴冷的眸子，他的目光盯着空空的地面上，没有任何指向，但我却能够猜到，他心里的怀疑对象了。
　　故意将疫病源头往水源上引的陆觉明，的确很有问题。
　　可是我想不通的是，如果一开始水就有问题了，而再验水的时候，他说水源没问题是为了打消军中的顾虑，但现在又刻意将疫病往水源上引，这难道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如果水源不是一开始就有问题，那就是后来有人刻意为之。业州城没问题，阙都城也没问题，那水源，就没问题，这说明，有问题的，只是营地中的水。
　　问题不是出在源头，而是出在军中。
　　有人——在营地之中的用水做手脚。
　　至于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陆觉明，现在还未可知。
　　但陆觉明，已经深陷怀疑之中。

　　将军怕是也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来人，将此人拿下！”将军一声喝令，账外的士兵便掀帘而入，将陆觉明给挟制住了。
　　陆觉明被突然架在肩膀上的四只手压住，面上惊恐，跪在地上解释着：“将军，此事绝非陆某所为，还请将军查明。”
　　“是不是你，一查便知！”将军转头看向崔如贵，道：“速查军中储备的水，还有药材之类。此人寝居之处给我仔仔细细搜！”
　　“是！”崔如贵得令退了出去。陆觉明跪在那里，银质面具下的脸让人看不到表情，但整个身体的颤栗却将他此刻的紧张表露无遗。
　　他在害怕，整个身体抖得厉害，下巴处已经有冷汗滴落。
　　将军没有看他，他坐在那里，眉头深锁着，静静等待着崔如贵。

　　不时，帐帘被一阵冷风吹起，风灌了进来，推着时间缓慢流逝着。陆觉明的冷汗滴了一地，在他面前的地面上摊开成古怪的痕迹。
　　这营帐里面的气氛阒静无比，死寂弥漫在整个空间。
　　谁都没有说话，仿佛谁在此刻开了口，打破的不只是沉默，而是一场决定了生死存亡的困局。
　　谁是潜入军中的南国细作，谁便无法活着走出这个营帐。

　　傍晚的时候，崔如贵掀帘而入。
　　死寂的气氛被掀开帘子时灌进来的一阵凉意催得立即有了生气。
　　将军垂着的眼眸抬了起来，看向崔如贵，冷静问道：“什么情况？”
　　崔如贵神色慌张，回道：“的确不是水源的问题，而是军中储水被人投了毒，咱们军中——出了奸细！”
　　将军听着，目光再次落在了陆觉明的身上。
　　我看着陆觉明的身体猛然一颤，他随即大吼道：“将军，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我一介游医，乱世迷途，险些暴死荒野，幸得北国将士所救，我感激涕零，投身军中，愿随军而行，以尽微薄之力，我所学医术是为救人，医道使然，是断然不会做谋害他人性命之事的！将军、将军你信我！南将领，你信我！你信我！我真的不是……什么南国奸细……”
　　陆觉明说得声嘶力竭，如此诚恳，倒是真不像那等人。
　　他为我诊断出断肠草之毒，如实告知他无力能解，他若真是南国奸细，何必与我说这些？一个奸细，理应不会这般多管闲事。

　　“将军，此人的确不是南国奸细！”就在陆觉明声嘶力竭说完之后，崔如贵开了口，否认了我们的猜测。
　　将军听着崔如贵的话，问他：“为何？”
　　“我们仔细搜查了他居处，没有查到任何可疑的东西。不过——”
　　“不过什么？”将军催道。
　　崔如贵的目光偏了偏，落在了我的身上。他欲言又止着，将军见状，喝道：“说！”
　　“属下清点药材时，查到南将领让人去要了几味药材……”崔如贵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将军一道凌厉的目光袭了过去，他惶恐地继续说道：“那药材……却是能导致此次染病将士们的症状——”

作者有话说

　　愿君喜欢。
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