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种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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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去救他？”陆觉明的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感情，但他却拦在了我身前，一点没有要让步的意味。
“我是将军的阵前将，我理应站在他前面，而不是躲在这里畏畏缩缩贪生怕死！”
“可他明明说过，让你没有命令不要贸然行动！况且，你已经不再是阵前将了，再则现在将军前方没有传来命令，你就该在原地待命！就算将军战死沙场，你也不能动！什么是军令，你比我懂！”
“陆觉明，你让开！”我忍不住吼了一声，他依旧没有动。
“你觉得，你去了就真的能救出他吗？”他不屑笑道，开始说一些有些不着边际的话：“赢了又怎么样，就算你们过了天坑，攻下南国六城，攻下襄平城，甚至兵临东皇城下……你们若是赢了，杀入东皇城中，他让你斩杀南国天子，将他头颅悬在城门上示众数日，南国子民必然恨你入骨！你若输了，在南国被俘，那南国各方势力均视你如丧家之犬，又岂会留你狗命！如此看来，你进退两难……他让你连自己生死都没得选！更何况，若南国太子——罢了，暂且不提他。”
南国太子，他为何在此时提起南国太子？
我木然地抬头看着他，对他此刻的这些话疑惑不解。
陆觉明到底在说什么？
他接着说：“你左右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磨砺了刀锋，为的是杀别人，钝了，对准的便是自己！你可曾想过，你若是真的按照他安排做了，你的后果是什么？你真的确定你还要将自己困在这个牢笼里面吗？”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即使失去了一段记忆，你也应该明白，这天下，这如今的世道，以及此前种种均是非你所愿，你心中有天下人，可天下人如今却不是你想的那般！这天下，在北国挑起战乱的那一刻，就已经烂透了！横尸遍野，饿殍荒野，民不聊生……这哪里是人间？南将领，你本不应是这种命运！你是镇南侯之子，不过为奸人所利用，但你还有机会，卓烈信你，让你作为后援，便是机会！他信你，但你可以去留随心，不受他的控制！所以你，绝对不要去！从心，不从令，你懂了吗？”
镇南侯？又是谁？
他到底想说什么？
为什么此刻他所说的一切，我都无法联系起来这其中到底是什么联系呢？
我头疼欲裂，陆觉明的话却源源不断抛来：“更何况……南将领，你可知道，你失去的那段记忆，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可知道，你儿时那段惨痛的经历，究竟是因何发生。你可知道，你真正的身世、你本来的来历？”
“你到底是谁？”我用力吼了出来，脑子却是一片混乱，似乎有些东西在拼命冲破那层桎梏，在意图唤醒我掩藏已久的记忆。
陆觉明没有回答，他掀袍坐在了古琴前面，琴边放置有香炉，里面燃起寥寥香雾，那是他为我助眠放置的。而此刻，他十指拂过琴弦，冷冽琴音划破阒静。他道：“时候到了，你应该记起来一切了，南莫，有人……在等你！”
琴声不断飘了出来，我的脑子里面有许多画面飞速闪过，像翻书一样一页一页翻过。来到了十二岁的那年冬天。父亲，父亲死在了那个冬夜。他临死前眼角的泪水……他面露不甘，他似乎有话要说，他举着手指着门外……我奔了出去，在慌乱中奔向城中，但城中所有药铺都关闭了，太晚了，所有人都沉睡了，没有人回应。
漫天的飞雪即使在深夜漆黑的夜色中，也显得透亮无比。
我一无所获，焦急奔回了屋子，但父亲就死了。
他死的样子古怪极了，嘴巴眼睛鼻孔都流着血，他眼里是不甘，但却保持着坐立的姿势，好像即使是死，他也要体面一点。
画面又开始变换起来，那个脑子里面总是浮现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他一点一点露出了真面。
最后完全显现了出来。
他是——
南国太子——
不夜。
那些困扰在我心中的疑惑，瞬间破解。
戏言楼、九山泉、清瑶台、紫竹林、清溪湖、江南莲花湖……还有那块玉……
北国城墙的血、昆仑山、断肠草、还有“愿长夜不尽，残月不坠，孤星朗朗。愿天下人，无论何时，身载光亮”。
长夜不尽，孤星朗朗——不夜！星朗！……这是——永和三十八年，我离开竹屋，留给他的那句话啊！
我这些时日，到底在干什么……
屡犯南境，扩张疆土，血战沙场，战俘饿殍，民不聊生……
我亲手，毁了我与他之间的承诺，亲手熄灭了百姓肩上的光，我——到底在干些什么！！！
我茫然看着手掌，无形中恍惚看见了染血的剑，满手的鲜血，这血刺得眼睛生疼，刺得心脏骤然若停。
不夜……我为何，会忘记！
我怎么可以——
我颓然垂下了手，仿佛松开了手中的剑，耳边却响起了沙场上的厮杀呐喊，那些像是不会停歇的悲鸣，越演越烈，气势越来越猛，击溃了我的防线。那些北国与南国将士的兵戈碰撞出的铮铮之声，多么讽刺啊！
眼泪，霎时夺眶而出，我泪眼朦胧望向陆觉明，哽咽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呀，给你看看好了！”陆觉明拿下银质面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我认出了他。
他是……
玄明。
“去找他吧！”玄明的手指骤然一收，“城外藕榭亭，他在等你！他会告诉你，你真正的身世，你本来的名字……”
他在等我？！
他？
不夜！？我反应过来，夺门而出，奔了去。
藕榭亭，那人负手而立，玄青色的衣衫占了水，衬得愈发颜色深。
我骤然驻足，远远看着他的背影，却踌躇着不敢上前。
西煞之地我护在将军身前与他刀剑相向，那时的他，该是多么痛心啊！他明明招招都在避着我，他若是不顾忌我，也许根本就不可能被林宣刺中那一剑。
他去西煞求医，医的是他自己，所为的是找回失去的那段记忆。
可却在记得所有的时候，见到了将军。
还有一个，把和他之间的种种都尽数忘却了我。
那时候的他，该是多么无奈、多么痛苦……
我无力地跌落在地，豆大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在地，在地上摊开成一朵难看的残败的花，可笑如我，竟然真的觉得自己，还有来见不夜的资格。
我见了他，该说些什么？
仅是一句“抱歉”吗？
奢求他能原谅还是体谅？
我有什么资格……
“南莫啊……”地面忽然迎来一片阴影，沾了泥的黑色靴子映入迷蒙的眼帘，头顶传来一阵温热。
我茫然喃喃着：“对不起……”紧接着，便被拥入了他的怀中。
他为何，要道歉？
该道歉的，明明是我啊……
我缓慢抬起头来，看着湖面，耳边再次传来他温和的声音：“我来晚了！”
没有！没有！没有！……
你没有来晚，是我……
晚了。
原来，陆觉明潜入军营是不夜的安排。那日在西煞之地的大殿中，不夜被林宣那一剑刺穿了腹部，但未伤及要害。玄明带走他之后，为他医治，但很久很久才痊愈。
因为那时，他没有求生意念。
其后，不夜将我失去记忆的情况告诉了玄明，央求玄明透露解决之法。以玄明的医术，自然不在话下，但是我已随军出征，自然难以寻到。于是玄明便装作游医，入了军中。
水源投毒陷害那件事情，倒真不是有意为之，的确像玄明曾经猜测的那样，阴差阳错罢了。也正是因为那件事情，玄明确认了将军对我的特殊之处，他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一些看似误导却是真情实意劝解的话，意图让我对将军产生不信任，却不想我困在自我执念之中，一直没有被他从那种我执中拉出来。
他不能一来就解了我的毒，因为害怕会被怀疑。
所以只能一直拖着，直到昨天从不夜那里得知了我的身世后，便决定不拖了。
将军受困天坑之中，他不能让我去救他，这是不夜的安排。
因为不夜的计划，已经差不多了，所以玄明才会唤醒了我的记忆。
他已经确定，我安全了。
而不夜回到南国东皇城后，却放出消息说自己已经死了，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北国的进攻之心。南疆六城的撤离自然也是刻意为之，他不想因战乱导致百姓流离失所，他将北国的城池还给北国，意图用天坑来拦截北国之军。天坑不好过，他知道这样便可以牵制住北国大军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他可以有机会在北国实施另外的计划。
他已经算好了每一步。
将军带走了北国八成的兵力，西帝城已经成为了一个轻易就能攻破的城池，南国在北国六城的守备军并非撤离了南国，而是绕路，直冲西帝城去了。
此刻，北国天子已经被困城中，如今将军又受困天坑，根本无法折返回去，北国天子败局已定。
我听完这一通，沉浸在了长久的震惊之中。不夜这局棋的布局，真的是每一步都走在一条绳索上，稍差一步，就是溃不成军。
我突然又想起曾经将军对他的形容，果然是名副其实。
他见我失神，伸手抚着我的脸道：“你不应为北国而战，更不应为卓烈而战，你应该，为自己而战！南莫，从前你说你要让天下人都脱离苦海，平安富足地生活，我曾答应过你，要给你天下长安，你可还愿意信我？”
“不夜……”此时此刻，我竟说不出一个除他名字的字词来。
我有何种理由……不信他？
更何况，我乃镇南侯之子，我与北国天子，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种种
，还差 
